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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朵朵,女,十月生,自幼习民族舞蹈,接触乐器无数,曾经幻想过自己无比瑰丽的舞台,成长中却发现有很多难以忘怀的人和事要去祭奠,于是疯狂地喜欢上文字,去防止自己向时光和记忆倒戈。最终导致多年技艺荒于一旦。现在,正以幻想与现实之间流盼的姿态去书写故事……   已出版:《步步惊心续集》、《毕婚》、《半婚》、《婚姻之痒》@黄色小说/class12/1.html、《我的裸婚爱情》。即将出版:《契丹惊情》。   《婚姻之痒》同名电视剧即将上映。 编辑推荐   程海遥(吕雉):因有极好运动天赋,13岁时被国际暗杀组织诱拐,后成为国际头号杀手。穿越到一名容貌丑陋的婢女身上,受尽世人讥嘲鄙视,却极其聪慧,擅在逆境之中求生存。极其重情,为了酷似恋人的项羽,她一再放低身段却始终得不到回应。决然离去后,经历一系列真情磨难,最终爱上刘邦。   刘邦:暴秦治下楚地优秀起义军将领,虚怀若谷、淡定从容。既有顶尖政客的睿智狠厉,又有沙场男儿的狂傲不羁。忍人所不能忍,是注定的帝王。在无意间救下程海遥后便为她的独到的见解与精辟绝俗的谈吐所吸引,能在生殖崇拜的氛围中尊重海遥的各种坚持,最终以真诚的执着抱得美人归。   项羽:@原楚国贵族,是堪与大汉天子并肩的西楚霸王。他尊贵优雅却又不失热情奔放,与海遥有着相同的弱点,重情。惊鸿一瞥间,海遥的纤影便烙在他心中。却又执拗于海遥心目中牵挂的不是他(是国际武警阿积,与项羽长相一样)而一再拒绝她。最终,把海遥推给了刘邦。   苏瑞(虞姬):明艳逼人,身姿妖娆。表面上楚楚可怜,可实际上攻于心计,极擅伪装。每逢项羽情不自制走向海遥时,她都有办法挽留住他。虽明知项羽心里深爱海遥,却仍在项羽自刎后伺机入宫,破坏刘邦与海遥。 读者评论   余珊珊:枭雄刘邦,霸王项羽。可能每个人对他们的理解都不一样,历史评价也是褒贬参半。但是我敢说,玉朵朵笔下的他们仍会让你眼前一亮。   夏日紫:朵朵笔力雄浑,想象力超群,故事大气磅礴,感情冲突风起云涌,情节波澜壮阔,读起来让人热@黄色小说/class12/1.html血沸腾。这本书中,另类的两个特工女人和两个叱咤风云的一方霸主,欲爱无力,欲恨无能,爱恨纠缠令人耳目一新。   玖玖:认识玉朵朵从《步步惊心续集》开始,当时已被其惊艳。《特工皇妃》是2012年朵朵回归古言之作,讲述的是美艳特工穿越秦二世时期的楚地,与传奇人物项羽与刘邦之间的唯美爱情。这是一部不会让人失望的故事,挑战每个少女心中的终极梦想。 目录   @楔子   第一章惊鸿照影似故人   第二章阴差阳错成陌路   第三章君有慧眼,吾本明珠   第四章伤到深处不识君   第五章流水无心恋落花   第六章报君恩,埋隐患   第七章妖娆特工,横空出世   第八章美人琴色绝天下   第九章蛾眉绝世不自知   第十章无心插柳,柳自成荫   第十一章前世今生,只因缘浅   第十二章运筹帷帐中,决胜千里外   第十三章多情自古空余恨   第十四章溥情转是多情累   第十五章跨越千年,情难舍   第十六章猜忌尽头,冷绝自伤   第十七章相思相望不相亲   第十八章霸王一怒为红颜   第十九章深入虎穴,为寄寸心   第二十章字字血泪,难诉衷肠   第二十一章真真假假,孰是孰非   第二十二章双姝斗,计中有计   第二十三章舍弃亲情只为君   第二十四章身在楚营身在汉   第二十五章愿以身痛,替代心伤   第二十六章垓下绝唱,许君来生   第二十七章滴血认亲,亲也不亲   第二十八章只愿君心似我心   第二十九章东风恶,欢情薄   第三十章双全之法定后位   第三十一章夜夜默守,难解相思   第三十二章断情挥泪斩青丝   第三十三章环环紧扣复仇计   第三十四章天地之间,任君翱翔 楔子(1)   楔子   凌晨三点。   一辆新型直升机从希腊罗德岛上空悄无声息飞过。机舱底部,一道暗红色的光圈呈扇形向地面一波一波扫视着。色调虽然诡异绚烂,但在繁星闪烁的夜空中并不起眼。   十几分钟后,直升机飞过林多斯港湾。诡异的光线惊动了一对紧紧相拥的恋人,长发飘飘的女郎霍然起身,“阿积,这里怎么会出现UH-101M型直升机?”   阿积微眯双眼望着远方天际的小红点,柔声安慰长发女郎,“M集团既然可以通过美方购买,其他组织也可以通过这个渠道购买。M集团的触角并没有伸向希腊,海遥,你太过担心了。”   海遥看向阿积时声音已恢复往日的冷静,“这种型号的直升机是美方最新研究成果,能在短短一分钟内完成四驱车与直升机的转换。美国国防部之所以没有在军中推广使用,是因为它的性能还不是特别稳定,夫人购买那五架直升机时的条件之一,就是尽力发挥它所有的性能,换句话说,我们驾驶它执行任务时,其实还负有其他使命。”   阿积眉头紧皱,声音里明显带着怒气,“六十个女孩,七年间只有你和苏瑞活了下来。这几年,你们俩为她杀了多少人,可你们依然是她的试验品。M夫人,她究竟有什么样的背景?既能接触美方高级长官,又与非洲各国的武装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海遥伸出手,一点一点抚平阿积紧皱的眉,“你们国际刑警花了数十年都没有解开的谜团,她又岂会让我们轻易知道。阿积,我们既然决定放下以前的一切重新开始生活,那么,就让我们忘记从前的一切。”   阿积抬起手臂,把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中,静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俯下身轻柔地吻向她。   海遥再看一眼飞机消失的夜空后,身体靠向阿积,闭上了眼。   距离林多斯港湾五十公里荒野的上空,那架UH-101M型直升机以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坠向了地面。   机舱里,一头金发的妖娆女郎表情痛苦地盯着控制仪的显示屏,那上面显示的正是阿积和海遥拥坐在海边的图像,虽在夜色朦胧中,但图像中阿积眼里的脉脉柔情却显得异常清晰。   直升机已超出安全@距离,直升机报警系统中机械的女声一遍又一遍提醒金发女郎,“直升机已自动调整降落方式,请关闭扫描显示,调整合适的降落地点。直升机已自动调整降落方式……” 楔子(2)   金发女郎伸出修长的右手,指尖在阿积的脸上慢慢滑过,“阿积,我苏瑞有哪里比不上程海遥。无论是容貌身材还是身手定力,我都比她强太多。为什么?为什么?你说,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你爱的人是她?”   显示屏上的阿积依然望着海遥,苏瑞脸上露出一丝疯狂的微笑,她的指尖在阿积唇上又停留一瞬,然后迅速抬手重而狠砸向显示屏。   显示屏应声而碎,在一阵嗞嗞声中,苏瑞收回鲜血直流的手按向机体转变按钮。UH-101M型直升机在距离地面不足两米的空中迅速变形,成为一辆流线极美的四驱车。   血一滴一滴滴在白色裤子上,仿若一朵朵怒放的鲜花,苏瑞的目光却一直注视着东方。车速仍是让人不可置信的快,五十公里也只是两分钟的事,拐过一个峭壁,巨大的石柱、雕塑……扑面而来又瞬间而去,十秒钟后,车头猛地一拐,转过一个巨大的石柱,四驱车@已稳稳停在峭壁边缘。   夜色越来越暗,繁星的光芒渐渐弱了下来。   苏瑞走下四驱车,黑色的风衣被吹得烈烈而响。她举起小巧的高端望远镜居高临下望向海滩。   海滩上。   阿积用牙齿一颗一颗地咬着海遥胸前的纽扣,咬开三颗后,坚挺的蓓蕾弹跳出来,他咬向第四颗的动作顿缓,呼吸也略显急促。   微风中,一波一波的海浪抚摸着海遥的身体。她抬头轻啄一下阿积的薄唇,柔声说:“今晚,你只属于我,我也只属于你。”说完,轻轻勾下他的脖颈。   “不是今晚,以后的每一天都是。”阿积就势俯下身,吻向她胸前蓓蕾上的粉红色花骨朵,并含在唇间辗转吮吸。   海遥抬起修长的双腿紧紧缠在阿积腰间,同时,快速拉下阿积的裤链,伸手进去不住撩拨他。阿积的呼吸粗重起来,一把扯掉她的上衣,手刚碰到她的裙下,海遥已经一个翻转,跨坐到他身上。   海浪翻滚间,两个人的身子像两像水蛇一样交缠着。风中,充斥的全是极致欢愉的喘息娇吟声。   水天同舞,星辰共醉。   一声沉闷的响声突然打破了这方安宁,海遥机警地搂着阿积翻滚到一块巨石后,“阿积,有没有伤着?”   阿积把海遥护在身下,向峭壁上方悄悄探头观察,“没有。”   海遥一把拉下他的身子,两人重叠着,她盯着他的眼睛说:“这是最新型PDW的声音,使用的是4.6毫米口径的子弹,一旦被击中,没有生还的希望。以她的枪法,即便身在暗室也不可能击不中,既然是不中,只有两个可能,一是现在她情绪特别激动,还有一种是她并没有想杀我们。”   阿积皱眉,“UH-101M型直升机里是苏瑞?” 楔子(3)   海遥点点头,“应该是她。只是不知道她这一次前来希腊,是M夫人的命令,还是她自己擅自前来?”   阿积侧了侧头,目光向峭壁上方望去,“欧洲东南部这些国家是M夫人的禁区,她不可能因为你派苏瑞来。这个苏瑞,她怎么阴魂不散跟着你。”   海遥抬手抚摸他的薄唇,轻轻一叹说:“也许,是在跟你?”   阿积一愣,正准备开口,峭壁上已传来苏瑞冷漠的声音,“海遥,香港的丁子昌夫妇是你什么人?”   海遥推开身上的阿积,整个人如一只巨大的壁虎贴在石壁上,怒声问:“你把他们怎么了?”   苏瑞的声音仍然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们现在在西班牙,住在我们以前住过的屋子,生活得很好。只是,夫人说,一个月内她如果见不到南非钻石商保勃的头,你就会收到丁子昌夫妇的头。”   阿积俯身过来,贴着海遥的脸颊轻声询问:“丁子昌夫妇是你什么人?”   海遥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声音显得平静清亮,“我父母。我在香港执行任务时曾经暗中找过他们,他们并不知道我还活着。”向阿积解释完,她忽然抬高声音,“半个月内,夫人会收到保勃的头。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黑暗中,传来苏瑞张狂的冷笑声,“你还以为你是以前的程海遥?你以为夫人还会像以前那么信任你?程海遥,夫人重新下了新命令,刺杀保勃,你是第一位,我是第二位,我们同机赶赴南非,拿到保勃的头后一起回西班牙复命。我给你五分钟时间准备,否则……”   阿积担忧地看着海遥。   海遥平静地起身,拿起海水中浸着的衣服,一件一件穿上,“无论真假,我一定要执行这个命令。他们毕竟是我的父母。”   “海遥,我陪你。”   海遥头也不回,“阿积,在这@里等我。我归来的那天,就是我们重新开始生活的那一天。”   四驱车重新变回UH-101M型直升机,起飞升空,迅速隐没于黑暗中。   坐在驾驶位置上的海遥伸出手指,点一下显示屏上的黑红血液,在指尖搓一下,凝固的血块重新变成鲜红,她浅浅一笑,“你喜欢阿积?”   苏瑞抬起手,坦然一笑,“你终于知道了。”   海遥嘴角现出一丝轻蔑,左手迅速摁下机舱紧急舱门按钮,右手自腿边掏出MG208美式小口径手枪,迅速转身,枪口指在苏瑞眉心,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用时不足三秒钟。 楔子(4)   苏瑞满不在乎拍拍顶在座位靠背后面的枪,笑说:“虽然隔着一层靠背,不过,你应该知道它的威力,你的子弹穿过我的头的同时,它的子弹会穿破你的心脏,也许,你更喜欢等待死亡的感觉。”   海遥又是一笑,“告诉我实话,丁子昌夫妇在不在西班牙孤岛上?”   苏瑞双眼里全是疯狂,“你说呢?”   “配合我,混淆M夫人的视线。”海遥的目光也变得阴冷起来,“还是选择现在死去?”   苏瑞冷冷一笑,不置一词。   海遥笑容变冷,她盯着苏瑞的眼睛,慢慢地说:“我去美国执行任务时曾用过这架直升机,当时,我请专家在机舱里做了一些改良,改良的部位包括驾驶座椅。”   苏瑞眉眼间的慌乱一闪而逝。   海遥扣动扳机的指节慢慢发白,同时,嘴角冷冷牵起,化作一个得意又阴冷的笑容,“你没有发现,这架飞机在飞行中可以暗中调控与M集团隔断联系。你敢擅自闯进希腊,用的应该就是这个装置。”   苏瑞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惧。   海遥重复刚才的问话,“丁子昌夫妇在不在西班牙孤岛上?”   苏瑞沮丧地微微闭眼,“在。”   在苏瑞失神的这一瞬间,海遥快速撞开左侧应急舱门,身子一矮,人已向一望无际的大海坠去。背上的装备囊自动转为应急状态,海遥平静地望着湛蓝而又遥远的海面。   苏瑞一愣过后迅速向应急舱门冲去,可这种机型应急舱门打开再重新关闭后就无法再开启。愤怒的她举起手中的PDW向机舱一阵猛射,可是这种战斗机型的直升机是用特殊防弹材料制成,她的疯狂扫射不仅没起任何作用,还被弹回来的弹@壳击中左脸,热乎乎的液体淌进领中。她恨恨扔掉手中的枪,驾驶直升机快速向下坠的海遥冲过去。   海遥的降落伞已打开,遮住苏瑞视线。   半边脸都血肉模糊的苏瑞按下定位追踪键,直升机按照系统设定快疾向海遥撞去。   UH-101M型直升机飞行中没有任何噪音,觉察到异常时海遥已经避无可避。重重撞击后,脑子渐渐模糊,她望向林多斯港湾,“阿积,永别了。”   五分钟后,直升机带着机头挂着的降落伞包坠向深海。 《特工皇妃》第一部分   内容还在处理中,请稍后重第一章惊鸿照影似故人(1)   第一章惊鸿照影似故人   官道上,一行数百人策马飞驰。   鬃毛横飞,袍角飞扬。蹄声响过,尘沙满天。前面的人还好,后面的几十人已忍不住掩住口鼻咳嗽起来。   打头粗眉大眼的少年飞驰中回身问:“将军,已奔驰五六个时辰,咱人没事,胯下的畜牲可得歇歇了。”   少年身边的黄袍少年悄悄打量一眼身后并辔飞驰的两人,朝粗眉少年摇头示意不可再往下说。   被称为将军的银袍少年双眼隐有笑意,朝他朗声交代:“龙且,告诉众将,原地休息一刻钟。在这一刻钟里,该喂马的喂马,该吃干粮的吃干粮,总之,该干吗干吗去。”   龙且得意地瞟一眼黄袍少年,“子期,走,一起放放水去。”   虞子期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子期还不想方便,你自去你的。”   龙且不在意地哈哈一笑,目光越过银袍少年看向他身后的另外三个,“季布,离昧,英布,你们去吗?”   三人不约而同摇头,银袍少年笑骂:“你这浑小子,这种事也邀伴同行,真服了你。”   龙且头一缩嘿嘿笑起来,银袍少年正要再骂,他身侧那位冷肃威严的黑袍长者沉声道:“阿羽,项将军已被楚怀王封为武@信君,作为君上身边唯一的子侄辈孩儿,你应当时时刻刻想着为君上分忧。此地虽距沛郡很远,可刘邦那厮最擅长安插奸细探子,因此,你我的言行举止自当谨慎。另外,君上是楚国正统王族后裔,与刘邦他们那些布衣将领有着云泥之别,不可如此嬉戏笑骂,让人看轻。”   被人当众训斥,项羽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冷冷扫一眼身边的五名副将,再看向黑袍长者时剑眉已紧紧蹙起,声音不冷不热,“范军师教训得是。可军令如山,即便时间再紧急,也得一刻钟后出发吧?”   “阿羽,你……”   项羽手臂一挥,厉声截断,“住口。” 第一章惊鸿照影似故人(2)   范增脸上怒容迸现,额角青筋清晰可见,正要发作,项羽眯眼望向前方,“听,附近似乎有打斗声。”   范增仔细听了一阵,“听声音应在前方两里处……”   项羽手臂又是一挥,“住口。”然后看向英布和季布,“速速查探。”   英布与季布均是一个漂亮的翻身,下马后英布跪下用耳仔细听地面动静,而季布如猿猴般,迅速掠到最近一棵树上,几个翻跳已稳稳站在最高枝上。   泣血残阳下。   一支万余人的军队仓皇往前逃窜,军队的首领是位满腮虬髯的中年男人,只见身着戎装的他浑身上下全是血窟窿,凌乱发髻上的玉质束冠早已不在原来的位置上,而是垂在耳边摇来摆去,他又挥臂甩了一鞭子,胯下骏马竟然前蹄一软,倒在地上,虬髯首领双手一拍马背,人已离开马鞍,“陈王,不是我吕臣无能,是天要亡我吕臣啊@。好在吕臣已为你报仇雪恨,九泉之下,也算有脸面见你啊。”   吕臣身前的小将啦的一声把扛着的帅旗扔到地上,双手狠狠勒住缰绳,疾冲的马儿顿时高高扬起前蹄,嘶叫声中小将跳下来,“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你还活着,我们这支军队就不会散。你和少将军、夫人们先行,我就不相信我们一万人拦不住他们两千人。”   吕臣虎目含泪,“我岂是偷生怕死之辈。儿郎们,与其被人追得像丧家之犬,不如奋力一搏。生当人杰,死亦鬼雄。”   小将举起手中长刀,用尽全身力气暴喝,“生当人杰,死亦鬼雄。冲啊。”   两军相逢勇者胜,士气一旦低迷,对于军队来说那就是灭顶之灾。这一万余人,已被人追了两日一夜,士气早竭,因而,不到一刻钟时间已伤亡过半。吕臣已杀红了眼,刀起人头落,次次不落空,可他身边的兄弟们依然锐减。   又是一刻钟,吕臣身边已不足一百人。他对面,一直观战的年青将领嘴角挂着一丝不屑的笑,伸出右手指着吕臣,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你,还要你的将士为你送死吗?”   吕臣只觉一股森冷的阴寒之气扑面而来,他在心里打个寒战,可人却犹在强撑,“废话少说,是英雄好汉就别躲在将士们后面。你敢出列和我单打独斗一场吗?”   年青将领又是阴冷一笑,忽然从腿边抽出一支短箭,未动弓,众人看来只是用手轻轻甩出,可吕臣却已勃然变色,那支箭好似长了眼睛般,他往哪躲箭就往哪走,避无可避,只好眼睁睁看着这支凌厉的箭迎面而来,随着噗的一声,短箭透骨而出,吕臣握住箭羽失声惊呼:“附骨箭?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传说中的附骨箭只有樊哙会用,而樊哙却是沛公刘邦的人。可眼前这些将士却是秦兵打扮。 第一章惊鸿照影似故人(3)   年青将领瞟一眼身边的将士,“如此剽悍的兵,除了大秦还有哪里有。”话音刚落,又一支短箭已在手中,“吕臣,你就受死吧。”   破空声中,短箭直直射向吕臣眉心。吕臣不再试图去躲避箭,他迅速挥起支在地上的剑,“我吕臣怎能死在秦贼手中。”   百余名将士眼睁睁齐声惊呼:“吕将军,不可……”   剑锋的银光闪过,吕臣忍不住闭上了双眼,只等脖子一凉,就去找陈王请罪。   眼见剑锋距离吕臣的脖子不足三指,众人耳边又响起两个尖锐的箭矢破风声,大惊的将士们纷纷转头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那只是两支普通的白羽箭,却后发而先至,撞在吕臣挥向自己的剑上,当啷一声,剑已落地。吕臣霍然睁开双目,恰见第二支白羽箭正中短箭中间,穿过一名小将的肚腹,把他钉在地上。   不说吕臣大吃一惊,秦兵中的青年将领同样一脸震惊。他们的目光齐齐朝吕臣身后看去。   谁也没有发觉,那里竟凭空出现百十名英气逼人的男子,他们未着兵服,无法从服饰上分辨出身份。领头的银袍少年虽然服饰华贵逼人,但眉眼间的锐气却无人敢直视,众将只觉冷意森然,吕臣却知道,这种迫人的气势是杀戮过多而自然养成的气势。他心里突然欣喜起来,挥手让自己的将士让出一条路,等银袍少年策马而来,他扑通跪下膝行到马前,“吕臣千里而来,只为投奔武信君杀秦贼光复楚地,不想却遇秦贼堵截,今得恩人相救,这条命便是恩人的了。从此后,吕臣必定鞍前马后,报效恩公。”   项羽森冷的目光扫一眼遍地的死尸,看向吕臣后目光游移缓慢,“我叫项羽。吕@臣,不到两刻钟,你送掉数千将士的性命。这种鞍前马后的追随,我并不需要。”   吕臣老脸通红。嘴巴张了几张,却说不出一句能为自己辩解的话来。   项羽转头看向秦兵的青年将领,淡淡地问:“单打独斗如何?”   秦将不在乎地笑笑,“有何不可。只是,你若落败,可否令那些随从投降于我。”   项羽用眼神制止住愤怒的龙且等副将,“我的人从来不投降。”   秦将猛地起身,双脚直直蹬着站在马镫子里,向他身后的将士高声厉喝:“你等可曾听见。”   他身后,两千人齐声回应:“杀光逆贼,生是秦人,死是秦鬼。”   项羽从龙且手里接过白羽箭,搭在弓上,“三箭定生死。” 第一章惊鸿照影似故人(4)   秦将郑重地取出弓,笑意浅浅,“有何不可。”   第一箭,势均力敌,两支箭相撞后碎成齑粉落在地上。项羽轻轻一笑,秦将脸色微变。   第二箭,白羽箭从短箭中横劈而过,携着强劲的力道直向秦将面门而去。秦兵惊呼声中,秦将仓皇跳下马堪堪避过。项羽眉头微微皱起,龙且等副将哄然大笑。   第三箭,秦将手中的弓尚未拉满,项羽弓中的白羽箭已破空而去,从眉心刷地穿过,秦将微张着嘴仰面倒在地上。项羽嘴角一牵,目光投向远方的黄土官道上,声音淡淡吩咐:“龙且,一个不留。规矩你知道。”   龙且长刀一挥,干净利落斩落一个秦兵的头颅喜笑颜开应道:“不就是削葫芦嘛,末将明白。”   等秦兵明白什么叫削葫芦时,已有数百名将士的头与身子分离。刀剑闪闪,头颅满天。秦兵纷纷后退,龙且与英布等项家将士步步紧逼。杀戮,足足持续两刻钟。鲜血成河,尸横遍野,星星点点的血溅到脸上,龙且、英布、钟离昧等项家将士瞬间已成了人间修罗。   千里之外,花宴。   一辆青灰车篷的马车缓缓前行。马车后,一个面色沉静的男子静静望着官道右边,那边的堤坝坡上,一眼望不到头的尽是灼灼盛开的桃花。夕阳之下,繁花像被烫了层金一样,美得如梦如幻。   男子身后,两个随侍均是一身黑色。左侧年龄较长的那位悄悄向右侧的黑衣少年悄悄打个手势,示意他提醒前面的男子天色已晚。黑衣少年倒也听话,张口就说:“主公,天色已晚,该走了。”   这时候,一阵微风吹过,花瓣纷扬而@下。刘邦轻轻一叹,“萧何,她近来可好?”   年长黑袍人眉头微皱,好一阵子都没开口回答。黑衣少年提起手中短戟轻轻碰他的手臂一下,轻声提醒:“主公问你话呢。”   萧何怒瞪黑衣少年一眼,扭过头看向刘邦时双眼已是一片黯淡,“自她搬离原来的住处后,我已没有她任何消息。”   刘邦听后,斜飞入鬓的蚕眉微微蹙起,“是不是张良交代你,不可再向我透露她的消息?”   萧何默而不语。黑衣少年这才听明白两人口中的她是谁。看萧何左右为难,刘邦的情绪也低迷消沉,他指指西方,“主公,前面一里处就是颜集,那里景色优美,姑娘们也特别美。听说,颜集虞府的小姐不止明艳绝俗,舞姿更美,据看过的人说,就像仙子下凡般,让人过目难忘。”   刘邦回头微微一笑,“然后呢?” 第一章惊鸿照影似故人(5)   黑衣少年挠挠头,不安地笑笑说:“主公一去,虞府的人还不乖乖献出来。”   刘邦仍是微笑着,不过,眉头却又一次微微挑起,“周勃,这跟强抢民女有什么两样。男女之间还是两情相悦的好。强扭的瓜若只是不甜倒也罢了,怕就怕鸡飞蛋打。”   见刘邦又朝前面望去,萧何趁机踢周勃一脚,周勃正要发作,萧何赶紧压低声音斥责:“周勃,若不会劝人就不要开口。哪壶不开提哪壶,真不知道主公怎么会让你跟着。樊哙比你强一百倍。”   周勃满脸委屈,“我哪里不如樊哙了。若那厮跟着,虞府的小姐肯定遭殃,我敢保证,就是主公和你不眠不休盯着他,他都能想法偷偷溜出去祸害女人。”   一向能言善道的萧何被口笨的周勃堵得说不出话来。刘邦轻浅一笑,看向西方天际,那里残阳已落,半天烧云一点一点落下去,“张良来信说,据吴中传回的消息说,武信君之侄项羽带着范增等谋臣已出发赶往沛郡。萧何,在不影响我们此行目的前提下,你统筹规划好,要比原计划提前五日回沛郡。”   萧何心算一番后,面色凝重策马与刘邦并辔前行,“我们的行程本来就紧张,主公,不如你先……”   刘邦摇摇头,“比起项家小儿的到访,我更关心我们能用的粮草辎重究竟有多少。张楚政权就这么倒了,各路起义军如同一盘盘散沙,怎么样才能异军突起既而做大,要不要走结盟这条路?这些虽然重要,但考虑这些之前,我首先要确保的是我们的将士身姿是否强壮。吃不饱的将士,身子怎么可能强壮。”   周勃也手提缰绳,走在刘邦右侧,“可是,若项家小儿赶到沛郡,我们却不在的话,会不会有怠慢之嫌?”   刘邦没有立即回答,他仰首望向半空,墨蓝的天上,一轮皎洁的圆月,当空而照。几年间,从一支千余人的乡民队伍发展到现在@的几万精兵,中间历经了多少风雨,除了他自己没有人体会得到。其实,有哪个男子不想搂着娇美的女人安稳生活着,只是,生逢乱世,想而不可得。这种除了杀戮还是杀戮的生活,他无法预知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不过,他很明白,只要坚持不懈,只有步步为营,才能过上他希望过的生活。月色下,粉红色的桃花变成银白色,他默默看了一阵子后突然收回目光,脸上不见低迷与失落,相反,全身上下洋溢着迫人的张力,“你们不用担心。虞府既然有美艳动人的女人,我们不去,自然有人会去。”   周勃心性耿直,揣摩不出刘邦的心意,偏又喜欢刨根问底,“谁会去?”   刘邦双手一扬,胯下白色骏马已四蹄如飞向前奔跑。 第一章惊鸿照影似故人(6)   见刘邦已恢复往常神态,萧何的担忧顿时散了,他含笑对周勃说:“项羽的五副将之一,虞子期正是虞府的公子。”   蹄声得得,龙且在微风中爽朗大笑,“将军,昨日那一仗真是痛快,我可好久没有这么削过葫芦了。吕臣那个草包,万余人的军队打不过人家两千人,真不知道范军师为何执意留下他们,还不如削了痛快。不过,也正好有了这件事,范老头子才不得不回吴中。”   项羽双目盯着官道右边的桃花,“所以,这就是你提议让范增护送吕臣回吴中的理由吧?”   龙且头一缩,目光躲着项羽看向他身后的其他四位副将,不满地发牢骚,“子期,季布,你们倒是说句话啊。当初你们不也很赞成让范军师送吕臣老儿回吴中吗?”   季布悄悄打量一眼项羽的神色,又和虞子期视线交流后才接口道:“将军说得不错。当初的的确确是你执意让范军师送吕臣回吴中的。”   性格耿直的龙且一听就急了,“你……你们……”   一向少言寡语的英布似笑非笑扫一眼气急败坏的龙且,“你若少说几句,能让将军安安静静地赏赏景,将军自然就记不起到底是谁提议的了。”   龙且虽然将信将疑,但也知道五位副将中只有英布和钟离昧最能揣测将军的心意。因此,他狠狠瞪一眼季布与虞子期后回过头,学着项羽的样子赏起景来。   脚下@碧草如茵,前方是一眼望不到头灼灼盛开的桃花。清晨朝阳下,葱绿嫣红相映如画。   项羽默立于马背上欣赏着眼前这方景致。自跟着叔父项梁避仇于吴中,不是暗中招兵买马,就是训练项家兵将,就连自己练武都要抽时间进行。因而,乍一见到这种风光,脑中便悠然想起幼年身为楚国贵族时的美好时光,人便不自觉间卸下冷肃,露出士家子弟闲适雍容之态。他很喜欢生机盎然万物滋生的春天,因为他觉得这个季节像希望一样,你想在秋天里得到什么就可以在这个季节里播种什么。因而,置身到处是希望的天地里,他浑然忘了自己还身负其他使命。   英布与钟离昧面色开始凝重。虞子期适时开口提议,道:“将军,若想赏花何不赶到颜集再赏。”颜集乃是虞子期故乡,满山遍野尽是桃林。   季布前些年曾随虞子期去过颜集,知道那里虽有桃林,但几乎全是五色碧桃,当即开口提醒:“颜集桃花多白色,跟这野生的色泽不一样。”项羽不喜白色,众人皆知。   虞子期笑瞥季布一眼,“自前年起,那些桃花花瓣都生出了红色。一花两色,花心为白,花瓣艳红。花期时,景致极为独特。”   季布满脸不信。 第一章惊鸿照影似故人(7)   在前面默默行着的龙且心虽然正不痛快着,可听季布与虞子期你来我往说得痛快,便忍不住回头,先瞪一眼虞子期,然后看向季布冷声说:“去年我随子期去过一趟。确实如他所说,花心白色,花瓣却是红色,很好看。听说,那是子期幼妹妙戈的功劳。”   季布还是不信,“说说,怎么回事?”   龙且切的一声住了口。   虞子期欲言又止,一副想说又有顾忌的样子。   季布连连追问:“说说,说说。”   听副@将们说得热闹,项羽终于收回目光看向虞子期,“怎么回事?”   虞子期这才放下缰绳,先在马上向项羽抱拳行一礼,然后才吞吞吐吐开口:“妙戈擅舞……又特别喜欢桃花,盛开的时候常在花林起舞。不知为何,三年前妙戈正舞时突然昏厥。我父遍寻名医却医她不得。家人伤心欲绝之际,怒放的桃花竟然一夜之间全部凋谢。妙戈昏迷的一年间,家人也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可她却在来年桃花开时突然醒转。”   说到这里,虞子期稍稍停顿了下,见项羽示意他继续说,才道:“让人不解的是,自她醒来的那天起,颜集的桃花居然全部变了色。”   项羽这才提起兴趣来,“竟然有这种奇事。可问过卜者,这是为何?”   虞子期目光有些闪烁。   项羽等了会儿,不见虞子期开口便笑骂道:“把我们的好奇心勾起来却又不痛痛快快说清楚,子期,这没有外人,还不快从实道来。”   虞子期挠挠耳下,表情有些不自然,“家父问过。只是……只是卜者所说那些话却令人生疑。他说……他说妙戈天生福相,将来必贵不可言。”   龙且虽然听过传言,但卜者这些话也是首次听说。他与季布,英布与钟离昧对望一眼然后看向项羽。   项羽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然后一提缰绳,胯下骏马便向前方疾速飞驰起来,“前往沛郡正好经过颜集。子期,希望你那幼妹真有闭月羞花之貌。”   众人均是一愣,季布已向虞子期抱拳报喜,“恭喜子期。”   龙且这才明白项羽的意思,也赶紧抱拳向虞子期说:“贺喜子期。” 第一章惊鸿照影似故人(8)   虞子期望着已经远去的项羽的英挺身姿,心绪有些纷杂。卜者这些话,父亲虞公再三嘱咐他不可让外人知道,今天这么说出来,适合吗?但转念又一想,大秦在起义军的强势进攻下已朝不保夕,前面扬鞭策马的少年将军总有一天会走向政治权力中心。他相信,项家叔侄必定不会把胜利果实白白送给楚怀王那个傀儡。也许卜者的话就应验在项羽身上,想到这里,他暗喜起来,抱拳向龙且和季布还礼。   季布拍一把他的肩膀,“还不先行回府准备迎接将军。”   虞子期一惊而醒,“子期这就禀报将军。”   前方的项羽头未回,“不用禀了。去吧。”   “诺。”虞子期拍马而去。   颜集的桃花果如虞子期所说,一花两色,花心雪白,花瓣艳红。在清晨阳光照耀下,漫山遍野的灼灼芳华,似烟霞般,美得如梦如幻。   海遥踩着落英向桃林深处走去。再好的景致看多了也没什么趣味,更何况是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她真的想离开这里,可又听人说镇外的战争正如火如荼,她只好放弃。   自来到这个时空,桃花已开落了三回。三个年头,两个整年。她仍然无法相信这个世界居然有平行空间这回事。她不仅来到了异时空,还慢慢适应了这里原始落后的生活。   三年过去了,她已经彻底绝望。她明白,她回到现代社会的可能性已经不大。现在,她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选择死亡,二是适应这里。   这三年间,她就靠回忆来思念阿积。在每个有星@星的夜里,她都喜欢躺在房顶上看星星,那时候她都会不由自主想起阿积的灿若星子的双眼,看她时总盛满温柔的深情。   阿积还在林多斯港湾等待她吗?他会不会赶到西班牙?每次想到这里,她都会不寒而栗,今天同样不例外。她狠狠甩甩头,不想再继续想这个问题,她宁可自己骗自己,阿积还在希腊,他仍然活着。   苏瑞的冷血闻名世界,但却没有料到苏瑞竟会这么疯狂,会选择与她同归于尽。苏瑞,她的灵魂会不会也在这个时空?   现代社会她只有十三岁前是在正常学习和生活,她人生的最好年华困在孤岛练习格杀技术,她根本没来得及学习战国时候的历史,她根本不知道楚国是哪个时期的国家,也不知道颜集是个什么样的地理所在。在这个时空中,活下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第一章惊鸿照影似故人(9)   胡思乱想中,一阵风吹过,两色花瓣仿若急雨,簌簌而落,发间、脸颊、肩头都是落花,她抬起头透过花雨望向蓝天,迷离无助的目光氤氲的全是哀伤,在原来的世界即便有背叛终生不得安宁,即便永远不可能摆脱组织、摆脱不了M夫人的追杀,可是,她想得到阿积的消息时就会得到,她想见他时就能见到。现在却只能依靠回忆才能想起阿积的眼、鼻,还有那总是微抿的薄唇。如往常一样,那熟悉的灭顶绝望再次直接窜进她的脑海,她用尽全身的力量冲天空大喊:“阿积,阿积……阿积。”   风仍在吹,花瓣仍在飞舞,地上已铺了厚厚一层。没有人回应她的呼喊声。   很久之后,她才收回目光,回头瞅一眼身后村子里袅袅升起的炊烟后大步流星向桃林深处的织河走去。   活下来虽然艰难,但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也许,机缘巧合下,她还会回到原来的世界,还会见到阿积。   妥协并不意味着放弃。西班牙孤岛中她最重要的一门课程是克服环境,身为一个杀手,身处的环境往往就是自己唯一的依靠。现在,她就要凭借那时候训练出来的技能努力让自己在这个空间生活得更好。   项羽名籍,字羽。积、籍同音。海遥那三声呼喊又极是凄婉,正策马缓行赏花的项羽不自觉循着声音望去,仔细聆听后问身@后跟着的四名副将:“你们可听到有人喊阿籍?”   项羽乃楚国贵族之后,人们以前通常称之为公子羽,现在即使避难吴中,可项家叔侄短短数年就组建了一支精良的军队,自古有势就有名,现在,所有的人都会恭敬地称他为将军。纵是同宗亲人叫籍,也只会项籍两字一起叫,“阿籍”这种奇怪的叫法让众人不确定起来。   为人活络,善于逢迎讨好的季布虽然听得清清楚楚,但他却不敢擅说什么,摇摇头表示没有听到。   见状,心直口快的龙且急忙把想说的话咽下去。   项羽再次望一眼左前方的桃林,“你们都没有听到?”   一路沉默的钟离昧与英布视线交流后,一如既往由钟离昧开口:“将军,刚才确实有一个女子叫‘阿籍’。”   项羽一提缰绳,笑说:“颜集居然有人与我同名。季布,你前去通知子期我们已到,龙且,我们过去瞧瞧。” 第一章惊鸿照影似故人(10)   见项羽边说边策马向左前堤坝行去,钟离昧与英布再次相望后,仍由钟离昧出言劝阻:“将军,我们已近沛郡,听闻沛公刘邦虽布衣出身但极重礼仪,而君上对拉拢沛公又志在必得,我们的言行举止自当谨慎。”   听钟离昧再度把叔父抬出来,项羽不在意地哈哈一笑,“离昧想多了,我们虽然一路上赏花赏景,但并未影响速度。”   这也是实情,@遇到好看的景色时项羽虽然会停留一阵子去欣赏,可其他时间他们一行都在赶路,有时候晚上也不投店,连夜疾行。   钟离昧无奈看向英布,英布微不可闻轻声一叹,跟在龙且马后上了堤坝。   怒放的桃花迎面而来,朵朵簌簌,让人目不暇接。项羽边走边赞叹,“真美。”穿过桃林走到堤坝上,他呼吸一滞,坝上繁花怒放,坝下碧波荡漾。花水相映,缤纷绚烂。   不止项羽呆了,钟离昧也失神了片刻,“小小颜集竟像世外桃源般。”   季布呆呆看了半晌,才喃喃开口:“这样的地方孕育出的人该是多么妖娆啊。子期那幼妹,肯定是绝色中的绝色。”   龙且面色一紧。   项羽的视线却随着几片随风飘落的花瓣,望向了坡下。淼淼碧波边,一个白衣胜雪,墨发如瀑的少女正在舞剑。   自秦灭六国,瞬息之间,普天之下人人崇尚勇武。男子们,无论是否习武都会打造一柄佩剑戴在身边,这样才不至于遭人欺侮嘲笑。女子们,则以舞剑悦人为荣。   季布再次发出赞叹:“这剑舞得真好。”   项羽幼年时时常出入楚王宫,无论是闻名遐迩的大鼓剑舞,还是由巫舞改编的广袖长裙舞,甚至是现在秦宫流出的宫廷舞,他都见识过。可是,眼前这白衣女子舞的剑他却从未见过,他凝神细看很久,剑眉微微蹙起,“这少女甩袖抬脚间看似轻盈,实际上力道极为凌厉。一招一式全是必杀招。这哪里是在舞剑,这分明是一个武者在练功。而且,这个武者武勇修为并不比你们低。”   季布啊地惊叫一声,“不比我们低?”   项羽点点头。这种地方居然有高手,还是位少女,他感到不同寻常。   龙且的目光在项羽与那女子身上不住游移。   英布脸色变得凝重。 第一章惊鸿照影似故人(11)   钟离昧眉头皱起,“将军,这名女子不是寻常人,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应当速速离去。”   项羽轻一颔首。转身之际却见白衣女子剑越舞越快,与此同时招式中的力道渐渐变弱,也许是人过于纤细,宽大的裙裳随风翻飞。一股异样的感觉自心底升起,他总觉得眼前女子的身上有一种无法描述的浓浓的、无助的悲伤,明明知道她是位武者,可他却觉得她弱不胜衣,突然之间,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直袭他的心灵,他觉得他心底一直沉睡的情感苏醒了。   见项羽步子又停,英布开了口:“@将……”   他只说一个字,就被白衣少女突如其来的呼喊打断了,“阿籍。”   这一瞬间,项羽的心怦然急跳,他很想抚平白衣少女那绝望的悲伤,无论她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他只想这么做。   “将军,不可……”   项羽不顾众人阻拦大步向堤下走去,期间,他的目光一直紧紧锁在白衣少女身上。距离太远,那少女又是面向河流,虽说他看不真切,可他就是想把她心底的那层悲伤拂去。   钟离昧与英布正准备跟过去,英布领着虞子期匆匆赶来。   虞子期一眼瞧见坝下的白色身影,脸上神色微变,来不及跟众人寒暄便快步跑向项羽,提高声音喊:“将军。”   项羽眉梢一挑,可脚步依然未停。   “将军。”虞子期的声音比刚才还高。   白衣少女猛地回头,向这边看过来。项羽霍然止步,眼前白衣女子那让人浮想联翩的脸上竟然有一块嫣红的印记,从额中到眼角,占据额头的一半,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子期,可认识这名女子?”   虞子期已走到项羽身边,快速瞟一眼少女的身影后回答:“末将不认识。将军一路急行,现在定已疲惫。我府中已备下餐饭,请将军移步过府。”   两人说话的工夫,白衣少女已快速离去。项羽心中怅然,向虞子期轻一颔首后转身往堤上走去。眼前映日桃花开得如火如荼,可他却没有再多看一眼的欲望,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那抹失望是多么的噬人心神。 第一章惊鸿照影似故人(12)   海遥刚推开虞府后门,急得满头大汗的虞府管家虞八劈头就是一顿骂,“死丫头,哪野去了,半天找不见人。”   海遥双瞳之中灿若星辰的神采顿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温顺木然,“八叔寻红儿何事?”她的意识从这具身体里苏醒的时候,大家都称她为红儿,所以,她就是红儿了。   虞八嫌恶地扫她一眼,“这几日府里有贵客,你容貌粗鄙,切不可擅出菜园子。若惊扰了这些贵客,小心被老爷杖毙。”   海遥肩膀一缩,本就低垂的头更低了些,“红儿谨记八叔提点。”   视线中,虞八抬脚离去。海遥屏声静气听着他的脚步声,如她所料,脚步声停在菜园子门口。虞八的声音再度传来,“把那些猪鸡鸭猪侍候好。”   “红儿知道。”海遥的声音依然恭敬十足。直到完全听不到脚步声,她才猛地抬起头,怔怔看一会儿院墙上方落在树梢上叽叽喳喳的小鸟。然后,木然收回视线走向猪圈。   这个时代食物匮乏而单一,百姓们通常都吃不饱,而豪门富户虽有充足的粟谷和黄豆,但长时间吃这些也难受,改善膳食只能依靠家畜。但家畜多是散养,即便有专人看护也时常有丢失现象发生。听府里奴仆私下议论,海遥得知她身体的主人红儿也就是因为看丢了一头猪惨遭杖刑的。   喂过猪和鸡鸭,海遥开始准备自己的早餐。她很想吃一些高蛋白的食物,想吃一些牛肉之类的硬食,她希望自己的体格更为强健。可希望毕竟只是希望,一个家仆你能指望吃上什么好东西。还好,鸡鸭能下蛋,于是,她的主食就成了水煮蛋和粟米粥。   可今日,总有一股子说不清楚的烦躁在心里左冲右撞,她安抚不了自己的情绪,无法平静下来。   河边她练剑的地方极为荒僻,那些人怎么会去那里?虽然只是遥遥一瞥,可那走到半途被人叫住的少年与阿积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阿积真的去了西班牙,所以也来到了这个时空?可是,如果真有这个可能,阿积的灵魂不是应该出现在另外一个身上吗?就像她一样。这个和阿积容貌相同的少年到底是谁?和阿积有没有关系?   鼎下的柴火噼啪作响,海遥默默发呆。直到空气里有浓重的异味飘起来,她才骤然回神,鼎内粟米已是焦黑一片。她赶紧往外撤柴火,慌乱之下忘记了身后还有一堆秸秆。顿时,火光冲天而起,呆了一瞬后她才想起灭火,可两个月滴雨未下,空气干燥,把水桶里的水全部用完,火势@还是未减。   海遥决定放弃。即使因为此事被驱出府,也比烧死了划算。就在她夺门而出远远观望火势时,她临时放置木柴秸秆的棚舍里“哇哇”叫着跑出一个人,“烧死小爷了。” 第一章惊鸿照影似故人(13)   海遥心里一惊,来人并非府中之人,藏在后院干什么?不过,她一肚子怒火倒是找到爆发的突破口,随手捡起脚边树枝冲过去。   只顾跳脚检查有无烧伤的黑衣少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和海遥打一照面后边骂边还手,“你这丑女人怎么@说打就打?”   没有哪个女人喜欢听别人说自己丑,海遥也不例外,因而,她攻势更猛,招式也越发凌厉。   见对手太强,黑衣少年转身就逃。   海遥紧追不舍。   黑衣少年被追得急了,一头扎进着火的屋子里。   海遥刹住步子,悠然盯着门口,开始守株待兔。可让她意外的却是黑衣少年非但没有出来,反而安安静静的,突然间,海遥觉得空气里有股难闻的刺鼻味道,她狠狠嗅了几下,一头冲到窝棚里。映入她眼帘的是榻上唯一的那条棉被盖在了火堆上,而那黑衣少年在棉被上跺得正欢实。   海遥怒不可遏,“你找死。”   黑衣少年笑嘻嘻地接口:“错。是你找死。家奴纵火,依秦律可……”少年把手放在脖子上,“咔嚓。”   海遥动作一缓,她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法律,自然不知道少年话的真假。   黑衣少年见海遥犹豫,语调显得越发轻快起来,“你既然已经放弃救火,又何必在意烧掉一条棉被?小爷我在此间还有事,暂时还不能惹麻烦,你这丑女人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接下来,咱们就当没见过面,你煮你的饭,我做我的事。”   海遥哭笑不得,“可这窝棚是我的,后面的棚舍也是我的。你藏在我的地方,还让我从来没见过你?”   黑衣少年脸一黑,“你这女人真不知好歹。若不是我替你灭火,你铁定会被你家主人拿去见官。本小爷懒得与你多说,借你的棚舍暂时歇歇脚。”   见少年头也不回走出窝棚,海遥只好跟着他走向棚舍,“这里生存环境恶劣,如果你只是歇歇脚,歇完就请离开,请不要为我添麻烦。我的命只有一条。”   少年回头眼里闪过丝惊疑,“你这丑女人说话还挺有趣。”   海遥盯着他,“同意了你就歇,不同意就离开。”   少年嘴角微微上挑,“本小爷尽量。” 第二章阴差阳错成陌路(1)   第二章阴差阳错成陌路   虽说颜集镇小,可因为卜者的预言,为了培养小女儿妙戈,虞家的丝竹班水平技艺不俗。   提前回府的虞子期与父亲虞公详细地分析了天下大势,虞公最终被儿子说服,赞成把女儿妙戈献给少年将军项羽。   夜幕初降,虞府已是灯火通明,丝竹声飘荡其间。   主位上的项羽却心神不属。   一直暗中留意项羽眉眼间变化的虞子期悄悄向候在身后的虞八使个眼色。虞八领命后快速向丝竹班子下达新的指令。   宛如春风流泉的琴声突然变得激昂清脆。   项羽回神间,妙戈袅袅娜娜踏着舞步而来。肤如凝脂,吹弹可破。螓首蛾眉,明眸皓齿。项羽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形容眼前的女子,似乎,无论是哪个角度,她都是增一分则显臃肿,减一分则失娇媚。无论是面容还是身材,都是恰到好处。   季布与龙且因为惊艳而微张着嘴,以稳重著称的钟离@昧和英布也失神了片刻。   项羽脑中不期然闪过河边白衣女子的影子,如果她也是这种姿色,他便可舍弃天下美色,独独宠爱她一人。连道两声“可惜”后他的目光再度被虞妙戈所吸引,如此绝色,世间仅有,卜者的预言不错,这样的女人是应该尊荣无限的。项羽甩甩头,决定不再去想那名白衣女子。   虞妙戈的舞虽美,幽黑双眸却始终不看项羽,她似乎已沉醉于自己的舞蹈里。   项羽眉梢轻挑,没有哪个女人是他征服不了的,他拿起几榻边放着的长剑走向妙戈。   虞子期与虞公对视一眼,虞公微不可见轻一颔首,两人悄然起身向外走去。   英布与钟离昧尾随而出,途经龙且榻边时英布轻轻踢他一脚,如梦初醒的龙且慌忙起身准备离席,因步子太急撞上几榻,榻上酒樽应声而倒,还端坐在原地呆呆望着妙戈的季布扫了眼左右后也慌忙起身。 第二章阴差阳错成陌路(2)   丝竹声中这些声音本细不可闻,可长年于军中生活的项羽警觉异常,见众人鱼贯退出,他唇边现出一丝笑。   觉察到项羽手臂一顿,美背紧贴在他胸前的妙戈慢慢回头,这是她得到兄长消息后就设计好的@动作,她要让身后这名男子永远记得她今天的回眸一笑,“将军,阿……啊……”   见她面露惊色向后摔倒,项羽左手一抄,妙戈过于纤细的腰肢已被他稳稳接住,“听子期说你叫妙戈,妙戈,见了我为何如此吃惊?”   妙戈仔仔细细盯着项羽的脸,半晌之后,她眉眼间惊色一丝一丝抽去,又过了一阵子,那宛若春水般的笑容才再度涌出,“我只是没想到将军还这么年少。”   妙戈的赞扬显然并非出自真心,她的惊疑也肯定并不是她说的那样。项羽却不想想太多,子期的幼妹,能会有什么事,因而,内心大为得意的他暧昧一笑,“因为年少,所以让你失望了?难道你竟喜欢彪形大汉?”这话虽然粗俗了些,可是,项羽并不觉得出格,这种场合下,偶尔说些糙话更能调节气氛。   果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妙戈的脸马上红了起来。见她悄悄打量着周围,项羽朗声大笑后抱起她向内室走,“闲杂人等已退,你不用过于羞涩。”   妙戈伸出纤细双臂搂住项羽的脖颈,头贴向他耳下时,脸上的羞涩褪去,清澈的双瞳现出一丝迷茫和挣扎。   整整一个下午不见黑袍少年出门,海遥心里越来越不安。若只是歇歇脚早该走了啊,现在不走显然是另有所图。海遥把窝棚里的烛火熄灭,站在小小的窗子前观察着棚舍的动静。   残阳的最后一丝余晖隐藏于天际时,前边院子里传来悠扬的乐器声。海遥知道,府里的贵客入席了。就在她默默静听乐音时,棚舍终于有了动静。   黑袍少年走出棚舍掠过前院,速度奇快。   海遥心惊之下,人已出了窝棚紧追过去,“你想干什么?”   黑袍少年似是早已料到海遥会追来,他回答得极是从容,“你若想给自己惹麻烦就跟着来。”   海遥心里犹豫起来,如果阻拦他进前院,他势必会出手,她自忖不能十招之内打败他,可打斗时间长了肯定会被人发现。   怎么办?他会不会给自己惹来麻烦?也就是这么一晃神的工夫,黑袍少年已经远去。海遥想了很久后恨恨一跺脚,也向前院而去。不出手阻拦,暗中跟踪总可以吧。 第二章阴差阳错成陌路(3)   虞府屋顶之上。   黑袍少年正准备离开,却突然发现妙戈脸上有丝怪异之色,似乎并不情愿。他大为开怀,原来自命不凡的少年将军在一绝色女子眼里也算不了什么。这么一想,他倒是不着急走了,春宫图是看过,不过,活春宫却是第一次,只是,不知道这两人的表演会不会赏心悦目?想到这里,他抿唇暗乐。   据传项羽身手不俗,黑袍少年倒没敢跟得太紧。觉得时间差不多后,他才猫着腰沿着屋脊向内室方向走。约莫着差不多时,掀开一片砖瓦,却见内室黑灯瞎火的,并没有点灯,从他的方向看过去,根本看不到锦帐下的春色。   黑袍少年暗叹一声就势坐下来,在喉间咕哝:“如此贪恋美色的男子,到底值不值得为他卖命呢?”   月色并不明亮,海遥隐身于大树暗影中,仰头盯着房顶上的少年。虽说不常来前院,可那少年所在的方向正是虞府最娇贵的小姐闺房,他想干什么?难道是采花贼?   海遥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就这么离开。就在黑袍少年掀开瓦时,她顿时站不住了。快速掠到屋后的树边,借助着树跃上屋顶,蹑着步@子轻轻走到黑袍少年的身后,却发现他并没有往里面看,惊疑之下不禁开口问:“为什么不看了?”   正暗自思虑的少年被唬得一愣,然后挥拳就准备攻击。   海遥身形一矮,“你想让他们发现吗?”   海遥虽背对着月亮,可黑袍少年还是一眼从女子额头上嫣红的印记上认出了她。黑袍少年不耐烦地朝屋下甩甩手,“下去下去,哪有女人爬房顶的。”   海遥不屑地轻哼,“你以为我想,我是来提醒你一声,这是这府里小姐的闺房,如果你被人发现千万不要朝后院跑。看在我收留你一下午的份上别来连累我。”   黑袍少年眼一眯,“这府里?你不是这府里的人?”   海遥虽把自己看做红儿,可内心深处并不觉得这府里的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心念所及,言谈自然不自觉中会流露出,没料到这黑袍少年这么敏感。这个时代等级森严,家仆确实可以算做府里的私有财产,黑袍少年的质疑仔细想想并无不妥。不过,海遥却不想在这种地方解释过多,而且,海遥并不觉得自己有给陌生人解释的必要。想说的话已经表达清楚,达到目的的海遥扭身就走。   黑袍少年却觉得眼前的女人很有意思,这里已没有再留下来看的必要,他便想跟海遥一起离开。 第二章阴差阳错成陌路(4)   海遥误会了他的意思,听到身后有声音,她快速转身准备出手。   少年阻止已是不及,“你轻着……”   依海遥现代社会中的躯体,房脊上行走或是格斗自不在话下。可红儿这具身子骨委实差了些,少年@的话还未说完,海遥脚下已经咔嚓一声。   “将军,有声音。”裙裳尽落的妙戈声音听起来很是惊惧。   项羽的头仍埋在妙戈颈间,略显粗糙的大手仍在她胸前小丘上摩挲来摩挲去,“你太紧张了,哪有什么声音。”他并不是没听到,他只是不愿意在这节骨眼上理会房顶上的人。   室内黝黑,房外却有月色。心有疑惑的妙戈透过帐顶隐约瞧见屋顶上居然有个小洞,惊慌之下拉起锦被就往胸前盖,“房顶上似乎有人。”   项羽一把扯开锦被,身子也迅速下滑,双唇一路向下,到达小丘时口含峰头在舌尖辗转,“你似乎应该专心一些。”   这里是虞府,身上的男人又是名震四野的少年将军,妙戈终于收回目光。在项羽的揉搓下她身子已经半酥,终于,她忍不住呻吟出声,“我知错了。”   项羽哑嗓一笑,右手突然扯开妙戈亵裤,“你身姿很美。”在她的惊呼声中,他的手已探入她的私密处。   羞涩的妙戈伸手欲挡。   项羽却突然低头,吻向妙戈的小腹。与此同时,手上动作并未停下。   妙戈感觉项羽的唇慢慢移向桃源地,身子便止不住颤抖起来。水蛇一样的腰也不自觉弓向他,想要得更多。   项羽却无视妙戈的神迷意乱,依然继续挑弄着她的敏感地带。   妙戈没有注意到她喉间压抑的呻吟已一声接着一声,她只是感觉小腹的酥麻一直往脑海冲去,不由自主,她张开双腿攀上他腰间,媚声央求:“将军,这就要了我吧。”   项羽一把扯掉早已褪到大腿边的亵裤,让自己的欲望之源在妙戈的桃源口不住摩擦。直到汁液润滑,他才一点一点往深处推进。   破瓜之痛只是瞬间,随着项羽越来越快的动作,妙戈全身晶白已变成淡粉,口中娇喘声也越来越大。 第二章阴差阳错成陌路(5)   一直欣赏身下美人躯体变化的项羽,慢慢被自己身体内极致的欢愉攥住了心神,床榻摇晃间,妙戈尖叫起来,紧接着,他也低吼一声。   弯月钻出一片乌云,重新挂在树梢之上。   房顶上两具石化的人仍呆呆立在原地。   黑袍少年双目灼灼盯着海遥。虽然没看见内室赏心悦目的“表演”,可是,这种漾人心神的娇吟尖叫更让人无法消受。别说是眼前这个身姿还算妖娆的女人了,就是比她更丑的女人,他都想与她马上欢好一场解去身体的燥热。   海遥不是未经人事,她与阿积情到深处时也互相交付了身体给对方。她读得懂眼前少年双眼中的饥渴,心下惊惧的她悄悄往后移步子。这个时代女子的贞节道德观念并不重,男子不以失节的女子为耻,海遥曾亲眼见过村子里那些身子不强的男子把自己的女人献给身强力壮的男子去借种,也经常在夜里听到府中并不是夫妻的奴仆间欢爱的喘息声。男人与女人间的性有时候只是人们最原始的欲望交流,两个不相爱的人欢爱并不受人指责。因此,黑袍少年即便用强硬手段和她欢好,也无须承担任何责任,即使事后把她一弃了之,也无须背@负道德指责。   但是,海遥不能接受这种没有爱的性,她甚至觉得如果身体受到了侵犯,将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黑袍少年距她越来越近。   海遥惊慌之下哪还顾得上控制脚上的力道,她只想尽快逃离这里。   黑袍少年显然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海遥身形一转,他已快速扑了上去。   两个人力量旗鼓相当。从屋顶到院中,从徒手到兵刃,直到奴仆们惊叫着纷纷打开房门,欲哭无泪的海遥对着黑袍少年怒喊:“镇上妓屋里漂亮女人多得是,你何苦与我纠缠不休。”   一番打斗后,黑袍少年双眼中欲望早已消失,“谁会对你这种丑女人感兴趣。我只想试试,你到底能接我多少个回合。”   海遥挽个漂亮的收剑势,“我打不过你。好了吧。”话音落,人已往后院急掠。 第二章阴差阳错成陌路(6)   黑袍少年朗声一笑依然紧追不舍,“怕什么,不就是你我一起欣赏了一出活春宫嘛。来来来,咱俩再打几个回合,小爷我发现你的剑术很有意思。”   围观的奴仆们已经议论纷纷。   恼火了的海遥回身对着黑袍少年就是一剑,“滚开。”   黑袍少年双眼一亮,“这招也不错。”他的笑容还未完全展开,却见项羽面色沉静站在海遥身后,少年赶紧出声提醒,“喂,丑女人,你身后有人。”   海遥却以为这是黑袍少年的诡计,见他不再追,她扭头就往前冲。   砰。   重重撞击声传来的同时,海遥已捂着鼻子蹲坐在地。撞得太重了,她的泪已忍不住哗哗直流,印象中,前方并不是墙。泪眼蒙眬的她抬眼向前看。   眼前的少年身着青灰亵衣,发髻虽乱,但这并不影响他浑然天成的威严气势。他居然就是河边出现过的少年,海遥呆了一呆后喃喃地开了口:“阿积。”   项羽的心抽搐了下,双眸晶亮清澈,声音婉转动听,本该是个清丽绝俗的少女,可眼前这张本就丑陋的脸上鼻血直流,这个女人实在是……实在是太像夜叉了些。他忍住惋惜开了口:“你认识我?”   三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得到释放,海遥慢慢站起身,凝视着他的脸,好一阵子后,她向他伸出手。   脸上虽然悲喜交加,可她双眸里的深情让项羽无法移开脚步。她细细抚过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唇,最后,她捧着他的脸问:“阿积,你是不是想我了,所以,也来到了这里。”   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这么坦然做这种事。一时间,不止项羽愣了,连闻声赶来的四副将们也愣了。   见项羽久久不回答,海遥慢慢回了神,项羽脸上已经沾满了她的鼻血,她慌忙抓起袖子,准备去擦。   项羽暗责自己大意的同时悄然退了一步。   海遥的手举在半空,心里一抽一抽地疼起来,“阿积,我是海遥啊。”   “将军。”穿戴整齐的妙戈成功拽回项羽的思绪。 第二章阴差阳错成陌路(7)   他毫不犹豫转身走向妙戈,与此同时,平静地下了命令,“绑了。”   等候多时的虞子期等五副将齐齐攻向黑袍少年。   海遥呆呆望着拥在妙戈腰肢的手臂,只觉心里绞着疼。刚才他明明说“你认得我”,他承认他是阿积。可是,他为什么听到她说她是海遥后还若无其事搂着其他女人?是因为她已非原本的模样了吗?为何他是原来的面容但却成了少年呢?   项羽也静静看着海遥。   海遥的眼里泪越积越多,最后,顺着面颊滑落,泪眼蒙眬中,她忽地意识到,刚才脚下闺房里传出的喘息声竟然就是阿积和妙戈,只是三年时间,他是忘记了原来的事?还是,他已经顺应了命运的重新安排?   黑袍少年所在的位置只能看到海遥的背,他并没有看见她的泪汹涌而出,只是见她呆呆而立,担忧之下,一边回应五名副将的攻击一边朝她喊@:“丑女人,赶快逃吧,这府里已容不下你了。”   海遥没听见似的,仍呆呆而立,盯着项羽,“阿积,我是海遥,你忘记我了?”   项羽感觉自己心里有种无法言说的情绪左冲右撞,他跟天下男子一样,对貌丑的女人并不感兴趣。可眼前这丑女人凄凉的声音总不自觉让他心底一软,“海遥……”   妙戈的眼里却是除了项羽外没有任何人,她一直静静盯着他,“将军,夜深露寒,回屋吧。”   项羽克制住不去看海遥,“龙且,先拿下那名女子。离昧,拿下黑衣小儿后先好生看管起来。明日再审他。”   黑袍少年见海遥呆呆地任人捆绑,动作一收以剑指向项羽,“窥探你们乃韩信一人所为,跟这位女子实无关联。你放了她吧。”   项羽停步,寒眸冷意迸射,“为何窥探于我?”   韩信环顾一眼团团围站在身边的五名副将后唇角现出一丝笑,“我想暗中观察,将军是不是可以追随的明主。”   五名副将一起出手,竟然没有拿下韩信,项羽早起了惜才之心,因而,一听韩信的回答便松开妙戈,回身站在韩信面前,“那么,在你眼里,我是明主吗?”   韩信摇了摇头。 第二章阴差阳错成陌路(8)   项羽脸色微变。   韩信却望一眼海遥,“还没得到结论便被这丑女人暴露了身形。”   项羽面色稍稍舒缓,“你可以暂时跟随我左右,细细观察。”   韩信沉默了一会儿后点点头,“可否连那丑女人一并放了。”   项羽笑容微顿,后瞬间如常,“既然是你的女人,自然一并放了。”   在海遥否认前,韩信赶紧撇清与她的关系,“我身边怎可能有这种丑妇。”   没来由地,项羽暗中吁出一口气,为她并不是韩信的女人欣喜片刻。可就在转身时却见虞府众人恶狠狠盯着海遥。他快速打量一眼海遥神情后,看向韩信,“@既然如此,这个女人就交给虞府之人发落吧。”   虞公轻一颔首,管家虞八已快步走向海遥身边,狠狠地训斥她道:“自作孽不可活。空把我的叮嘱忘在脑后了。”   见一脸凶相的虞八恶狠狠地拽着海遥往后院拖,武勇修为不俗的海遥却只是呆呆望着项羽,不作任何反抗,韩信暗中骂了句“还真是让人操心”后快速掠上前,一把扯开虞八的臂膀,把海遥拉到自己身边,无可奈何改口:“将军,这丑女人确实……是……与我有关系。”虽说是因为自己这丑女人才落到这境地,可是,要说她是他的女人,这的的确确是一件难以说出口的事情。   项羽扫一眼海遥后,搂着妙戈离去,走到房门时回头对虞公说:“可否给我一个面子,让韩信把她带走吧?”   虞公眼中神色复杂,不过,最终还是点点头,“老朽遵将军令。”   三日后,被囚禁于菜园子的海遥接到消息,她要随着韩信跟项羽一行前往沛郡。   海遥拿出唯一还算整洁的衣裳,把满头秀发挽在头顶。面容丑陋的男人该不会再被人嘲笑了吧?阿积,他会嫌现在的她丑吗?海遥想了半晌还是得不出答案,这个时空中阿积跟以前似乎不一样了。走出窝棚,最后再看一眼居住了三年的菜园子,她第一次光明正大从后院进入前院,在众多奴仆又羡慕又嫉恨的目光中大步向府门方向而去。   因为有妙戈的存在,队伍里多了辆马车。 第二章阴差阳错成陌路(9)   整装待发的众人见她一身男人打扮,均@是一愣。   韩信随手指指他身侧的一匹瘦马,很不耐烦地说:“骑上骑上。”   马虽瘦,但个子不低。海遥虽有武勇,但众男子都觉得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实在是困难了些。因而,海遥默然点头拉着缰绳,脚刚踩进马镫子准备翻身上马时,面色沉静的项羽开了口:“随着妙戈坐马车吧。”   海遥没有回应,也没有依言走向马车。   端坐于马背上的韩信英眉蹙起,盯着海遥说:“还不谢过将军。”   海遥一直低垂的脑袋慢慢抬高了些,不过,她始终没再看项羽,“今海遥男子装扮,与……小姐同乘一车不是太妥当。”   项羽双目一亮,嘴角略弯的弧度消失了,他若有所思看一会儿低眉顺眼的海遥,然后突然提高声音朗声说:“尽随自己意愿吧。出发。”   项羽话音刚落,海遥已经利落地飞身跃上马背。   韩信脸上再度现出丝惊艳。   钟离昧与英布相视一眼后,微皱的眉头变成紧皱,面色也越发凝重起来。   项羽扬鞭策马,率先驰离。龙且一贯紧紧跟着他。   虞子期的目光从海遥身上收回后,招呼着季布一左一右护卫着马车。钟离昧与英布押后。   离开虞府范围,驰离颜集,一众人不疾不徐奔跑在官道上。海遥这才望向最前面那意气风发的少年,他玉冠束发,身着青黑锦袍,身上有着浑然天成的贵族气息。她出神地看着他,这种如云如月般的华贵两三年内根本不可能积累起来。他果真是阿积吗?   海遥观察着项羽,与她并辔齐驱的韩信观察着她。见她始终目注前方,他贱兮兮地探头过去问:“丑女人,你师承何人?”   海遥仿若没听到般继续盯着项羽的背影看。   被一个女人这么无视,韩信觉得颜面扫地。他顺着海遥的目光看向项羽,看一会儿后收回目光,很认真地盯着海遥,大声问:“你是不是喜欢项将军?”   韩信的声音委实大了些,不止前面的钟离昧与英布刷地回过头,就连最前面的项羽也一字不落听得清清楚楚。 第二章阴差阳错成陌路(10)   惊愣的海遥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项羽已勒马回身看过来。四目相望,海遥清楚地从项羽的双眼中看到了欣喜、错愕、惋惜……嫌恶,她的心慢慢沉下去,不错,她确实从他眼里看到了嫌恶。说实话,自来到这时空,短短三年间她遭遇过无数次这种嫌恶的目光,虽然心里有几丝不舒服,但每次也都能坦然面对。可是今天,她却不自觉低下头去。她第一次为自己这副身躯的面貌感到自卑。   韩信继续假惺惺装伤感,“若你真心喜欢将军,我韩信可以割爱。”   羞愤的海遥拔出剑刺向韩信。   早有准备的韩信笑嘻嘻地接招,“把你的剑术尽数施展出来吧。”   海遥刷刷几剑把韩信逼离她身边,然后用剑尖指着他,怒声说:“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割爱个屁啊。我喜欢谁与不喜欢谁,跟你有关系吗?我们说清楚,昨晚的祸事因你而起,所以,也就@不存在你救我出府的恩情。既然我们两不相欠,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如果我倒霉以后再见到你,你也只当不认识我。”   韩信被海遥嚣张的样子惊得呆了。   项羽同样也愣了。   羞窘不堪的海遥只想快速离开这个队伍。   正当众人眼睁睁看着海遥翻身下马向相反方向而去时,项羽最先醒过神,“韩信。”   韩信一夹马腹,截住海遥,居高临下望着她,“丑女人,你一个女人独身上路,难道不怕被人欺侮吗?”   海遥不说话,她扭头绕过韩信继续往前行。   韩信无计可施,便求救地望向项羽,“丑女人,你若真心喜欢将军,我可以请求将军收了你。你可知道,现在到处都在打仗,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小命。”   海遥步子一滞,但仍未回头。   一直注视着她背影的项羽心里有种难以描述的滋味,他真的很厌恶那张脸,可脑海里又不时浮现河边她舞剑时的曼妙身姿,特别是她用尽全身力量呼喊“阿籍”时的神态,总会让他心里不自觉地柔软一片,不自觉地想去注意她。就这么让她离去,他心里还真是有点不舍,不如收了她,不想碰她不碰便是。项羽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开口问:“海遥,你是真心喜欢着我吗?” 第二章阴差阳错成陌路(11)   阿积叫“海遥”时声音也是这么柔和,海遥忍不住慢慢转过身子,深深吸口气后坚定地抬起头,“我确实被阿……将军的英姿所吸引,如果将军不嫌弃我容貌丑陋,我愿意追随将军左右。”跟在他身边,看@他到底是不是阿积。如果是,她一定会让阿积重新爱上自己,让那个虞妙戈离开。如果不是,她程海遥怎么会跟其他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呢。   海遥话音刚落,就见马车帘子呼的一声被拉开,虞妙戈震惊地望向她,在见到她容貌的瞬间失声惊叫起来:“鬼。”   一直强自镇静的海遥慢慢低下头。   项羽勒马往回走到马车边,看一眼跌回马车里花容失色的妙戈后,不解地看向虞子期,问:“妙戈不曾见过海遥?”   虞子期双眉紧锁,“我并不知海遥是谁。在府里,她叫红儿。因面容丑陋,被管家安排在府内后院菜园子侍候鸡鸭和猪。昨晚月色不明,妙……虞妙戈应该不会瞧清她的面容。”   项羽默默看向海遥,与她的视线对视一瞬后,看向妙戈怜惜地问:“你还好吧?”   妙戈抚着心口的纤手慢慢放下,脸上慢慢涌出温婉优雅的微笑,“我已无碍。将军勿挂。”   项羽唇边全是宠溺的微笑,他轻柔放下马车帘子。   海遥的自卑感再一次蜂拥而至,但她仍倔强地盯着项羽。即便他真的顺应了命运的安排,也不该这么快就忘了她。   项羽的目光却始终没再和海遥交流,他边策马慢行边漫不经心说:“既然这么喜欢我,就跟我走吧。”   海遥心底那仅存的一丝自信轰然倒塌,她强自忍下胸口奔涌翻腾的悲痛难过,浅浅地笑了,她默默凝视项羽的背影一瞬,转身就走。她要尽快离开这里,离开他。因而,她的步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直接跑起来。   韩信站在马镫子上遥望着海遥的背影,喃喃道:“这女人虽丑,可却骄傲得紧。” 第二章阴差阳错成陌路(12)   项羽心中一动,他怎么还没有韩信看得清楚呢。她虽然面容丑了点,可她身上却有着一种不同于其他女子的特质。他是觉察到了,可一直没揣摩出来究竟是什么,此时经韩信一说,豁然开朗,确实,这个女人虽然面丑,可内心却像孔雀一样,骄傲得紧。   其实,他不是不想留下她,只是她身上有太多疑点。她明明是虞府的奴仆,她明明知道虞子期他们都可以证实,可是,她却一直对他说她叫海遥。为什么?她与他,算上河边偶遇,也不过才三次而已,可她却一直追问他,他是不是忘了她?究竟为什么?   项羽越想心里越乱。   龙且轻声提醒:“将军,我们该走了。”   项羽再次望一眼海遥离去的方向,可那里已经没有她的背影。突然间,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再次直袭他的心头。   龙且正准备再次开口,项羽却突然收回目光,“出发。”   头顶上,太阳白晃晃的刺眼,狂奔一天的海遥觉得口干舌燥。还好,前方五百米处有一片白桦林,有林子的地方总会有生物,果腹应该不成问题。   到了白桦林,海遥发现那里竟是数百名叫花子的栖息地。破鼎烂碗里煮的大多是野草树叶之类的植物,只有少数精壮男子吃的是烧过的麻雀等肉食。   见海遥衣着还算光鲜,十几个半大孩子一哄而上围上来。海遥望着眼前十几双黑漆漆的小脏手,鼻头有些发酸。见她摸遍全身的口袋也没找出什么可以吃的东西出来,孩子们满脸失望地往回走。   海遥环顾四周后,穿过一堆堆火走到一个正削树枝的老者跟前,“能借一下你手中的匕首吗?”   老者看着海遥,举起手中的匕首,“你说的是这把短@刀?”   海遥点点头。   老者把短刀上的碎木屑吹掉,又在身上来回擦拭两遍后递给她,“爱惜着些用。”   海遥轻轻点头。   见她向林子里走去,老者担忧地嘱咐:“小伙子,这林子密,里面又有很多毒蛇,别迷了路。” 第二章阴差阳错成陌路(13)   海遥头也不回继续往里走。不到百米,突然听到前面草丛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飞快地掷出手中匕首,一只肥硕的野兔便被钉在地上。盏茶工夫,她手里提着三只野兔、六只麻雀走出来,自己留下一只野兔,其他的悉数送给老者,“给孩子们烤着吃了吧。”   孩子们围着海遥拍掌欢呼,老者满脸惊诧盯着海遥,“小伙子好身手。祖上是猎户吧?”   海遥随意点点头,熟练剥开兔子皮后,就着老者身前的一堆火烤起来。   香气四溢,数里飘香,孩子们不停咽着口水。海遥撕下一@只兔腿正要往嘴里送,她身后正啃着麻雀骨头的黑胖汉子破口大骂:“哪来的野种,懂不懂规矩,在这个地盘上我是老大,老大都没有吃的东西,你们能吃吗?”   海遥大口大口地吃着兔肉,仿若没听见般。   胆小的孩子已吓得哭了起来,老者只好挑一只最大的兔子,起身准备送给黑胖壮汉。   海遥扔掉手中的骨头,冷冷地开口:“给孩子们吃。”   正满脸得意的黑胖壮汉顿时大怒,跳起来一脚踹向海遥头部。依然坐着的海遥身形一矮,同时,右手快速抽出火堆中烧得正旺的一根木柴,向上一顶,收势不及的黑胖壮汉冲进火堆,哇哇叫着跑出火堆时,衣服上已全是火,其中尤为严重的就是裆部。   乞丐们脸上又是欢喜又是担忧,海遥却由始至终没有看壮汉一眼,她吃完另一只兔腿后,远远走开,到林子另一边乞丐较少的地方,捡起一截枯枝把乱草上的落叶和杂物扫干净后和衣躺下。   如果是她另一个时空的身体,一击之下黑胖汉子哪还会活着。她在心里叹口气后,敛去纷杂的思绪,一会儿工夫,她的脑子已开始昏沉。   凉风习习,一条黄绿相间的长蛇从树上垂下,这边的乞丐并未吃到海遥所猎的食物,他们冷漠地观望着…… 第三章君有慧眼,吾本明珠(1)   第三章君有慧眼,吾本明珠   苍穹之上,点点繁星镶满夜空。一轮明月悄然自云层中探出来,刹那间,淡淡银辉倾洒一地。   蜿蜒无尽头的黄尘土道上,一辆外青灰车篷的马车咿呀咿呀向前缓行。   一阵微风透过帘缝吹进马车,躺在车厢左侧毫无声息的海遥右手指尖微微颤动一下。   车厢右侧,刘邦面无表情看着马车外的夜景。   他对面,萧何悄悄移动跪坐的姿势,双腿已经发麻,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多久。   马车外,漆黑一片,棵棵树木就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刘邦放下马车帘子,扫海遥一眼后看向萧何@,“这是第几封加急文书?”   萧何赶紧把手中文书递上去,“第四封。项氏小儿已入沛郡范围,张军师也是着急了。”   刘邦快速扫一眼,沉声说:“两股力量合二为一抗击大秦会更容易一些,可是,项梁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拥立熊心那个傀儡为王,他难道真的是想光复楚国江山?哼,他们只是在为抗秦胜利之后铺平道路,我们答应结盟,全军将士浴血奋战的结果是为他做嫁衣裳。不答应结盟,凭咱们现在的兵力推翻大秦的百万大军,既而与吴中项家争雄,就如蝼蚁蛀塌磐石般艰难。为或不为,我们都是前途渺茫。”   萧何把刘邦随手掷下的文书,收拾好后码在案子一角,“可是,如果眼前不答应结盟,秦章邯会不会突袭沛郡?”   刘邦嘴角过掠过丝冷笑,“转告张良,把项家小儿身边随从的身份、地位,他们跟吴中的哪些人关系最近,一一查探清楚后即刻报来。”   萧何点点头,却没有即刻下车,刘邦侧靠在绸垫上,淡淡地开口问:“还有事要禀?”   萧何一揖而倒,额头抵在刘邦脚下,“项梁在吴中威信颇高,在那里,项羽是他唯一的亲人,因而,别看他小小年纪,现归顺其旗下的贤士武将还真是不少。如果主公怠慢于他,这些贤士会不会借机发难,继而污主公名声?萧何恳求主公,切莫逞一时之气啊。”   刘邦双眉蹙起,他摆摆手阻止萧何继续往下说,“项家小儿既然诚心邀我,等上几日更能表其诚意。”   萧何一怔。这种行事方式并非刘邦的风格。 第三章君有慧眼,吾本明珠(2)   刘邦紧皱的双眉却瞬间舒展,嘴角也忽地现出丝玩味的笑,“温柔乡里的少年儿郎火气不会太旺。”   萧何恍然大悟,“主公神算,没想到那项氏小儿果真去了虞府。不过,听说那虞妙戈确实是绝色美女。”   刘邦嘴角的笑意延伸到眸底,“自古红颜多祸水。”   萧何虽然点头,却也说出了自己的观点,“不过,那项羽确实也是难得的将才。听探子回报,陈王身边的吕臣前些日子投奔项梁,途中遭遇秦将堵截,项羽靠身边的百十人把秦兵两千余人杀得干干净净不说,还个个割了头颅。这么狠的人,我们沛郡的将领还真挑不出几个,也许,我们将来真正的劲敌将会是他。”   刘邦微微一笑,“砍人的脑袋,果真像削个葫芦那么简单吗?”   萧何又是一怔。   刘邦却不再往下说。他若有所思看向对面的海遥,他发现,她虽然一动不动躺着,但那双密长如扇的睫毛不时轻轻抖动。   萧何顺着刘邦的目光看过去,“她……”   刘邦伸手一挥,萧何的下半句便咽了下去,皱眉再看海遥一眼,轻手轻脚下了马车。   刘邦移身到海遥身边,居高临下打量着她。看了好一阵子后,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额头,“不用再装了,我知道你早醒了。”   若他们言谈间没有项羽的名字,海遥会大大方方地起身,在听了他们主仆间的谈话后,海遥犹豫了,他们知道项羽从虞府出来,还知道虞妙戈美艳动人,那么,他们知道她是跟着项羽一行出来的吗?腰眼间疼得钻心,手脚还麻痹着,@虽然不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可现在她无法自由行动是事实。睡之前她身在林子中,现在为什么在马车中?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与阿积显然是敌人,会不会因此而迁怒她?怎么办?她脑筋急转,却无一个可行的办法。   见她仍然一动不动,刘邦嘴角微微一牵,手已一路向下,滑到她颈间蝴蝶骨上,他发现,她的肌肤如同婴儿般的滑嫩。随着他的摸索,她睫毛抖动得更加剧烈。他扬起嘴角,手继续向下,“那蛇虽毒,但也不至于昏迷这么长时间。不过,既然现在还是不醒,想来已是毒素入侵五脏六腑了。若已无心脉……”   海遥觉得不妙。正要睁开之际,那只手却突然停住了。   刘邦突然提高声音,“周勃,把这女子拉出去葬了。”   一阵马蹄声得得而来,心惊胆战的海遥听到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主公,周勃这就把她扔了。” 第三章君有慧眼,吾本明珠(3)   海遥暗中庆幸,扔了总比被人活埋强。   谁知,刘邦却不赞同,“荒郊野外的,尸首别让野兽叼去啃食。还是深埋了吧。”   周勃回答:“末将遵命。”   不说目前行动受限,就是平时,被人深埋,凭自己的力量也不可能出得来。海遥心底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感觉马车快速停下,她“哎哟”一声翻身坐起,正准备装出刚苏醒惊慌失错的样子,却意外发现,随着她的起身,原本盖在她身上的衣袍迅速滑下去,原来的紧紧缠在胸部的裹布早已被人解下,现在她身上仅着一个薄薄的绸白色的裹肚,压根遮不住过于丰满的前胸。女人的本能反应,她双手迅速抱在胸前望向刘邦,与此同时,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响起,“啊。”   刘邦嘴角微微上抿。   马车周围的四五个随侍同时惊问:“主公,发生了何事?”   刘邦意态闲闲,笑说:“没事。”   海遥三下五除二穿上外袍,缩坐于马车一角,怯怯盯着刘邦,“你是谁?我为何在你的马车中?”   刘邦收了笑,若有所思盯着她。   海遥知道他在分辨她的惊惶是真还是假。样子便装得更加怯懦了些。   刘邦@眸底神色慢慢温和,嘴角笑容也再度现出,“你被蛇咬,毒发不省人事,而我们恰好经过救了你。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现在轮到我问了,你一个女人为何单身上路?而且,身边一点盘缠也没有?”   海遥脑筋急转,“家乡兵乱,只好外出寻亲。”   刘邦默了会儿后,随手拿起马车角落里的一个小小包囊扔到海遥脚边,“亲在何处?”   颜集是不能回去了,海遥对这个时空的县郡地名所知有限,默想一瞬后她在心里暗叹一声,“沛郡。”   刘邦蚕眉轻挑,眸底一道亮光一闪而逝,“沛郡有数万屯兵,不怕更乱吗?”   这男人目光太过锐利,海遥语滞了,她不敢再说下去。因为她明白,人说了谎话后,最不能做的事就是圆谎,圆谎会把自己绕进一个怪圈,你越想圆,你就越圆不了。况且,她撒谎的对象似乎十分精明。 第三章君有慧眼,吾本明珠(4)   刘邦淡淡收回目光,躺下去望着马车顶篷,“你该换药了。”   海遥只得把刚穿好的外袍脱下,拿起脚边包囊准备换药时犹豫了。虽说刘邦并未看向她,她的心仍然咚咚咚急跳,不是没有在陌生男子面前宽衣解带过,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云雨之事,可那却是另一个时空的记忆,前者是身为女性杀手最主要的一项近身刺杀手段,后者是在阿积面前。自进入这个时空后,她的心态似乎跟这具躯体的年龄越来越契合,现在的她就像少女一样,内心深处有最原始的矜持与羞涩。   觉察到海遥气息紊乱,刘邦嘴角再度现出微笑,“上天果然公平,身为女人你虽容貌不佳,体态却极为妖娆曼妙。”   想到虞妙戈那张让女人都会嫉恨的脸,海遥心里如同塞了棉絮般堵得难受,阿积舍她而选了虞妙戈,是因为额角的印记吗?只是三年,他的性情就变了吗?越想心里越难受,愤懑之下,不自觉间把心底的牢骚发了出来,“有什么好,难道没听说过以貌取人嘛。”   刘邦哑然一笑后身子侧过来,单手支撑下巴盯着正在换药的海遥,意味深长说:“其中的妙处你们女人哪里会知道。”   海遥一愣后才反应过来,慌忙扯起脚下的衣袍就往身上盖,却在无意间触到伤处,忍不住开口呼痛,“啊。”   随车护卫的周勃担忧的声音再度传到车内,“主公……”他叫了一声后住了口,显然,海遥的这叫声听起来很容易让人想歪,他自然是不敢擅问。   刘邦扬声向外朗声道:“无事。”说完后目光再度投到海遥身上,“你昏迷了三日,这期间一直是我为你敷的药。”   意思不言而喻,海遥一想到身体被眼前的男人看过,便羞得脸火热火热的,“你的随从有女子吗?”   刘邦摇头,“你自己能换吗?”   自行疗伤是杀手们必备的功课,海遥毫不犹豫点头,“能。只是,只是……请你……请你转过身,好吗?”   刘邦见海遥始终羞窘不堪,便笑着转身。   笑声传到马车外,周勃回头@看向萧何,萧何却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马车内的情形。稍稍放松警戒的周勃不着痕迹勒一下缰绳,不再紧紧跟着刘邦的马车,等与萧何并辔时压低声音问:“难道主公喜丑妇?”   萧何噗地笑出了声,“既然你如此好奇,何不掀开马帘一瞧究竟。” 第三章君有慧眼,吾本明珠(5)   正伸长脖子等着听答案的周勃意识到又被萧何耍了,拔出短戟就刺。   萧何身子向后一矮,躺在马背上才堪堪躲过周勃狠辣一刺,“周将军,千万别惊了主公。”   周勃冷哼,“你就不能换个身法。每次都往后躺,一点也不好玩。”   萧何揶揄他,“你不也千篇一律一种枪法。”   周勃再哼,“若换了枪法,万一伤了你,受罚的不还是我。”   萧何伸手指向马车,“周大将军,还是保护主公要紧。”   周勃悻悻瞪视萧何一眼,“奸滑之人。”   萧何无奈苦笑。   上了药,穿好衣衫,海遥轻咳一声,“好了。”   刘邦转过身,“一个女人能这么快上好药,缠好伤口,不简单。会拳脚吗?”   @海遥摇摇头后又赶紧点头,“略懂皮毛。”   刘邦好整以暇盯着她,“略懂皮毛就敢不带盘缠只身上路,是你胆子大,还是我小瞧了你。”   海遥心里又开始慌乱,可依然死死地强撑着,“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们富人哪里懂穷人的生活。一日三餐能找着吃的就不错了,出门还想带盘缠,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刘邦收了笑,默看海遥一会儿,才说:“确实,在乱世里过日子是很艰难。”   海遥赶紧点头,转移话题,“虽说大恩不言谢,可我还是要谢谢你。若没有你,估计我已死在荒郊野外了。”   刘邦一直笑望着她。   海遥越说越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她意识到在这个男人面前,早晚她的谎言都会露馅,权衡之下,她话锋一转,“不过,我要去的地方是沛郡,我想我们不是太顺路,我还是下车吧。”   刘邦笑容不变,“很巧,我们就是要去沛郡。” 第三章君有慧眼,吾本明珠(6)   海遥自然知道他要去的地方是沛郡,没话找话,真是自寻死路啊。她内心哀号着的同时,口里开始语无伦次,“是够巧。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   “想问什么?”   “那个……那个……你们见到我时,我的……我的……”海遥真的无法说出口。   刘邦从身后拿出一条长长的绸白布条,“是说这个@吧。”   海遥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是想知道他们救起她时,她是不是衣衫完整,可是,身为女人她同样清楚自己的身体并无异常,她恨不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我很困,先睡了。”   刘邦又是一阵笑,笑完之后压低声说:“你放心。救起你时你身上的衣衫好好的,那些乞丐并没有怎么样你,因为你的伤口位置不好处理,我才把它解开的。解开它时,马车里就我一个人。”   海遥的脸火烧火烧的,再不敢开口接话。   钟离昧望着窗棂子上透光映出的两个身影,愤然掉头离去。   英布默默凝视一会儿妙戈的身影,转身尾随钟离昧走出院落。跨进他们五副将所住的院子,见钟离昧正在望月发呆,他快步走过去,“当时,你我应该力谏武信君请范增谋士同行的。”   钟离昧回头向项羽单住的院子望一眼,声调之中怒火不减,“已进沛郡统辖范围三日,却迟迟不见沛公或是使臣前来迎接。这里面的玄机,你可曾细细想过?”   虽然同为项羽的副将,英布投奔项羽后最看重的却是钟离昧,在他看来,无论是擅制兵刃的虞子期,还是善于逢迎讨好又极重诺的季布,或是生性耿直的武勇之首龙且,都不如智勇双全的钟离昧,他一直认为钟离昧有谋士之才,可是,钟离昧却偏偏愿意亲身上阵杀敌。   见英布不答,钟离昧轻轻一叹,“你说得对,出发时确实应该请求范谋士同行。”   英布默想一会儿,“那虞妙戈总是子期的妹妹,将军那里我们无从下手,可虞妙戈那里,我们不还有子期吗。”   经英布一提点,心思烦乱的钟离昧只觉脑中顿时清明一片,他侧过身看向虞子期的房间,“如果她不是子期的幼妹,我们回到吴中的那一刻,便是虞妙戈的死期。” 第三章君有慧眼,吾本明珠(7)   钟离昧的声音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英布心领神会,也稍稍提高了声音,“离昧说得不错。即便我们不下手,范军师也不允许将军如此沉迷于女色。”   钟离昧与英布对视交流后,他扬声说:“子期,如此月色,我们兄弟畅饮一杯如何?”   虞子期应声而出,“子期恭敬不如从命。”   天明时分,住隔壁院子的虞子期、龙且他们练武的吆喝声惊醒了交颈而卧的项羽和虞妙戈。   项羽看向慵懒无力却又显出另外一种风情的虞妙戈,心底涌出阵阵柔情,他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她的脸,不想起床也不想再次温存,只想这么看着她。   而虞妙戈似是感觉到了他的注目,慢慢睁开眼,四目相望,妙戈妩媚一笑,“将军为何这么看着我?”   项羽凝视着妙戈,一边微笑,一边侧身揽住她纤细的腰身,“真不想起来,就这样抱着你躺着。”   虞妙戈听了后却慢慢收了笑,她伸出手,从项羽的双眉开始,双眼、挺鼻、薄唇,手一点一点下移,“跟在将军身边,妙戈何其有幸。我不知道将军能否护我一生,是不是能一直这么宠着我,可我心里却已认定,将军就是我今生唯一的夫。”   项羽心里大为感动,就在他身子贴向虞妙戈准备用吻来回答她时,钟离昧的呼喝声却越来越大。他心中一动,深思一瞬后,亲亲妙戈的额头就急忙翻身下床。   @妙戈心知有异,翻身坐起时锦被滑至她的腰间。   项羽眼前顿时一片春色。   妙戈羞红了脸,她微微低头,“公务要紧,将军先忙去吧。”   项羽再次扫一眼缩回锦被里的她,“嗯,你再睡会。”   妙戈躺回床榻上,轻声说:“将军忙完了要早些回来。”   项羽穿衣的动作一顿,体内的欲望有再次抬头的迹象,他真想像往日一样再和妙戈欢爱一次。可是,内心深处又有一个声音提醒着他,眼前大事未定,不是男欢女爱的时候。   未听到回答,妙戈慢慢抬起头,见项羽神情有异,她目光下移,等看清他亵裤下难以遮挡的欲望之源后,两片绯红桃色顿时飞上脸颊。   项羽俯身上前,紧紧抱住妙戈肩膀,很久后,欲望才平息下来,“我办完正事就回来,你抓紧时间好好休息,省得晚间体力再不支。” 第三章君有慧眼,吾本明珠(8)   妙戈一听,挣脱项羽的怀抱,拉起被子捂住自己的头。   项羽朗声一笑后大踏步走出房门。自十五岁起他身边的女人便不计其数,高矮胖瘦,个个都是美人,可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感觉到男欢女爱竟然可以这么销魂蚀骨。妙戈,这个外表羸弱的女人,居然可以承受得住他一次又一次的雨露。不止如此,她还懂得把握住她的身体,该放松时放松,该紧绷时紧绷,就像妓屋里那些专门侍候男子的女人,那么熟识男子的身体变化。他知妙戈是出身极好的处子,能在这种事上无师自通,项羽觉得庆幸,他竟然可以拥有她。   项羽的身形刚刚离开院门,早已候在不显眼地方等待的虞子期便快步走到门口,“妙戈。”   房内的妙戈一惊,“兄长等我片刻。”   虞子期警惕地扫一眼左右,“大哥在屋后的湖边等你。”   项羽前脚离开,虞子期马上就出现,妙戈知道兄长必是有要紧事,“妙戈梳洗之后马上过去。”   “你抓紧时间。”   虽然早早地躺下了,可海遥却辗转反侧,几乎一夜都没有合眼。清晨,她刚有睡意就听右侧刘邦处有动静,她犹豫一瞬后翻身坐起,揉揉疲惫不堪的双肩后看向刘邦,却见他正聚精会神看手中的文书,并没有注意到她,她悄悄打个哈欠后重新躺下去,准备补补眠。谁知,头刚沾上菱形小枕,肚子里便发出一阵轰鸣。   自昏迷起她一直未进食,是真的饿了。   刘邦并@没有抬头,“周勃处有干粮,若伤处不太疼,还是活动活动的好。”   海遥揉揉肚子后翻身坐起来,掀开马车车帘,明亮的朝阳下,扑面而来的全是清爽的温暖。她先深深吸一口气,然后用手挡着无处不洒的光线看向马车后跟着的六个人,“谁是周勃?”   一身黑袍的周勃,提缰策马来到马车后,快速打量一眼海遥脸上的神色后,问:“姑娘叫我何事?”   海遥回头望一眼刘邦,“有吃的吗?”   周勃利落地从马鞍处的随身包囊里取出几张大饼,从挑高的帘子空隙里看向刘邦,“主公,熏肉和腌菜都已吃完,我们现在只能吃面饼子了。不过,依现在的速度,中午时分赶到沛郡边县不成问题。” 第三章君有慧眼,吾本明珠(9)   刘邦头依然未抬,“那你就将就一顿吧。”   周勃愣了下后才明白刘邦这话是说给海遥听的。他再次瞟一眼海遥额头的印记,恭敬十足说:“委屈姑娘了。”   不用徒步行走,还有面饼子充饥,海遥已感到非常知足,“能有口吃的已经很不错了,你客气了。”   周勃双手勒了下缰绳,马儿不再前行。一会儿工夫,已重回六名随侍中间。   海遥从三张大饼中取出两张放在刘邦身前的案角竹简旁,坐回自己的位置后拿出剩余一张一口咬下去,只听嘴里咯嘣一声。   正拿起面饼子准备吃的刘邦看过去,正好见海遥从嘴里吐出一小粒石子。见她一脸愤懑,他微微而笑,“出门在外,吃食相对简单,凑合凑合吧,中午就好了。”   为防再次吃到小石子,海遥一点一点撕着吃,“简单和干净是两码事。”   刘@邦听得双眉一挑,“姑娘家乡何处?”   虽不知道他突然提些这些有何用意,海遥倒也明白千万不能说颜集,但离得太远也不行,太远了往下说不好圆谎,海遥想了好一阵子后才想到一个地名,“花晏。”虞府管家虞八的妹妹嫁到了花晏,来探望虞八时曾让海遥偷偷逮了两只肥鸡回去,海遥就是从他们兄妹俩的交谈中知道的这个地方。   虽有前车之鉴,可刘邦也被小石粒子咯了牙,他也学着海遥,一点一点撕着吃,边吃边若有所思反问:“花晏?”   刘邦果然并非随兴而问,显然,他对她某些方面还是心存疑惑。她再一次沉默了,在他面前,说得越少越好。只是,这面饼子实在是太干了,不吃吧,肚子还饿着,吃吧,渴得难受,她盯着他腿边的水囊,轻声问:“还有水吗?”   刘邦直接把那只水囊递给海遥。   海遥接过后悻悻拿着,不喝,胃里像塞了块石头,喝了,岂不是要喝他的口水?   刘邦看海遥一眼,“不喝吗?”   挣扎半天,还是抵不住身体的渴望,海遥只好拧开水囊塞子往嘴里倒了些水。因水囊离嘴还有些距离,洒出的水打湿了她的衣袍。   刘邦愣了下后双眼闪过一丝讥嘲,“你平日早饭吃些什么?”   海遥只顾擦衣袍上的水珠了,压根没有捕捉到刘邦神情的微末变化,“煮蛋与粟米粥。”说完后她有些后悔,鸡蛋哪是普通人家能吃到的东西。   “不吃硬食?”刘邦看似问得随意。 第三章君有慧眼,吾本明珠(10)   海遥却不敢随意作答,“我肠胃不好,早饭吃太多硬食,肠胃容易不畅。”这也不算假话,红儿确实肠胃不好。   就这样,一问一答。等两人把各自的面饼子全部吃完,她已是一身冷汗。   刘邦重新拿起竹简,“花晏并无战事。寻常人家也不可能有鸡蛋,还能常常吃。你既然说自己外出寻亲,到了沛郡就离开吧。”   这个男人身上本来就有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疏离,这些,海遥本也不惧,只是,她与项羽一行多少沾些关系让她内心不安,在这个命如草芥的社会里,稍不留心便有可能小命不保。因此,乍一听到刘邦骤然间转冷的口气,她不@自觉地手一抖,水囊便啪一声落到脚边,身下的绸垫顿时被水打湿一片,海遥手忙脚乱拾起水囊,盖上塞子后缩到角落里懊恼起来。她程海遥曾是让世界黑白两道组织里头目闻风丧胆的女人,怎么能因眼前这个男人一句话而惊慌失措呢。难道在这种落后社会里生活久了,人也退化了,脑筋也变迟钝了,竟然连一句谎言也不会说了,昨天才对他说过她是因为战乱外出寻亲,今日却说家乡是花宴。他没有说错,花宴并无战事。海遥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身上没有一枚钱,寻亲不过是个幌子,怎么办?   刘邦一直专注地看着文书。海遥明白,到了沛郡他绝不会再让她跟着。怎么办?找个养活自己的营生在某个地方生活下去,还是去寻找项羽一行,暗中观察项羽到底是不是阿积?就这么愁着,想着,正午时分马车驶进沛郡统辖的一个小小的城郭里,海遥还是没有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   刘邦临下车前问海遥:“从这里离开吗?”   海遥想也没想直接摇头。没有想好前还是跟着他的好,最起码吃睡不愁。   刘邦随意点点头,然后走向一家客栈。   海遥亦步亦趋跟在刘邦身后。   周勃与萧何看得稀罕,显然,两个人都觉得主公与这位容貌不佳的姑娘关系不简单。   刘邦却突然开口:“萧何,为这名姑娘另行安排住处。”   萧何一愣。   听着刘邦故意疏远的称呼,海遥不甘心地冲着刘邦的背影喊:“我的名字不叫姑娘,叫海遥。”   刘邦没听见似的,头依然未回,也不再开口说话。 第三章君有慧眼,吾本明珠(11)   萧何截站到海遥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被堵住去路的海遥无奈地随着他走向客栈里的另外一个院子,虽然比邻,但却是两个院子,这么一来,亲疏立显。   安置好海遥后,萧何客气十足地离开。   垂头丧气的海遥独自吃完小伙@计端来的粟米粥和煮蛋,发起呆来,直到日渐西斜她才醒过神,决定出去走走,希望能尽快找一份养活自己的营生。如果只是看刘邦一个人的脸色,她还可以死乞白赖地跟着,可如今看来,因为刘邦的态度,萧何和周勃等人会对她敬而远之。   走出客栈,海遥发现这里的街道很短,从头走到尾,不过五百步的样子。   站在街尾,海遥很不甘心,一个无所不能连国际刑警都无可奈何的特工杀手,在这个时空居然养不活自己。她果断走向离自己最近的茶水铺子,问正烧水的老者:“老人家,你这铺子里请人吗?”   老者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错愕,显然是无法相信,他这间小小的茶水铺子也有人前来应工。他先是从头到脚打量一眼男子打扮的海遥,然后抬起枯瘦如柴的手指向后院,“老朽一家六口人全指望这间铺子养活,可这铺子里已经三天没有客人来了,小伙子,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吧。”   海遥轻叹口气准备离开时随意扫了一眼后院,发现一名老妇抱着个婴孩靠坐在墙边,笑眯眯看着院中正在打陀螺的半大孩子,她心中一动,回身问老者:“另外两个人呢?他们在哪里做工?”   海遥只是想问问这里哪个地方请人,没有料到老者重重叹口气后说:“儿媳带着大孙女去妓屋了。”   海遥呆了一呆,“老人家今年高寿?”   老者伸出手,“五十有二。”   海遥在心里快速算起来,五十二岁的老人,儿媳也就是三十四五的样子,那他的大孙女也只有十几岁。她无法相信心中所想的那个可能性,压下心中惊疑,她小心翼翼开了口:“去那里做什么?”   老者脸有不悦,“自然是换些钱。”   海遥心里一阵发寒,“怎么换?”   老者气呼呼地站起身,含怒指着海遥,“女人去妓屋换些钱,你身为男子,是真不懂还是故意在这里嘲笑老朽。”   海遥落荒而逃。她虽然知道这个时空贞节观念并不强,可正常家庭的女子居然靠出卖身体换取银两,她有点接受不了。跑了十多米她停下了,即使现在回客栈,他们还能让她跟几天?不行,她必须在与他们分别前找到容身之所。   她不敢再一家店一家店地问,她开始有选择地去挑选店家。筛选过后,她发现,这镇上只有两家具备请人条件,一家是妓屋,一家是客栈。   身为女子,对于妓屋有本能的排斥。   客栈,也就是她投宿的客栈将是她唯一的选择。 第四章伤到深处不识君(1)   第四章伤到深处不识君   柜台后的胖掌柜居高临下打量着海遥,“就你这身板能干什么啊。”   海遥收腹挺胸站得笔直,“别瞧我身材瘦小,力气却很大。你让我先做几天工试试,试用期间我不要钱,只管吃住就行。”   胖掌柜不说话,他仍然盯着海遥看,看着看着,脸上神情就有一些变化。   海遥见他眼睛微微眯起脸上显出丝猥琐,觉察出不妥。慌忙低头检查身上有没有异常,一看之下,心中暗暗叫苦。她赶忙松懈绷得紧紧的肩膀,让脊背佝偻下来,想掩饰过于丰满的前胸。   本还不是特别肯定的胖掌柜一见海遥的动作,顿时眉开眼笑,他转出柜台一把抓住海遥肩头的衣衫,“你一个女子找什么活啊,跟了本大爷自然吃穿不愁。”   跑堂伙计估计是见多了这种场面,边有条不紊地干着手中的活边看热闹。   海遥身形灵活至极,胖掌柜却力气奇大。撕扯一会儿后,她虽然躲开胖掌柜的魔爪,腰间的束带却@被他扯开了,身上麻布衣衫呼啦一声,扯破一道长长的口子。红儿是奴仆,冬夏都没有亵衣穿,因而,外衫一破,里面的春色便落入众人眼中。   议完事的刘邦一行走到院门,就见裹紧外衫的海遥一脸震怒。   萧何见刘邦眉微微皱起,便对周勃说:“周将军,还不过去。”   刘邦抬起手臂阻止,“她有些武勇修为,咱们还是先瞧瞧。”周勃闻言停步。   衣袍破口处被海遥用两手紧紧抓着,如此一来,被勒紧的衣袍裹着的身子更显玲珑妖娆。毫无顾忌的胖掌柜大笑着走向海遥。   海遥惊怒之下,身形一闪已欺身闪到胖掌柜身后,胖掌柜惊愣间,已被海遥以四两拨千斤之术摔倒在地。   伙计们一见掌柜的吃了亏,放下手中的活计走过来,把海遥围了个密不透风。   这时候,刘邦双眼之中冷厉一闪,声音仍淡淡,“周勃,过去吧。”   双拳难敌四手,况且只能用一只手臂打斗,周勃还没有跑过去,海遥已被众伙计拉胳膊的拉胳膊,拽腿的拽腿给拿下了。 第四章伤到深处不识君(2)   胖掌柜摸着摔破皮的下巴,骂骂咧咧晃悠到海遥身边,一把扯住海遥被撕破的外袍,“你这么丑的女人,有本大爷肯要就应该偷着笑了,居然还敢动手。他娘的。”   海遥身上的武勇全仗身法和招式,因而,被七八个五大三粗的伙计摁在地上后,根本没有力量去阻止胖掌柜。情急之下,海遥突然想起了刘邦,这地方是客栈的门脸,而他们却住在院子里,因担忧他们听不到她的求救声,她用尽全身力气转过身子喊:“刘邦,救我。”依她的判断,刘邦虽然怀疑她的出身来历,但不会眼见她受人欺凌而撒手不管。   戏剧性的,她的声音刚落,便听到周围伙计们“哎哟”声不断。身上恢复了自由,海遥抬起头来,发现随着周勃一个漂亮的扫堂腿,最后一个还站立着的店@铺伙计已狠狠地摔倒在地。   海遥赶紧起身。胖掌柜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她,他连滚带爬跌跌撞撞跑向客栈的大门口,声嘶力竭呼救:“来人啊,我这店里来强盗了啊。”   海遥向刘邦跑去。只是,她外袍上那道口子委实太长了些,她虽然双手齐上,刘邦依然可以看到她腰间的皮肤。为她上药时总在马车车厢内,刘邦这时候才发现,阳光之下海遥过于晶白的皮肤竟然好似透明一般,连血管都隐约可见。   不知为何,看着她这样惊慌失措跑向他,刘邦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起来,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双瞳之中的冷厉变得温暖起来,“没受伤吧?”   海遥连连摇头,半个身子藏在刘邦身后,“没有外伤。”说这话时海遥的注意力仍在周勃与那胖掌柜身上。她发现,那周勃不知和那胖掌柜说了些什么,胖掌柜不仅不再大喊,还点头哈腰地准备往这边走。她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间她已腾出一只手紧紧拽住刘邦的袖子。   刘邦轻轻拍一下她的手以示安慰,“有我在,不用怕。”   海遥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但心里仍有担忧,“我们赶紧离开这里,不能再继续住下去了。万一他们使坏,往咱的饭菜里……”   刘邦微微一笑再次重复,“有我在,不用怕。”   “可是……”   海遥只说两个字便不再往下说了,因为她发现,周勃抓住胖掌柜的后衣领,把他提溜到柜台处,又说了句什么,胖掌柜使劲点头,周勃拍拍手后走过来,“主公,没事了。我们走吧。” 第四章伤到深处不识君(3)   刘邦低头看一眼自己袖子上海遥的手后对周勃和萧何交代:“明日再走吧。”   萧何脸上现出焦虑,周勃的注意力却一直在海遥的手上,海遥发现两人表情有异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慌忙松开抓在刘邦袖子上的那只手。看她两只手紧紧抓着被撕破的衣袍,周勃迅速转过头。   刘邦伸出手揽着海遥肩头,正好遮挡住她腰侧还裸露出的皮肤。   海遥却被惊得身子一个激灵,她惊惧地看向刘邦,“你……我……我们。”   觉察到她的微微抗拒,刘邦伸手探入她衣内,从腰间开始慢慢上抚至胸前停下,脸上表情不变,盯着海遥问:“你希望更多男子看到?”   海遥赶紧摇头。   刘邦拥着她,转身往他所住的那个院子走去,“贴着我。”   他虽非恶意,但他毕竟是个男人,两个人紧紧贴着走路,海遥的身子很僵硬,步子却很快。可刘邦却仍然不疾不徐走着,她羞窘不堪轻声央求他:“请你走快一些。”   闻言,刘邦慢悠悠地说:“既然敢一个女人单身上路,就要做这样的@心理准备。”话虽这么说,他还是走快了些。   弯弯曲曲走了好一阵子,还是没有走到刘邦所住的房间,海遥忍不住恨声问:“还远着吗?”   见她气急败坏,刘邦唇边现出丝笑意,“前面就是。”   海遥抬头,看见房前有一片灿若霞锦的嫣红桃花,却是从一墙之隔的院子里斜伸过来,她心中一动,停步站在原地顺着院墙从头看到尾,确实只有一棵桃树,原来他们的房间与她住的只隔了一道墙,她撇撇嘴后边向房门走去边暗自嘀咕:“住这么近还分两个院子做什么。”   自她停步就一直看着她的刘邦无声而笑。虽说谎话连篇,却也真是心思剔透的姑娘。   关上房门的刹那,海遥飞快推开刘邦,把衣袍完好的一侧对着他,“你能帮我向店家借针线过来吗?那个死胖子似乎很怕周勃,应该不会拒绝。”   “死胖子?!”刘邦呵呵一笑朝房外扬声吩咐,“萧何,出去买一套女子的裙裳。” 第四章伤到深处不识君(4)   海遥暗中思索一瞬后问刘邦:“能买男子的衣服吗?”这个时空中,身着男装更好行事。   外面的萧何并没有即时离开,显然是听到了海遥的问话。   @刘邦抽出袖兜里的地图,边研究吴中项家的屯兵分布地点边含着丝笑问:“不说女为悦己者容,就说你曾说过的以貌取人,稍稍打扮一下总会加些分的,况且,你身姿很美。”   海遥顿时觉得被他抚摸过的那片皮肤再度火烧起来,这个男人,不止在众目睽睽下坦然自若轻薄她,现在又这么大大方方地以“赞美”的方式说出来,羞愤之下,她恨恨瞪着他说:“我万一寻不到要找的人,难道还能一辈子跟着你们。总是要找一份营生,自己养活自己。女子在外行事,总会被一些心思猥琐不怀好意的男人轻薄,穿着男装省得麻烦。”   刘邦先是愣了一愣,唇边的那丝笑慢慢消失,然后默默盯着海遥的眼睛。   海遥在舌尖的牢骚赶忙咽回肚子里,撇过头后改口:“自然,也不能一概而论。就像你们,还是挺助人为乐的。”   听海遥越说越小声,刘邦突然大笑起来,“萧何,还不去买?”   在房外走也不是留也不妥的萧何转身疾走几步,迟疑不决停下步子,“主公,是女子裙裳吧?”   刘邦看向紧紧闭着的房门,扬声说:“是的。快去吧。”萧何快步离开。   海遥沉默下来。   刘邦把摊在桌边的地图慢慢折叠好,然后看向海遥,“刚才你与客栈掌柜为何发生撕扯?”   眼前男子心思过于缜密,海遥不敢再次擅自说谎,她红着脸回答:“我问他店里缺不缺人手,没想到被他瞧出是女子身份。”   刘邦的目光在海遥胸前停留一瞬,然后看着她的眼睛,静静地问:“才到沛郡,你便知道寻亲无望吗?”   海遥语滞。她不愿意再圆谎了。   刘邦既不催促,也不追问,他一直静静盯着海遥的眼睛。 第四章伤到深处不识君(5)   海遥踌躇许久,才讷讷开口:“我原为家仆,在主人家犯了错后被驱出府门。我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也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身上连一枚钱也没有。实在走不动了便想着在路边歇息,没有想到还被毒蛇咬上一口。若不是你们一行经过,现在的我,尸身估计都被秃鹫叼光了。寻亲一事只是我信口胡诌的。”   刘邦默了一会儿,又问:“那为何是沛郡呢?”   实话实说会不会被他们灭口,毕竟她无意中听到了他和萧何的谈话。海遥犹豫不定间,刘邦忽地开口:“不要说谎。”   海遥心一横,心中暗想@,死就死吧,谎言是不能再说了。为防自己变卦,她快速开口说道:“因为那晚我听到你和萧何提起过沛郡。”   刘邦眸底的温暖延伸到脸上,“你想跟着我。”   海遥悄悄观察刘邦脸上的神色,见他并未因为她曾经撒谎而动怒,便长长松口气。说实话,离开虞府和项羽一行后,她一直心有惶然,不知道何处容身,更不知未来如何。因此,潜意识里,她其实不愿意因为自己再次撒谎而被刘邦驱逐,“是的。”   刘邦把折好的地图再度摊开,“萧何性子最慢,你还是坐下来等吧。”   海遥挑了离刘邦最远的地方坐下。   刘邦未抬头,却未错过她的动作,见她的防备心仍然很重,嘴角不自觉微抿,“你既无姿色,又无出身,强守贞节所为何来?”   这个时空,男人与女人第一次见面就可以欢爱,就如项羽和妙戈,不用爱情做铺垫,也不受任何道德观念的束缚。还有她,如果不是身有武勇,韩信就算真的强行要了她,世人不会觉得韩信有过错。事后,韩信如果愿意让她跟着他,她便可以继续跟着他。如果不愿意,她也无可奈何。在这里,女人如果没有可用价值,贞操没有任何意义。就如虞妙戈,她即便是长于富足之家,可如果没有可以取悦项羽这类人的姿色,不能为虞府带来利益,虞公也不会悉心保护着她,保护着她的贞节。海遥既无法认同这种世俗,也无法与一个还算陌生的男子坦然谈论女子贞节。   没有听到回答,刘邦抬眼看一眼海遥,“与我交流很有负担?”   海遥踌躇不定,不能不回答,又不能随意敷衍刘邦,前思后想好一阵子后,她盯着地面轻声说:“男女之间若没有感情,为解身体之渴苟……欢好,跟畜牲有什么两样?”她始终不敢太放肆,及时把“合”字咽了下去。 第四章伤到深处不识君(6)   刘邦惊愕地抬头,默盯着海遥,许久之后,他双目中那抹晶亮的神采才消失,“海遥,上前来。”   海遥的心怦怦直跳。这个男人无论说话还是做事总是稳稳的,她虽然很善于观察,但根本无法从语调中揣摩出他的喜怒,在身上衣袍无法蔽身的时候,他要她去他身边,他要干什么?海遥心里不由自主紧张起来,“有什么话这样说就好了。”   刘邦微摇一下头,重复说:“过来。”   海遥只好起身。见她一步一步挪着走,刘邦冷肃的脸上显出一丝笑意,“方才扭到脚了?”   海遥虽然不情愿,可步子仍然大了些。走到刘邦身边,她怯怯地问:“要说什么?”   刘邦无视海遥因为紧张而僵直的站姿,他解开她两手的束腕,先捋开她的左袖,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后,又捋开她的右边袖子。因为一只手臂在刘邦手中,海遥被扯破的袍子再度滑下肩膀,羞窘紧张之下,她只觉得冷汗突然间涌出来,裸露在外面的半边身子顿时冷飕飕的。下意识地,她想抽回被他抓住的手。   刘邦抬眼一瞧她晶白的雪肤,注意力再度回到海遥的手臂上,@仔仔细细检查两遍后,他脸上多了丝玩味的嘲讽,“是没点,还是已经破了?”   海遥没听明白。   刘邦懒洋洋地瞟一眼迷茫的海遥,提醒她:“你不知守宫砂吗?”   刚才叫“海遥”时的柔和,变成现在叫“你”的冷嘲热讽,海遥从他语调中听出了冷意。她确实知道守宫砂,但却不知道红儿这具躯体是没点,还是已经破了处子之身。这是一个颇不好回答的问题。直觉上,海遥明白,即使事实丑陋,但眼前这个男子愿意听实话,可……可是这个实话真不好说。   刘邦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冷肃,“回答我的话需要斟酌很久吗?”   海遥一咬牙,“我在主人家为奴时,曾把家畜看丢,被主人施以杖刑后昏迷了数日,醒转后忘记了以前所有的事。所以,我真不知道是没点过守宫砂,还是已经破了……处子之身。”   贞节不被看重,守宫砂确实有很多人家不给自家女子点。 第四章伤到深处不识君(7)   刘邦静静盯着她。发现海遥的双眼虽然盯着地面上,但面色极其坦然。他起身把她垂到手边的衣袍拉上去,“弄丢几头牲畜就被施以杖刑,人命也委实不值钱了些。不过,也由此可看,胡亥小儿的坐朝不久了。”   海遥愣了一愣,竟然这么快转移了话题。她怔忡着看他走到窗前,手搭在窗边后忽然回头望她一眼,然后叹口气转身走回桌边,拿起羊皮地图,不再开口说话。   海遥小心翼翼坐下来,不敢擅自开口,也不敢@擅动,她担忧会引起新的话题。与他交流,太累。   项羽再次大张旗鼓带领众副将策马来到沛公刘邦的府邸。   沛郡原为楚国领土,而楚怀王为楚国正统王室后裔。因而,围观路人中不少贤士剑客慷慨激昂地高声称赞吴中项家的忠贞与诚意。   眼见场面难以控制,刘府门前的一名守将悄然退入府内,向谋士张良的房间跑去。   项羽没有漏掉这个细节。他嘴角挂着丝笑向街道两边百姓抱拳致意。   百姓们沸腾了,纷纷向刘府涌去,他们齐声呼喊:“沛公,请出府吧……沛公,请出府一见项将军吧。”   刘府大门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府衙门口的守将们脸色已微变。   被百姓们簇拥在中央的项羽策马行至府门台阶之下,翻身下马把缰绳随手扔给季布,然后谦恭有礼地朗声说道:“烦请诸位为我通传,说项羽恳请面见沛公商议结盟,共同讨伐秦贼,以光复我楚国旧地,救天下百姓于水火。”   顿时,嘈杂声四起。   一个贤士打扮的中年人越出人群,朝数千百姓振臂呼喊:“光复楚国,抗击秦贼。”   顿时,呼声如海,众多百姓纷纷朝着府门方向呼喊:“光复楚国,抗击秦贼。沛公大义,联盟吴中……”   呼喊声传入刘府内,刘邦的另一谋士张良执笔快速在竹简上写了一行字,递给等在房门口的将士,“速送主公。”   张良不知道,就在将士刚出刘府侧门,前门情况又变。这一变化,连项羽也始料不及。   项羽压下心头激动,回身向百姓们抱拳揖一礼,“沛公深明大义,大家不必担忧。” 第四章伤到深处不识君(8)   他话音未落,一黑袍少年便挤出人群拜在项羽面前,“将军为百姓四处奔走,身为楚人,韩信愿追随左右。”   项羽定睛一看,这少年还真是韩信。他压下心头不安,快速扶起韩信,“我为正在受苦受难的百姓感谢你。”   韩信执意再揖一礼后,退到项羽身后。   星星之火,迅速燎原。最先开口的贤士随即向项羽拜倒,“李旺祖愿追随将军。”   顿时,自认有才的人纷纷拜倒在项羽脚下。   项羽大喜过望,可心头的那一丝不安却也越发强烈。项羽虽惜才,可并不了解韩信的底细,因而,这几日来前来刘府时一直令韩信协同龙且保护虞妙戈。此时,韩信只身前来,是虞妙戈那边出了什么事?还是他不听命令擅自前来?不自觉间,他的目光再次瞟向虞子期。   虞子期悄悄移步走到韩信身边,压低声音问:“虞妙戈可好?”   野性难拘的韩信一心想建功立业,哪会老老实实护卫一个女人。在他看来,即便妙戈姿色艳绝,那也只不过是闲暇时赏玩的一个女人,不值得他和龙且两位身手不错的人保护。他也绝料不到项羽会如此在意这个女人。因而,在回答虞子期时他的神情是不屑的,声音是漠然的,“我不曾留意。”   虞子期脸一黑就想发作,但情势哪容得他开口。   项羽见虞子期神色有异,面色便不由自主沉了下来。   英布与钟离昧心不由得再次提了起来。好不容易说服虞子期私下劝导虞妙戈,要以大局为重,不可沉溺于儿女私情陷项羽于不义,今天这种节骨眼,千万不能因为这个女人坏了大事啊。   前来投靠的人越多,项羽脸上的忧虑却也越来越多。   自来到这个时空,海遥从未穿过这么鲜丽明亮的纱帛裙裳。轻微不适过后她开心起来。如果有条件装扮,没有哪个女人不爱漂亮的。   就这样跟着他们生活?可是@,要以哪种身份跟着呢?为奴为仆?海遥很快否定这个想法,才摆脱虞府,才不要再跳进另一个牢笼。依附他们发展自己,等有一天可以拥有不被人随意欺凌的力量时再离开,去寻找阿积,重新挽回阿积的心?只是,若真有那么一天,阿积会接受这副身躯就是她吗?他真的会舍弃绝色的妙戈重回她的身边吗?会,还是不会?纠结中,她不由自主抬起手抚摸着额角的胎记。 第四章伤到深处不识君(9)   见海遥前一刻还面带微笑,后一刻已是秀眉微颦,懒懒靠在身后矮榻上的刘邦放下手中竹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以前从未穿过纱帛裙裳?”   海遥顿时回神,待看到刘邦眸底隐含笑意,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不由脸上一烫,“记忆中,从未。”   刘邦随手拿起案边一角的酒樽,抿一口@后又问:“你一身武勇学自何人?”   海遥自不能说她曾有五年惨无人道的魔鬼训练,也不敢再现想现编,让眼前的男人再次生疑。她目光盈盈盯着刘邦,“我因为容貌丑陋,府中主人唯恐惊到府中其他的人,被管家安排在府里后院养殖家禽。后院里常年就我自己,为打发时间,我伺候好那些家畜常去村旁河边玩。那里有一老者常去练武,时日长了,我也从中学到了一些皮毛。”   红儿这具躯体并不能把五年所学用到最强,因而,海遥这套说辞也算无懈可击。而海遥说话时目光极为坦然,刘邦这一次没有怀疑。只是,他又有了另外的问题,“家畜四处觅食,你不怕再丢失个一两只吗?”   海遥得意起来,“自那次后,我把家畜全部圈养起来了。”   刘邦眉一挑,“圈养?”   海遥俯下身,下巴抵住自己的双膝,晶亮双瞳忽闪忽闪眨着,“鸡鸭,可用篱笆扎圈。而猪,更简单,只要有石头,砌一个没有屋顶的、矮矮的房子就好了。”   刘邦仔细看了海遥一眼,脸上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声音更是异于往常的温和,“的确是个聪慧的姑娘。”   海遥的笑容却慢慢苦涩起来,“情势所逼而已。我真的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次的侥幸,能在杖刑之后活下来。”   刘邦的眉微微皱起,还未及开口,便又听到海遥轻轻一叹,说:“人类社会永远不可能众生平等。只要上位者以人为本,发展经济的同时律法尽量做到人人平等也就是了。”   刘邦双目一亮,慢慢坐直身子后默盯海遥好一阵子才说:“你有大才。”   海遥垂下眼睑再次苦笑,“这哪是大才,这是所有百姓心里的渴盼。”   刘邦明亮的双目中透出坚毅,“不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第四章伤到深处不识君(10)   海遥虽与人相交有限,但也感觉到眼前男子的思想相当超前。她发现,跟他交谈心里很舒适,几乎不存在什么障碍。   刘邦不知想些什么,两个人默契地沉默了。   马蹄得得声中,海遥又开始胡思乱想。阿积现在何处?刘邦与“阿积”究竟有何恩怨?正想得入神,马车外传来萧何的声音,“主公,张良急报。”   张良与萧何虽同为刘邦谋士,但萧何侧重于粮草调运等军中后勤,而张良的优势却在全局统筹上。因此,刘邦若离开沛郡,通常都留张良主事。自项羽进入沛郡,张良虽不时催促刘邦尽快回府,但从未来过加急文书。此时,一听是急报,而且萧何声音异常,刘邦面容一肃,掀开车帘沉声问:“何事?”   海遥心中暗惊,跟阿积有关吗?   萧何把手中竹简递进来,刘邦翻开一看,顿时大怒,“项家小儿居然如此狡诈。”   萧何觑一眼刘邦神色,“我们小瞧了那小儿。”   刘邦把竹简紧紧攥在手中,久久不说话。   海遥大气也不敢出。刘邦口中的项家小儿肯定是阿积,看情形,他与阿积之间恩怨很深,若知道她出自虞府,他会不会迁怒于她?还有,如果阿积发现她与刘邦在一起,又会怎么想?想得越多,海遥心里越不安。她不由得悄悄打量着刘邦。   刘邦沉默许久后把手中竹简重重放在案子一角,“此事怪我。萧何,我要马上知道项家小儿带着的那美人住处。另外,速速回复张良,交代府门侍卫切不可与围观的百姓发生纠纷,要张良尽量拖延时间,让项家小儿尽兴表演。”   萧何一抱拳,“末将遵命。”然后策马走向送信的将士,压低声音交代几句后,将士转瞬策马驰出众人的视线范围。   刘邦面色沉静放下马车帘子,海遥赶紧低下头缩坐在马车一角,双眼直直盯着裙摆,一句话也不敢说。一阵难捱的静寂后,刘邦低沉的声音传过来,@“项家小儿恶意造势逼迫我答应与吴中结盟。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且不说她对项羽有着特殊的感情,就说刘邦所说的那些她根本摸不着头脑,海遥哪敢胡乱发表意见,她小心翼翼抬头看刘邦一眼,然后再飞快低下头,“我只是一个女人,哪敢胡乱发表意见。”   刘邦静静盯着海遥,轻哼一声,“是不敢,还是不想?” 第四章伤到深处不识君(11)   那种难以描述的无形压迫再次迎面扑来,现在的刘邦@跟刚才与她随兴谈论的人简直不像一个人,一层冷汗涔出额角,她赶紧抬起头为自己辩解,“我不知你所说项家小儿的身份,更不知道你们的利益关系,还有,吴中又是谁?”   吴中是项羽叔侄的屯兵之地,海遥却把它说成人名,刘邦不禁愕然,在他准备开口解说之际,忽地发现海遥略显迟疑的神情瞬息之间变成了坚定,心中诧异的他便咽下想说的话,静听海遥往下说。   海遥问:“你是谁?和那姓项的有什么恩怨?”问话听似简单随意,其实,她是想从刘邦口中套出阿积在这个时空中到底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而被周勃他们称为“主公”的刘邦身份又是什么?和阿积到底有什么矛盾冲突?   “我叫刘邦。”   名字有点耳熟,海遥封存多年的记忆里,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你是干什么的?”   “沛郡的百姓称我为沛公。”   海遥啊的一声惊呼。刘邦的笑容还未完全展开,就听她喃喃自语道:“那就是沛郡的大人物喽。”   刘邦笑容顿僵,她居然连沛公在沛郡的地位都不知道,哭笑不得的他有些遗憾,即使她为人聪慧心思机敏,可女人毕竟只是女人。想与女人在大事上交流意见,是他的错误,他重新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话题是刘邦起的头,海遥却不想就这么结束,“项羽又是什么人呢?你们之间为什么会有矛盾?”   刘邦仍然闭着眼,“这些事你无需再操心。”   海遥不满地撇撇嘴,正要在心里腹诽几句,正在疾行的马车突然开始颠簸起来,身姿轻盈的她顿时成了车厢里的落花,不住在空中飘舞。   听她不住倒吸冷气,显然是被颠得难受。刘邦睁开眼,掀开马车帘子看一眼前方的路,“坐在行李上。”   海遥刚把行李整理好,人还没有坐上去,疾行的马车骤然间停住,冲力之下,她大字形摔趴在马车中央。   马嘶声中,周勃惶恐的声音传进来,“主公勿怪,一时着急,赶得急了些,没瞧清路中央有块大石头。” 第四章伤到深处不识君(12)   不知刘邦是怎样做到的,他仅仅是身子倾了些,他边把海遥拉起来放在自己腿上边向外说:“无妨。不要慢下来,我们尚有急事要办。”   马车摇摇晃晃又往前行去,海遥起身就要往对面的行李上坐,刘邦却伸手拉回她,“女人傍身的最佳途径还是找个好男人依靠。这种乱世,能养活人的营生男人也不好找。”   海遥既尴@尬又羞窘,以至于顾不上分析刘邦的话中含义,她僵硬地笑一下,“受教了。只是,能让我自己坐……”   话还未说完,车轮似乎又撞到了石块,马车嗖地飞了起来,腰挺得笔直的海遥惊呼出声,“啊。”   刘邦微微眯眼,这女人胆子委实小了些,声音也委实洪亮了些。   马车落回地面,海遥重重坐回刘邦腿上,她清楚地听到身下的他闷哼一声,显然被压得不轻,她赶紧开口说:“我还是自己坐好了。”   刘邦扶在海遥腰间的手慢慢下移,到伤口处停下,“伤口若再撕裂,估摸着会留下后遗症。”   客栈里与胖掌柜撕斗时,结痂的伤口又渗出了不少血。大夫确实交代过,要小心,不可再次撕裂伤口。话虽这么说,也知道坐在他这个肉垫子上确实安全很多,可是,这男人也忒喜欢在她身上摸来摸去了些,海遥朝他尴尬一笑,“我会小心的。”   刘邦似笑非笑,“随你喜欢吧。”   海遥正要起身,马车又开始左倾右斜,她犹豫一瞬后又坐回去,边挤出一丝笑边说:“那就再坐一会儿,路平了,我再起来。”   刘邦嘴角上挑,怀里这女人的容貌是丑了些,可身姿和谈吐还是相当吸引人的。不由自主,他再次低头,凝视着海遥额角边的胎记打量,他发现,那个色调也忒鲜艳了些。   身后的队伍越来越长,英布与钟离昧相视一笑。   项羽心头的焦虑却怎么压也压不下去。龙且武勇修为虽高,可遇事不喜往深里想,说不好听的,就是有勇无谋,韩信擅自离开,妙戈会不会出现意外?龙且他会不会应付得了突发事件?项羽突然间不敢往下想了。   虞子期也有同样的担忧。不由自主,他凶狠的目光再次投向韩信。 第四章伤到深处不识君(13)   韩信的心思却早已转到了别处,他唯恐声势不够大,见项羽在刘府门前一等就是一个时辰,他觉得应该再次对刘邦施压。于是,他走出队列走上台阶,面朝府门朗声质问几个侍卫:“项将军诚心前来,沛公却避而不见,难道说,沛公不想救天下百姓于水火吗?不想抗击秦贼,为捍卫我楚地的热血男儿一雪国耻吗?”   侍卫们得了张良的吩咐,像没听到般直直立着。   可韩信这么一说,项羽身后那长长的一个队列纷纷开始往台阶上涌。只是转瞬之间,台阶上下,人头攒动。   局面即将混乱,侍卫们的脸上微微变了色。   韩信声音提高,谴责力度又升一级,“难道说沛公想自立为王,难道说沛公组建军队只是为了一己私欲,难道说我们大好的男儿的血汗都是为了刘姓之人而流……”   群情激昂中,项羽心头的不安淡了些。正当他觉得时机成熟,准备拾级而上走向刘府时,身后一骑快马驰来,“项将军休怒,张良来晚了。”   在沛郡,没有人不知道张良这个名字。张良,那是贤士中的翘楚。因而,听到张良的声音,贤士剑客们自动让出一条道路。   @张良策马驰到项羽身前,一跃下地后抱拳揖一重礼,“沛公一直在军营操练兵士。得知项将军亲至,已火速往回赶。”   项羽回揖一礼,“张将军从何而来?”   “天气干燥,郡内田地旱情严重。我一直同各地亭长商议引水灌溉的事,没有亲自迎接项将军,海涵啊。”张良说这话时,侍卫们已打开府门。   刘邦唯恐屯兵扰民,屯兵处离郡衙远了些。另外,自刘邦统辖沛郡,一直把农耕之事看做重中之重,他希望治下百姓都有粮吃。张良说的,没有丝毫破绽。   沛郡那帮贤士剑客们纷纷低头,张良虽然寥寥数语,但已尽把沛公之德概括了。他们不由得为轻易说出愿意追随项羽而懊恼。   张良朝项羽等人弯身引路,“请将军进府稍候沛公。”   项羽微笑着轻颔下首,随着张良缓步踏上台阶。   这时,身后又是一阵马蹄声。蹄声急促,众人不由得向声音来源处望去。   两辆外形质朴的普通马车快速驰来。停到府前,一人挑开车帘跃下马车。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自张良眼中一闪而过。   来人已大步流星走向项羽,“刘邦来晚了,项将军休怒。” 第四章伤到深处不识君(14)   项羽心中暗惊,这刘邦虽出身布衣,可威严天生,浑身上下有一种让人不敢近身的冷肃与疏离。就在他悄悄调整自身状态准备提高警惕应对刘邦时,刘邦却突然停下了步子,“我回府路经来佤客栈无意中救得一女子,她自称是将军的姬妾,我便一并带了来。”   项羽暗暗叫苦,来佤客栈正是他包下的客栈。他几乎能确定那女子肯定是妙戈。可众目睽睽之下,让沛郡众多贤士剑客亲眼目睹他竟然带着一个宠姬前来结盟,大为不妥啊。   英布与钟离昧显然也明白。正准备开口应对,刘邦却根本不给他们机会,“萧何,把那女子带上来,让项将军认上一认。”   萧何掀开第二辆马车的车帘子,妙戈踩着踏凳袅袅而下。   众人呼吸一窒,喧嚷声顿无,千余人全部目不转睛盯着娉娉婷婷走向项羽的妙戈。明艳绝俗,令人不敢逼视。所有的人心里一片黯然,上天怎么能造就如此绝色尤物,却又不属于自己呢?   就在这落针可闻的静寂时刻,贤士中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妲己一出,殷商国破。这个女子,也拥有祸国之颜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传十,十传百,瞬间工夫,千余人都在议论@一个话题,前来洽谈结盟这种国家大事还带着贴身宠姬的人值得称颂和跟随吗?   钟离昧与英布已面色大变,虞子期边在心里庆幸虞妙戈安然无恙边恨恨瞪向韩信,只有英布悄然打量着项羽的神色。   其实,在见到妙戈现身的那一刻,项羽所有的担忧懊恼一股脑散了,只要她没出事就好。他没有听见贤士们的议论,也没有留意到几名副将的气急败坏。   刘邦很满意眼前的现状,他微微笑着走在众人身前引路,“项将军,请。”   这时候,韩信眼尖地看到刘邦所坐的马车中似乎也有一个女人,顿时,他觉得找到了能为项羽一挽狂澜的机会,“美人配英雄。项将军的美人明艳动人,想来沛公藏在车中的美人会更胜一筹。”   张良面色剧变。   刘邦却朗声一笑,“海遥,出来吧。”   海遥欲哭无泪。自知刘邦劫到了妙戈她就一直避于马车中。她不想在这种情形下出现在阿积面前,她不希望站在他的对立面。   可眼前的情形哪容得她继续躲。 第四章伤到深处不识君(15)   见美人迟迟不出来,韩信一阵风似的奔下台阶,走到马车车辕时呼啦一声拉开了帘子。   海遥躲无可躲,只好走出马车。   韩信顿时傻了眼,“怎会是……怎么是你这丑女人。”   海遥咬牙狠狠瞪他一眼,冷声道:“丧门星,每次见到你我都会倒霉。”   韩信还要辩驳,“你……你怎么会在……”   海遥轻哼一声,利落地跳下马车向刘邦走去。情势逼人,她已经无法扭转,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人群中有人惊呼,“这世间竟然有如此丑的女人。”   海遥脸色不变,步子不停。   项羽默默凝望着盛装打扮的海遥,心中滋味难辨,美人在怀,他却很想阻止海遥走向刘邦的步伐。她眼里似乎没有他的存在,她微微笑着的双眸只看向刘邦。她倾慕于他,她怎么可以走向别的男人。可脑中仅存的那一丝清醒提醒着他,他不能过去阻止,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向刘邦。他没有发觉,他握着虞妙戈的手不自觉间加重了力道,也没有发觉,被握疼了的虞妙戈静静地看着他。   刘邦却丝毫不在意众人的嫌恶与讥嘲,他快步走上前,拥着海遥肩膀,扬声说:“这女人相貌是丑了些,可在耕作和养殖牲畜方面却是翘楚。在我心里,她不输于任何一个美貌的女人。”   这才是贤妇,这才是明主身边女人应该有的标准。众贤士心中顿时有了定论,自然,推崇丑妇的刘邦的操守也值得赞颂。众贤士迅速改变了对刘邦和海遥的看法,男的是明主,女的是贤妇。   海遥却步伐沉重,她能感觉脊背上有两道炽热的目光,可她不能也不敢回头,她既不想看到阿积怀里拥着其他女人,又担忧从阿积眼里看到不屑的光芒。   刘府内奴仆不多,从大门经厅堂,至议事厅,一路之上来往的奴仆不过四五人。而且,这些人并不惧怕外人,他们恭敬之下神态坦然,海遥看得心奇。这刘府,似乎还没有虞府中的奴仆人数多,而且,这里的奴仆没有媚态或是奴性。   惊疑间,忽听身侧的刘邦开口:“项将军,你我所议之事对女人@来说极为枯燥,可否让海遥陪你这美姬在我府内花园中散散步?”   项羽盯着海遥,轻颔下首,“沛公想得极为周到。” 第四章伤到深处不识君(16)   一股说不上来的积郁闷气顿时涌上海遥心头,这刘邦竟然让她去陪阿积的女人。下意识的她就想拒绝,“我身子……”   刘邦深深看她一眼,截口说:“我府中并无女仆,海遥,千万不要怠慢了客人。”   海遥舌尖上辗转的想拒绝的话只好咽回肚子里,她不情愿地答应:“你放心,海遥会好好招待贵客的。”   项羽默默看着海遥,妙戈目光盈盈盯着项羽。钟离昧轻咳一声,项羽浅淡一笑柔声对虞妙戈说:“妙戈,去吧。”   早一步进议事厅的刘邦并未发现项羽与两个女人的异常,见海遥仍站在原地,他虽然笑着但声调已冷@,“海遥,还不走?”   海遥赶紧点头,转身之际还是忍不住回头,幽幽瞥一眼项羽,谁知,转身准备进议事厅的项羽也恰好在这个时候向她看来。四目相望,海遥从项羽的双眼中看到一丝别样的情绪,她心头一震,再也移不开脚步。阿积,真的不记得海遥了?忘记了那个从西班牙飞去香港仅为见你一面又必须即刻赶往南非的海遥,那个和你相拥于海边一起等待日出的海遥,那个为了你甘愿冒着被枪杀的危险也要脱离组织的海遥……   刘邦终于觉察出异样,他若有所思盯着海遥,不再催促她离开,也不再催促项羽,只是默默观察着他们两个人。   虞妙戈垂下眼睑沉默一瞬,然后忽地抬头,微微笑着对海遥说:“海遥姑娘,我们走吧。”   项羽收回目光,含笑看向刘邦,“这位海遥姑娘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海遥的心突突直跳,内心里,既期盼阿积认出她,又担忧认出她后给他添麻烦。   刘邦淡淡瞟一眼海遥额头的印记,也含着笑说:“与海遥相似的人应该不多。”   项羽朗声一笑,大步跨入议事厅,“很早的一位故人,我还真的记不清了。”   阿积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因为容颜的改变他还在辨别她的身份?海遥怔怔地盯着已经紧闭的房门,心里有推门而入一问究竟的冲动。   见海遥迟迟不走,站在门边守卫的周勃沉声质问她:“主公的交代不够清楚吗?”   海遥赶紧平复心绪,垂首转身后匆匆地说:“虞妙戈,请。”   刘府的后花园虽有不少奇花异草,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奴仆少的原因,盆景无人修剪,花圃无人管理。海遥心生遗憾。说实话,现代社会中,偶有闲暇时她是乐意和阿积一起摆弄花草,享受生活的。 第四章伤到深处不识君(17)   一路行来,虞妙戈与海遥并无交流,此时听到海遥轻声叹气,她把刚摘下的一朵花插在耳边头发里,“你与将军不过刚刚见面,你确认自己真心喜欢他?”   海遥没有料到虞妙戈会开门见山问这个问题。她知道,自己数次失态的表现,不说虞妙戈是阿积的女人,就连阿积身边的人都会有虞妙戈这样的疑问。可她不想隐瞒,已经失去过一次,她并不想再次失去。因此,她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不错。”   虞妙戈好看的蛾眉飞快地蹙了下,然后仔细看一眼海遥的额头,才开口说:“妙戈听说,将军在吴中的其他姬妾不只貌美,身姿也特别妖娆。由此可见,将军似乎并不喜欢丑女人。”   其他姬妾?难道说,阿积的家中还有其他的女人?海遥胸口发闷,这个名叫项羽的少年郎真的是阿积吗?不由自主,脑中再次想起项羽脸上曾经一闪而逝的嫌恶神色,她意识到虞妙戈说得不错,他确实厌恶她的长相。在她亮明身份的情况下,他竟然嫌弃她,阿积会这么做吗?   见海遥面色微变,虞妙戈柔柔地笑了,“所以,若真想受将军独宠,就必须有让他所有的姬妾都黯然神伤的容貌。”   海遥的心一揪一揪地疼,“将军究竟是什么人?”   虞妙戈双眸现出丝轻蔑与不屑,“将军是楚国贵族之后,如今,将军叔侄俩屯兵吴中,准备与胡亥小儿一争天下。现在,将军之所以前来沛郡,是因为他的叔父武信君有意拉拢沛公,图谋共同抗秦的大计。你……你不会不知道,现在统治天下的是大秦吧?”   确实,少年将军,人中龙凤,会接纳她这个至丑的女人吗?海遥再次陷入沉思,若他真是阿积,若他已经顺应上天的重新安排,那么,他的反应只能说明他想忘记现代社会的一切,想重新开始这里的生活。这样的话,姬妾成群就可以说得通了。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湖边。湖面上,两人绢帛纱裙异样的美丽,虞妙戈望着水中海遥的倒影,漆黑双眸里的优越感慢慢褪去,渐渐变成了愤恨,而海遥仍沉溺于自己的思绪里无法自拔。虞妙戈悄悄抬起手,五指以一种特别的形状直直抓向海遥背上的脊椎骨。   海遥不知道自己命悬一线。   对面墙上忽然出现一个人影,“喂,丑女人,你怎么跟刘邦混在一起了?”   虞妙戈已收势不及,只好变抓为推,先“啊”地惊叫一声,和海遥一起向湖里倒去。   太过突然,海遥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韩信反应虽快,但疾速扑来时仍然只拉住虞妙戈的裙摆。   海遥急切之下,双手抓住虞妙戈的一只腿。可她没有料到,惊慌之下虞妙戈居然狠狠踹她一脚,而这一脚正中她的脑门。   脑袋一晕,但还不至于让海遥昏迷,@她透过清澈的水望向湖边,见韩信一把拽回虞妙戈后扑通跳下水,隐约间,她听到韩信大喊着:“丑女人,闭气,等我救你。”   西班牙孤岛四周皆是海,海遥游泳的本事自不在话下,可这湖里却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拽着她向湖底沉去。她用尽全身力气,还是无法从那股力量中抽身出来,慢慢地,韩信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一股绝望从她心底升起,神志开始慢慢模糊,眼前再次出现了阿积明净的笑脸。 第五章流水无心恋落花(1)   第五章流水无心恋落花   吴中与沛郡结盟的消息传出@,楚境内一片欢腾。大秦治下原被始皇帝所灭的其他五国王族后裔也蠢蠢欲动,都希望重新集结力量,推翻暴秦的统治,重新回归六分天下的局面。   这时候,楚怀王熊心下第一道王令,派武信君项梁率部攻秦之东阿、定陶,项羽与刘邦分别攻秦地城阳和雍丘。   出发在即,楚怀王于吴中的临时行宫中设宴为即将出征的几员大将壮行。   刘邦到达时,大殿里已是人声鼎沸,把靡靡丝竹声都压了下去。   项梁与吕臣等人谈兴正浓,见刘邦身边只有张良、萧何及周勃三个男人,便起身含笑遥点着刘邦,“刘将军,怎么几个大男人来了。莫不是嫌我送去的姬妾容貌太丑?”   刘邦自沛郡到达吴中的当晚,项梁便送给他十名明艳的美人,此事诸将皆知。   刘邦抱拳致意后朗声一笑,“君上说笑了,正是因为那十余名姬妾个个绝色,才选不出能陪着我前来赴宴之人啊。”   项梁一愣后也是一阵畅怀大笑,笑过之后用左手勾起脚边蹲坐着的一个美姬的娇颜问刘邦:“此姬暂借刘将军。如何?”   能带着出席这种宴会的姬妾通常是主人的心头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武信君项梁居然把她暂借于刘邦,席中已经有人面带羡慕起哄,“君上的厚爱,让我等眼馋啊。”   刘邦却面色不改婉言拒绝,“君子不夺人所好。刘邦谢君上厚爱。”   项梁笑容不变,“自古美人配英雄,刘将军无须客套。若那十名美人不合刘将军的胃口,改日搜寻到更美的美人,必会亲自送到刘将军府上。”   刘邦连连摆摆手,“君上若再送,我怕以后没力气跨在马上去打仗了。”   闻言,宴席上的女人纷纷掩口轻笑,其他的将军和侍卫们也哈哈大笑起来。   喧闹声越来越大,席座即将坐满时,内殿中的通传声传入大殿,“大王驾到。”   无论楚怀王是不是傀儡,截止眼前,他仍然有他存在的价值。因此,众将领虽心里有数,但依然收笑恭迎圣驾。   与此同时,大殿外台阶上喧嚣声忽然又起。 第五章流水无心恋落花(2)   刘邦听身后一个不知名的将领小声嘀咕,“必定是项羽带着他那艳姬来了。”   声音刚落,刘邦便见到项羽拥着虞妙戈出现在殿门口。   虽然才回吴中,可虞妙戈的艳名已经远播,众人忽略掉项羽不恭的细节后细细打量起他身后的美人来。容貌自不必描述,就说那身姿,一袭纱帛裙裳在莲步轻移的左右摇摆间,如仙子翩翩起舞般,婀娜迷人。   见到虞妙戈的瞬间,刘邦双目中冷意一闪而过,听到周围众将惊艳的吸气声,他淡淡扫一眼王座上的楚怀王,却见楚怀王竟然微张着嘴站在王座边呆呆望着虞妙戈,哪有一国之君的风范。   项梁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顿时,他脸色一沉。   可这席间,除项家叔侄和楚怀王外,其他人多为草莽出身。此时多数已经心猿意马不能自持,哪还顾得了项梁脸色。   项羽牵着虞妙戈的手走到自己的席位上坐下,寒眸冷冷扫向众将,众将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楚怀王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坐到王座之上,只是,惊艳的目光不时扫向虞妙戈。   将令已然下达,这次宴会只是开战之前的纵情狂欢。因此,不过个把时辰,刘邦身前身后的将军们便开始轻声商量交换姬妾,换换滋味。   刘邦脑子里突然想起海遥的那番话,若她在这里,肯定又该口出狂言了,苟合,她把这种事叫苟合。他在心里暗笑过后轻轻叹口气,在湖中打捞了整整三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海遥就像凭空消失了。周勃把打捞的侍卫们臭骂一顿后亲自下水,上岸后告诉他,湖底竟然与外面的河流是通着的。她,到底是活是死?若是活着,人在哪里?若是死了……刘邦不愿意往下再想。   觉察到刘邦神色有异,张良向他举举手中的酒樽,“主公,吴中的酒跟咱沛郡的有些不一样。”   刘邦也拿起案上的酒樽,跟张良虚碰一下后,含笑饮下。重新倒酒时,眼睛余光望见楚怀王向贴身随侍一阵耳语,刘邦停下手里动作,看着那随侍走向项梁,同样一番耳语后,项梁派人叫出项羽走到殿外。见两人身形一出大殿,楚怀王的亲身随侍大步走向虞妙戈。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不言而喻。刘邦与张良对视一眼后,默契地起身走出大殿。武信君已率先离席,这么离开不算失礼。   一行四人走出不过百米,刘邦听到项羽暴怒的声音响在树林深处,“他居然敢觊觎我的女人。” 第五章流水无心恋落花(3)   紧接着是项梁的厉声责备,“不过是一个女人,待天下大定,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叔侄俩的争辩时高时低,刘邦不屑地暗笑之后加快了步伐。几人即将走到宫门时,突闻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比他们更着急离开这里,刘邦心中一动,转过身来,却见吕臣向这边匆促急行。   吕臣原为陈胜旧臣,张楚政权倒塌后,他杀死叛徒庄贾为主报仇之后归附项梁,但却始终不受重用。   刘邦自来吴中,一直有心拉拢此人。而且,听说吕臣的幼女额角胎记嫣红似血,跟海遥有些相像。见吕臣迎面而来,他赶紧抱拳揖礼,“刘邦十分钦佩吕将军……”   吕臣有些心不在焉,敷衍回礼后说:“我府里还有要事,先走一步。改天我一定亲自去拜访你。”   见刘邦受冷遇,周勃脸色一沉就想发作,刘邦伸出手臂制止,他默望着吕臣的背影,半晌不语。   萧何试探着问刘邦:“要不要跟上去一探究竟?”   刘邦在府里大张旗鼓打捞落湖的女人,张良很是担忧,与海遥有关的一切他都想众人回避,时间长了,刘邦会慢慢忘掉那个女人。所以萧何一开口,张良就暗道坏事,正准备开口阻止,一抬眼却见刘邦看似平静的面容下,目光变得恍惚迷离。显然,心里还在悲伤,从不曾见过刘邦这样,张良在心里暗叹一声,不再开口阻止。还好那个女人面容丑陋,吕臣幼女即便真的跟海遥有关,也不具有娇媚惑主的资本。   刘邦点点头,“去吧。顺便查探吕府家眷,有没有我们的旧识。”   萧何走远,张良沉思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女人之绊,最是熬人。主公,要深思啊。”   刘邦轻颔下首,没有接话。   张良还要再劝,刘邦已提步前行。望着刘邦孤寂冷清的背影,张良轻轻一叹后决定永不再开口劝慰此事。男人,身边是要有一位心仪的女人相伴。十分庆幸的是,曾听萧何和周勃提起过,那个女人还算是识大体的人。   全身被捆成粽子的海遥直挺挺躺在床榻上,她庆幸没有被蒙上双眼,可以让她仔细观察房间里的每一件摆设。身处的环境是她自救的唯一依靠,她希望尽快找到这个依靠。 第五章流水无心恋落花(4)   每一样东西都不放过,就连最不可能用的房顶都仔仔细细观察一遍。可是,令她失望的是,仍然如昨天一样,一无所获。   垂头丧气的海遥不由自主再次回忆落湖那天的情形。虽然相处的时日不长,可韩信却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既救她就不会再绑她,如果真的是她看走了眼,真是韩信把她带离了刘府,可又为什么把她转送给他人。另外,虞妙戈为什么推她,虽然印象模糊,可刘府后院湖边的路确实很平整,还有,那个女人哪来那么强劲的力道?那种力道是身有武勇的人才有可能具备的。   百思不得其解。颓废的海遥觉得沮丧,她深刻地体会到了,人一定要适应你所在的环境,否则,吃苦受累的绝对是你自己。在这种原始落后的社会里,她要做的首先是,必须要忘掉前世的一切,因为这里没有什么装备可以武装自己。在现代社会学到的技能,在这里并不是全部能用。   暗自伤神一阵子后,她又开始思索,前几日见过的满脸凶相的中年女人和那个忧愁不安的男子,他们是谁?思来想去,依然没有任何头绪,脑子却越发乱了,但多年养成的习惯,依然十分警觉。   房外有人。   凝神细听一会儿,海遥知道,是送饭的那个丫头。   小丫头推门而入,海遥却欣喜若狂,这一次盛粟米团子的竟然是陶瓷碗。她在心里欢呼——依靠来了。   见海遥嘴唇干裂,小丫头脸上露出不忍,“多少吃些吧。”   捕捉到这一细微变化的海遥努力压住心头的雀跃,努力挤出一滴眼泪,“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那个女人是谁?她为什么如此恨我?”   小丫头身子一哆嗦,“这里是吴中,其他的,以后你会知道的。”说完,不等海遥再次开口,直接抓起粟米团就往她嘴里塞。   吴中,岂不是阿积屯兵之地?海遥边使劲咽口中的饭团边想自救的办法。想了几个都觉得不合适,只好让眼前的小丫头受些惊了,想法一定,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利用腰腹之力劈出双腿。   身形不能动,行动也就不是十分精准。被踢到手臂的小丫头爬起来就往房外跑,“来人啊,来人啊,出事了。”   陶碗落地即裂,海遥的身子正好落在碎片处,腰间刺痛一片。海遥忍痛翻转手腕,把一个不大不小的碎片握在掌心。身子里扎进不少碎片,她不敢再擅自移动,碎片若断到肉里,伤口不好养。她现在要做的是等。必须等@人把她移到床上。 第五章流水无心恋落花(5)   还好,等待的时间并不长。来的人比较全,既有那个凶妇,还有那个中年男人。凶妇一见地上的粟米团子,对海遥臀部就是重重一脚,“贱蹄子,胆敢糟蹋老娘的粮食。”   中年男人一把拽过凶妇,“她总归是我女儿,以后若再恣意辱骂,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海遥愣了,她什么时候多了个爹?   凶妇当场撒起泼来,“吕臣,若不是老娘,你能入得了项将军的眼?散兵游勇,连一个不知名的小小秦将你都打不过,若遭遇章邯的数十万大军,还不得让人家削了葫芦。让你风光跟在项@将军身边就是为了侮辱我的吗?”   吕臣说不出话来,吕夫人娘家在吴中,父兄辈的贤士大夫极受项梁看重,若没有他们的不住游说,即使有范增引荐,项梁断不会接纳他那一些乌合之众。这一点,吕夫人说得不错。   海遥脑筋急转,这飞来的爹似乎救不了她。   那凶妇倒也知道见好就收,她指着地上的海遥一把鼻涕一把泪控诉着,“这贱婢的母亲有什么好的,被辗转送了多少人才到你这里,来了后又为你添了多少麻烦。”   扫一眼海遥后吕臣重重叹口气,“可是,万一这姑娘不是她生的,将军一怒之下,你我性命堪忧啊。”   凶妇呆了呆后双手叉腰又开始骂:“除了那贱人,谁会用守宫砂把自己的女儿弄成丑八怪。”   吕臣再次无话可说。   凶妇再踢一脚海遥,“这贱婢的模样十足就是那贱人的样子。她是不是你的女儿我不敢肯定,可我肯定她是那贱人的闺女。”   海遥这下听明白了,似乎红儿的母亲曾是吕臣的姬妾,而这姬妾容颜极其明艳。当年,因为吕臣极为宠爱那名姬妾而让眼前的凶妇恨到今日。所以,这凶妇便与吕臣合计,要把她送给某位将军。凶妇猜她脸上的胎记是那名姬妾点的守宫砂,吕臣却不敢轻易犯险。   点在脸上的守宫砂?海遥有点崩溃,即便是想保护女儿不用因为长相被送来送去,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吧?! 第五章流水无心恋落花(6)   注意到海遥腰部不断向外渗血,吕臣双眼里显现的全是心疼,一直冷眼旁观两人争吵的海遥心底一暖,她朝这个飞来的爹微微一笑。   吕臣的眼角顿时湿润起来,他盯着凶妇冷声说:“无论她是谁的女儿,若身上带伤,恐怕将军也不会太高兴吧?”说完,拂袖离去。   就这样,还有价值的海遥被凶@妇叫来的家奴扛起来平放在床上。众人离去,她听到落锁声响起的时候,一阵难掩的兴奋悄然涌上心头,原来她也可能拥有明艳绝俗的相貌,原来,她并不是让人厌恶的丑女人,这样,是不是意味着阿积会接受她?   刘邦等了整整三个时辰,才见萧何走进营帐。   议完事正准备离开的张良觑一眼萧何神色,“果真是故人?”   萧何先朝刘邦抱拳揖一礼,然后才开口:“确是海遥姑娘。只是事情略有棘手。”   刘邦眉梢眼角的愉悦顿时消失,蚕眉微皱,“何处棘手?”   “吕臣那老儿准备把海遥姑娘送人。”   “何人?”   “据我估计,应该是项将军。”   “项梁。”   萧何点点头。   吕臣处境艰难,想到用女人拉拢项梁实属正常,可是,海遥容颜极丑,这不符合常理。难道,海遥那胎记……那个可能性他不止一次想过,可是,世间哪有把那种东西点到脸上的。   显然,张良也不理解,“那姑娘脸上……”   见张良指着额角,萧何摇头一笑,“我第一次听说,居然有人把那东西点到脸上。”   刘邦一听,掀开帐帘向外走去,“周勃,跟我走。”   听刘邦声调中居然带着难以遮掩的愉悦,张良不禁好奇地问萧何:“什么东西点到那姑娘脸上了?”   萧何挠挠鬓角,“这事主公肯定想越少人知道越好。” 第五章流水无心恋落花(7)   张良更奇了,“为什么?”   萧何嘿嘿一笑,“主公已经走远了。”   张良赶紧追过去,“萧何,若下次再绕圈子,小心周勃收拾你。”   紧随其后的萧何哈哈大笑,“难道只有你一个人会怂恿、设计他吗?”   项羽提剑冲到楚怀王的寝宫,数十名侍卫手执长戟阻住他的去路,“项将军请回,大王已经安歇。”   项羽冷厉阴狠的目光直直盯着灯火通明的寝宫,双眼几欲喷出火来。   十几名侍卫再次齐声说:“将军请回。”   项羽手中长剑一挥,身前侍卫的头颅已在半空,尸首倒地的瞬间,如注的鲜血喷涌而出,其他的侍卫们被项羽干净利落的动作惊呆了,愣了半晌后才不约而同举起长戟齐齐刺向项羽。   项羽挥剑间,侍卫的头颅满天飞,鲜红的血肆意乱流。远远向这边观望的宫廷侍卫连滚带爬四散逃开。   项羽一脚踹开寝宫的大门,却空无一人。他一个房间挨着一个房间逐个搜查,可是,没有楚怀王与虞妙戈的影踪。他脊背上的冷汗已汗湿了衣袍,心头的愤恨一丝一丝褪去,头脑慢慢清醒起来。   愤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的他不能动楚怀王。因为楚怀王十分清楚他们叔侄的忌讳,在天下未平之前他们叔侄必须满足他所有不算过分的要求。只是,这老匹夫不该打虞妙戈的主意。他项羽的女人若他不点头,任何人都不能强取。   就在项羽打量这座临时行宫的时候,灰暗的夜空似乎更黯了,一阵突然而起的凉风扫散了空气里的沉闷。   他的思绪已一点一点地捋顺。   突然,东方天际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雷声。   紧接着,倾盆大雨骤然而下。 第五章流水无心恋落花(8)   雨中的项羽脑子瞬间清明,他似乎忘记了一个地方——地牢。   起义之时地牢里的囚徒自愿从军,现在的牢房已经空无一人。前阵子听说楚怀王经常出入那里,他与龙且他们还把此事当做笑料谈笑。   正因为无人看守,项羽一路上没有任何阻碍。跑过长长的通道,前面晕黄的灯光照过来。   他的心骤然间怦怦而跳,妙戈她是否还安好?   他的眼里再无其他,快速向着那束灯光跑去。离光越近,他的心跳得越快,以至于他根本没注意有个人横卧在地。   被绊得差点摔跤的项羽身子在半空中一个翻转,落地后他慌忙查看,却发现居然是楚怀王的近身随侍,人早已断气。   微愣一瞬后,项羽凄声大喊:“妙戈。”   很久之后,刀刃落地的清脆响声伴随着虞妙戈惊惧的声音一起传来,“将军。”   在虞妙戈声音传来的那个瞬间,项羽一直提着的心落回原处,无论发生何事,只要她还在就好。项羽奔过去一脚踹开虚掩的牢门,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是两间打通改成@一间的牢房,里面床榻、几案等用品不仅一应俱全,而且布置得还极为奢华。   萧怀王的其中一窟居然在牢里。   见到他,虞妙戈颤巍巍站起来,泪眼盈盈盯着项羽,抽咽着质问他:“将军,你是真不想要我了吗?”   项羽盯着她,张开自己的双臂,“一时大意让那匹夫钻了空子,我愧对你。”   虞妙戈盯着项羽的双眼,看了许久之后,哇的一声扑到他怀里,“被他带到这里后,我伤心欲绝,将军即使真的不想要我,也不用把我转送给其他人。将军明言告诉我,我会一死求得解脱的。”   手心濡湿一片,项羽迅速低头,发现妙戈的手腕上,鲜血如注不断外涌,他一把扯下榻上的锦被,从被里儿撕下长长一条白棉布,快速缠住她手腕的割痕,“你若死了,我怎么办。”   虞妙戈哭得肝肠寸断,“我若死了,自然有另外一个妙戈来陪你,将军人中龙凤,还会缺女人吗?” 第五章流水无心恋落花(9)   压一阵子后,伤口的血已经止住,看来伤口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深,妙戈并无性命之忧,项羽这才定下心来游目四顾。   物品整齐,并没有打斗痕迹。可楚怀王却趴在榻铺上一动不动,他的背上,压着一根粗粗的木桩。他抬头看向牢顶,那里果真缺了一根木桩。虽然恨楚怀王手段卑劣,可现在这老匹夫还真不能死,正当他准备拥着虞妙戈走过去一探究竟时,虞妙戈的身子再次开始颤抖,显然是惊惧到了极点,“将军,离开这里。尽快离开这里,我再也不要见到这个男人,永远也不@要。”   项羽赶紧紧紧拥起她的身子,边温言安慰边往外走,“好,我们这就离开。”   虞妙戈把脸埋在项羽胸前,悲悲切切地哀求:“以后如果将军不再喜欢我,就直接告知我,我会一死了之。求将军永不要把我送给其他男人。”   项羽乌黑深沉的双目里,透出难以描述的情绪,血洗行宫到底是为了这个女人,还是为了男人的面子?   自小他就明白,成霸业者不能对任何一个女人太过迷恋,可是,当遍寻不着这个女人时,他的心里却如刀绞般疼痛。这真的只是为了面子吗?   走出大牢,雨还在下。   而虞妙戈却一直追问:“答应我,将军。”   项羽抬头望天,“你手上有伤,不能冒雨回府。我先带你找个地方避避雨。”   虞妙戈晶亮的双眼中,泪一颗一颗滴下,她紧紧揪住他胸前的衣袍,央求他:“将军,我实在不想在此地多停留一刻。现在就回府吧。”   项羽脸上那片刻的迷茫顿时消失,“那好。你躲在我怀中,伤口切不可淋上雨水。”   路面上的雨水哗哗直流,海遥觉得脚下的土路已开始松软湿滑,每走一步就陷进淤泥里不好拔出来,越来越难以行走。道路两侧的店铺更是漆黑一片,根本无人可以询问,项羽的府邸究竟在哪里?   闪电再一次在头顶上炸开,海遥心底深处努力压着的恐惧终于弹跳起来,她靠那道突如其来又瞬间逝去的灼亮之光,依稀看到前方两百米处,高高的台阶上面似乎有手握长戟护卫门户的兵将。 第五章流水无心恋落花(10)   顿时,所有的恐惧化作力量。海遥脚尖轻点,迅速向那座带有高高台阶的府邸疾掠而去。   可很显然的,她根本无法走进那道门槛。甚至,护卫的兵将直接把她轰到台阶以下。雨水已过脚踝,海遥再次开口:“请问,此地可是项羽将军的府邸?”   十余名兵将长戟一致指向海遥,“此乃大王行宫。你这女人还不速速退去。”   好不容易碰到有人,海遥自不愿意就这么放弃,“项羽将军的府邸位于何方?”   两名兵将从台阶走下来,长戟径直架在海遥肩头,“还不退去。”   不过是问个方向,有必要拿着兵器咄咄逼人吗?愤怒的海遥矮身向后一闪,兵将手中的长戟顿时@落空。早已不耐烦的兵将们纷纷跑下台阶,把海遥团团围在中央。圈子越来越小,海遥却仰头冷声长笑。   自来此空间,为了生存下去,在虞家心甘情愿为奴为仆八百多个日夜,可仅仅因一场意外的偷窥,虞家便毫不犹豫绑她准备治罪。在刘邦府中,她无害人之心,但却挡不住别人有害她之意,甚至,她根本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飞来了爹爹,不但不想把她护在羽翼之下,还要把她当成一件礼物送走去换自己未知的前程。M夫人虽然可恶,有一句话她说对了,社会的文明与原始是没有区别的,弱肉强食是人类生存的永久定论。   兵将们从海遥的笑声中听出了轻蔑,他们手中的长戟不约而同狠狠刺向她。   海遥身形一矮的同时右腿迅速踢出。被踢中的兵将落于两米开外,众兵将被海遥强劲的力道惊得呆了一会儿。   海遥也就是趁这一瞬间,已拾起地上的长戟指着倒在地上的兵将的咽喉处,“我只想问,项羽将军的府邸位于何方?”   楚怀王的行宫本就是会稽郡守府临时改建而成,守护的兵将也是那时候的旧人。兵将早已习惯服从强者。而此时的海遥已不自觉恢复了身为杀手时的冷厉,浑身上下透着对生命极度漠然的冷酷气息。   水已淹没地上兵将的耳朵,他根本听不到海遥的喝问。海遥俯视着水面上那张难以遮掩的苍白脸颊,轻轻笑了,那是畏惧死神的绝望。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了。   夜叉般的面容上闪着狰狞的光,一众兵将不自觉连连后退,“宫宴过后项将军并未出宫,此时应该仍在宫中,只是,我们身份低微,不知道将军此刻在什么地方。” 第五章流水无心恋落花(11)   海遥把长戟抛开,提步走向宫门。众兵将从中间一分为二,她凛然走向台阶。刚跨入行宫大门,就见一道黑影匆促而来。   府前灯笼早已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淋灭,就在海遥极力分辨来人身份时,远方天际又是一道闪电。   项羽身子尽力前躬着,他担忧淋到虞妙戈伤口,他的这个姿势让海遥心里一惊,她一个箭步抢上前,“阿积,你怎么了?”   项羽虽然心里有股别样的情感涌出,但他并没有开口应答,他的目的地是行宫门口可以暂时避雨的地方。   海遥这才发现他怀中还抱有一人,他会有这种姿势只是害怕淋着怀中的人。所有的担忧化为酸涩,她执拗地站在他身前,“阿积。”   听到怀里忍着痛的虞妙戈又开始吸气,项羽心里的那丝柔软顿时消失,他伸出左臂冷冷推开海遥,“请让开。”   另一时空阿积@温柔的笑容再次闪进脑海,海遥转过身子向项羽的背影喊:“阿积,我是海遥。是杀了你的老师,是让你追捕整整三年的海遥。是慢慢爱上你,却死活不愿承认的海遥。是深深爱着你,一边享受着你的爱却一边担心你会抛弃我的海遥。”   心底那块已经苏醒却极力压抑住的情感再次呼啸而出,项羽揽在虞妙戈肩头上的手慢慢松了。说不清什么原因,虽然无法接受她的面容,却又止不住想把她拥在怀里。项羽说不清这种感觉,他更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是多么想把她留在身边,不为风月情事,不为男人的生理饥渴,只想让她生活在他身边,能时时见到他,能不再让她感到绝望悲伤。   被项羽放在行宫背雨处的虞妙戈却看得心惊胆战,感受到项羽的脚步不由自主向雨中的那个女人走去,她过于纤细的身子一闪,人已倒在门槛之外,“将军。”   项羽骤然回神,却见虞妙戈已快速向台阶下滚去。   虞妙戈似乎失去了知觉,并不呼痛,可黑亮的双瞳却紧紧盯在项羽身上。   项羽被这种决绝的眼神摄去了心神,他毫不犹豫纵身跃下台阶。长臂一伸,赶在虞妙戈落到水中前捞起了她的身子,“我马上带你回府医治。”   虞妙戈俯在项羽肩头,点了点头。   海遥几个起落追上项羽,可是项羽满脸的柔情只对着怀中的虞妙戈,那灭顶的绝望再度涌上她的心头,不由自主,她的泪顺腮而下,“阿积,你真的忘了吗?罗德岛林多斯港湾的那一夜,我说过,我再次回到希腊的那一天,便是我们结婚的日子。阿积,罗德岛林多斯港湾旁边的小教堂,是你亲自挑选的结婚地点,你真的忘记了吗?” 第五章流水无心恋落花(12)   怀里泪花涟涟的虞妙戈不住抽泣,身后的女子虽然令人不舍,可很明显的事实却是,她把他误认作其他人,她的心并不在他身上。因而,项羽硬下心肠冷声说:“我的恩师仍然健在,我也从未追捕你三年。M夫人是谁,我并不知道,还有,那个罗德……什么湾,我从不曾去过。”   海遥顿时呆立。虽然也想过这个可能,可每每见到项羽不舍怜惜的眼神,她便告诉自己,他便是阿积,他只是碍于某种障碍不便认她。可是,现在他亲口告诉她,他不是阿积,海遥心底最后的一丝温暖也在瞬间成为冰冻,无论身体上还是心里都冷起来,而那冷说来也怪,一旦觉醒便立即蔓延到四肢百骸。@   项羽的身影已经远去,海遥仍不死心用尽全身力量呼喊:“阿积,我也可拥有姣好的面容。”   项羽步子不停。   面容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根本不爱她。也许应该相信他,他根本就不是阿积。她的阿积怎么舍得让她心痛。海遥颓然跪坐入水中,无声痛哭起来。   张良与萧何面面相觑。   这个女人唱的是哪一出?即便曾被项羽所弃,那也没有必要如此伤痛欲绝啊。这个世道,男女之间,喜欢了就欢好一场,不喜欢就一拍两散,有必要如此吗?况且,任何男人都会觉得项羽选择虞妙戈是正常的。他们不约而同望向刘邦。   刘邦目光阴冷默默盯着海遥不住耸动的肩膀,心里的震怒让他想拎起她,当面质问她怎么能一再撒谎,她居然还一本正经地问项羽是谁?多么可笑。她竟然心仪项羽?花宴与吴中甚远,难道说花宴这个地名也是她骗他的?   想得越多,心头的怒越难以平复。他刘邦怎么能喜欢上心里装着别的男子的女人。可是,他却无法移开脚步,就在他走了不舍留下愤怒的时候,周勃开了口:“主公,海遥姑娘似乎认错人了?”   张良与萧何玩的是权谋,看的想的多是表象之下的延伸。而刘邦是关心则乱,他一门心思都在想海遥是不是喜欢项羽这方面上。只有周勃,他只是静观事态的发展,项羽与海遥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而这时候,海遥却忽地站起身向前狂奔。这是一种毫无章法的奔跑,没用身为武者武勇上的修为,只像普通人那样用尽全身力量向前冲。被周勃提醒后骤然清醒的刘邦急对周勃说:“追上她。”   周勃跑出两步后停身,“主公,追上后怎么办?” 第五章流水无心恋落花(13)   周勃本就是莽夫,万事喜欢问得清清楚楚。眼见海遥越跑越远,刘邦已不由自主向海遥的方@向边追边回答:“追上后带回来。”   这么一说,周勃干脆停下了步子,“主公,海遥姑娘这种状态,怎么可能跟我回来?”   张良与萧何对视一眼,均轻叹一声。这周勃估计要挨骂了。   果不其然,刘邦声调已带出一丝怒,“自己想办法。”   周勃脸一苦,若办法不妥,主公是不是还会发怒?正在苦恼,却见刘邦身后的萧何向他挥一下掌,然后比划一下自己后颈。   萧何的意思是敲昏那姑娘?周勃心下一松,敲昏最省事。敲昏了扛在肩头就能带出来。于是,他转身提步向海遥远去的方向快速驰去。   张良这才开口:“那姑娘已精疲力竭,周勃必定能带回她。主公,身子要紧,咱回营吧。”   从军营到吕府,从吕府再到项府,然后又在雨里站了半宿,未穿蓑衣,未打油伞,浑身上下早已湿透了。这时候,狂风正疾,刘邦这才感觉双腿已冷得没有知觉,可他却不愿先走。未到吕府便无意间碰见几个叫嚷着寻人的家丁,他这才知道海遥已逃出吕府,明知她不会到项梁府中,他们一行四人还是在项府门前守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滂沱大雨从天上倒下来,他才真正开始焦急起来。找了无数条街,却始终找不到她的身影。直到一阵兵器相接的声音传来,他们才带着丝不确定的期望赶来,没有想到,会遇到她正在向另外一个男人表露心迹。   见刘邦面色虽然沉静,但眸底的冷意却令人不敢多看。准备再次劝说的萧何不着痕迹后退一步。   张良用眼神询问萧何。萧何苦着脸摇摇头。张良一看,便似往日般眼睛微眯默立着。萧何把脸上的雨水随手拭去后,也如张良一样,默然站立。   雨一直下。雨中的三人一动不动。直到一阵踏水而来的沉重脚步声传来。   刘邦见扛在周勃肩头的海遥一动不动,怒问:“你把她怎么了?”   周勃小心翼翼观察一眼刘邦的神情变化,“海遥姑娘不肯跟勃走,勃没有办法下只有把她打昏。”   刘邦的声音中再现怒意,“真莽夫也。” 第五章流水无心恋落花(14)   周勃每次刨根问底时,被他问得毫无脾气的刘邦最后总以这句做结束语,因而,听到这句话,周勃局促不安的神情顿时变得坦然起来。   张良与萧何这才苦笑着交换一下眼神。终于可以回营了。   晨光穿透茂密的树叶,落在青翠的草地上,斑驳一片。微风拂过,光影随风左右摆动。昨夜的大雨丝毫没有影响今日的好天气,艳阳早已挂在半空中,吃过早饭的兵士们已经开始操练。负手而立的刘邦心思@却不在这些上,他似是没听清般再次开口问:“行宫中的那位确实得了重病?”   张良很肯定地点头,“不止如此,那位寝宫的侍卫及贴身随侍在昨夜突然间全部暴毙身亡。”   刘邦默想一阵子后,嘴角微微抿起一个弧度,“熊心这病跟项氏小儿脱不了干系,只是没有料到那名艳姬在项氏小儿心中这么重要,他居然不顾忌熊心是这盘局中的重要棋子。驰骋疆场所向披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弱点可寻。张良,记好了,人的弱点便是他的死穴。”   张良含笑点头,“不错。”   刘邦的目光随着远方一个将士手中的长戟不住游移,“她怎么样?”   张良一愣之后才反应过来,“仍在沉睡中。”   刘邦冷肃的神色中终于有了丝柔和,“确定身子没有受寒?”   张良在心里暗叹一声后说:“确定。”昨晚他已自萧何嘴里套出了实话,原来那姑娘脸上竟然是守宫砂。惊诧过后他便开始担忧起来,若主公真和那姑娘欢好,那母夜叉似的容貌会变成什么样?会不会像项羽身边的那姬妾一样,明艳得让人一看便生自卑之心?   刘邦哪里会知道张良有这样的担忧。一听海遥无事,他便转身向右侧最近的营帐走去。那里,正是海遥休息的地方。   张良心里的担忧变成了恐惧。主公曾几何时会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就连当年……他赶紧甩甩头,不愿再想起那些往事。   其实,海遥一直都清醒着。刘邦刚来,她便察觉了,她只是不愿意起身,也不愿开口。昨晚的场景一遍一遍在她脑中闪现,她开始琢磨,自己一厢情愿地把项羽认作阿积,他果真就是阿积了吗?他连罗德岛林多斯港湾都说不出来,也许,他只是和阿积长得一模一样? 第五章流水无心恋落花(15)   她出神地想了很久。最后,她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无论项羽是否阿积,她都不再去乞求。以后,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凭借自己的能力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个时空,如果将来有一天,承认阿积身份的项羽想重新回到她身边,那么,她也会仔细分辨,他还是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他还是不是原来的阿积。心思一定,她才觉得身子酸痛得难受,可是人却丝毫没有睡意。于是,她睁开眼半支着身子问刘邦:“若我在你这里应工,你会拒绝吗?”   刘邦双眼微眯,“你一直都没睡?”   海遥直视刘邦的眼睛,“你会吗?”   “回答我的话。”   海遥点点头,自半夜醒来见到睡于同一营帐的刘邦时,她便突然想起了那个把她打昏的正是周勃。想来,行宫之外的一幕他们一行没有落下,因而,她很坦白地说:“我想,没有人在发生了昨晚的事后还能一夜无梦。”   刘邦凝视望着海遥冷静睿智的脸庞,只觉心动神摇,他一直都欣赏有智慧的女人,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不仅聪慧,谈吐竟然还如此脱俗,因而,他那颗在生死关头都平静如水的心竟然咚咚乱跳,眼中不自觉再次现出温柔之色,“自然不会拒绝。”   海遥翻身坐起,强调说:“我们只是雇佣关系。我为你工作,你为我提供食宿之所。你若用我不顺手时可以让我离开,当然,我若干得不开心也可以自行离开。”   刘邦笑容微僵,“自行离开?”   海遥耸耸肩,“自然,我会提前通知你。不会不辞而别。”   @   刘邦似笑非笑,“那么,我们之间是否应该立下契约?把这些约定成条款?”   海遥坦然一笑,“理论上,应该。”   刘邦面容骤然间变冷。   这个时空有这个时空的特点,女人地位低下是个让人无法忽视的问题。因而,海遥一见刘邦神色突变,便赶紧见好就收,“不过,我相信我们会宾主尽欢的。契约嘛,还是不要了。” 第五章流水无心恋落花(16)   刘邦难掩心头暗乐,这个女人虽然狡猾,但很有意思。与她相伴,生活必定充满乐趣。不过,他不希望她知道他的这种想法,因而,他脸上的笑容仍若有似无,声调也仍是冷冷的,“那么,你能干些什么呢?”   海遥明亮的双眸里闪着晶亮的光芒,“这个嘛……”   刘邦的嘴角不自觉再次抿起,他静静等待海遥继续往下说。   见刘邦神色变得轻松,海遥嘿嘿一笑,“你放心,我自然能找得出让你真心实意愿意留下我的工作的。”   海遥这种神情举止刘邦第一次见到,他不自禁随着她的一笑一颦或朗笑或皱眉。   见刘邦半晌不答,海遥催促,“到底行不行?”   刘邦忽然大笑,“自然行。其实,让我真心实意留下你并非很困难。”   他虽笑着,但海遥还是轻易地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暧昧、一丝戏谑,顿时,她觉得身上一阵酥痒,联想到他有喜欢抚摸她身体的“嗜好”,她开始局促不安起来,“郑重说明,我们是雇佣关系。”   刘邦含笑点头。   海遥尴尬地笑笑,“所以,请尽量不要有性骚扰事件发生。”好吧,他昨夜为她换了身上衣衫这件事姑且不算,可是,沛郡客栈里那种抚摸还是少发生的好。   刘邦满脸讶异,“性骚扰?”   海遥意识到自己的言语超前了些,于是,很有耐心地解释,“就是不要随@便对我上下其手。”   刘邦收笑,他静静盯着海遥的双瞳,海遥被他这种摄人心魄的注视弄得手脚无措,头一闪就要侧过身望向其他方向,刘邦却扳住她的肩,“你在为项羽守身?”   犹如一把利刃骤然间刺入心里,虽然痛得难以自制,但海遥仍笑颜明亮,“为一个不爱我的人守身,怎么可能。”   她脸上有种奇异的美丽光芒一闪而过,刘邦移不开眼睛,“那是为何?”   海遥如墨的双眸突然幽深起来,“因为下一个我爱、爱我的人还没有出现。” 第五章流水无心恋落花(17)   刘邦动容。以前她说过,没有爱的基础,男女欢好就如同牲畜苟合。今天,相同@论调再次重申,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确实特别。突然间,他心里有种期待,也许,成为那个她爱、爱她的人也不错。   见刘邦眼神炽烈,海遥再次局促起来,她匆忙躺下,“我困了。睡醒后会马上找活干。”   刘邦久久盯着侧身向里的海遥,直到营帐之外萧何的声音传来,“主公,樊哙的那些女人们又闯入营中。”   刚恢复到坚毅冷硬的神色顿时成了气急败坏,刘邦恨恨地咬牙,“樊哙呢?”   听刘邦声音不善,营外的萧何轻叹口气,“自然又躲了。”   刘邦紧握双拳,“把他揪出来,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   “末将遵命。”   “限期两天。”   萧何再次轻叹,“末将遵命。”   海遥的这一觉有点出神入化,从清晨到中午,从中午到晚上,整整一天,未进食未喝水,刘邦出入三次,她甚至连睡姿都不曾改变。直到月上中天,海遥终于醒了,她是被饿醒的。从溺水醒来吕府被绑到现在,她还没有好好吃上一顿饭。   听营帐另一侧的刘邦呼吸均匀,海遥蹑着步子悄悄走出营帐。她要找些吃的。   营帐与营帐之间距离很近,她很容易地避开了四处游弋的巡逻兵将。她不清楚哪座营帐是军队的伙房所在,自然不敢冒失地一座座挨个寻找。她可不想惊扰众兵将起来捉“贼”。   于是,她离开宿营地向东方的树林子走去。那里必定可以找到吃的。   虽然三年未用,她五年的魔鬼训练并未忘记。野外生存难不倒她。因而,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她便捉到了一只野兔,虽然没有盐巴,也没有任何调味品,可她依旧烤得香味四溢。   “啧啧啧,好香。” 第五章流水无心恋落花(18)   虽然觉察到头顶上有动静,可真没有想到居然是个大活人。海遥一直认为那里栖息着猴子类的动物。   见她行动迅猛,头顶上的男人再次赞叹,“看似羸弱,却身手敏捷。尤物啊尤物。”   月色明朗,海遥很容易看到树桠上侧躺的男子。身形健硕,相貌清朗,整体看上去并不是放浪形骸之人。她很狐疑地低头打量一眼自己的装扮,身上是刘邦的长袍,不合身的宽大根本显不出身姿,怎么就跟尤物沾上边了?不过,这个男人夜宿于军营边的树林子里,海遥站在刘邦的立场上,觉得这个男子也不是什么好人。于是,她暗中戒备着冷喝:“你是何人?在此窥探有何目的?”   男子改躺为坐,居高临下望着海遥,“我叫樊哙。你呢?”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仔细想了会儿,海遥想起@来了,是那个让刘邦震怒不已的男人。原来是躲在了这里。居然有一群女人前来寻他,想来也是种马级的男人。海遥鄙夷地扫他一眼后自顾自坐下来,撕下一只兔腿吃起来。   香味越发浓烈,樊哙摸一把不停轰鸣的肚子,一个翻身翩然落地,径自坐在海遥对面,“我这里有盐巴。”   饿极了吃什么都是香的,而且眼前这男子的行径为海遥所不齿,因而,她没有听到般自顾自地吃。   樊哙这才把目光投到海遥身上,一见海遥额头的印记,他大叹着说:“可惜可惜。本是妖娆的尤物,这张脸实在是……实在是……太可惜了。”   海遥懒得理他。   樊哙却仍在可惜,“唉,虽说熄了灯都一样,可我还是喜欢在灯下欣赏美人销魂时的神态。”   海遥顿时知道了他口中尤物的意思,原来这个男人只是喜欢和身有武勇的女子欢好。顿时,一种被羞辱的愤怒袭上海遥的心头,她一把把烤好的兔子扔到火堆之中,伸手捡起一支正在燃烧的树枝刺向樊哙。   樊哙边躲避边叫嚷:“可惜可惜,你既然不吃,送给我就好了。干吗要扔到火堆里,这一下肯定烧焦了。”   樊哙身形灵活,海遥意识到单凭红儿这具身躯,不能与他纠缠太久,否则,万一落入他手中,后果不堪设想。因而,海遥身形一缓,脸上现出一丝娇媚至极的微笑,幽深的双眸银光流转,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   樊哙只觉心神一晃,动作已不自觉滞慢许多。 第五章流水无心恋落花(19)   海遥松口气,三年未用,这催眠术似乎还管用。就在她的手放在他C5脊椎骨上的时候,心里不由得犹豫了起来,这个男人仅是好色,他似乎还没有到穷凶极恶那种地步,他不该死,也不该成为她练手的对象。况且,他是刘邦的下属。   这是她在现代社会五年课程里学习的一项基本技能。人的中枢神经系统几乎全依赖人体骨骼网络来传达技能讯息,其中以脊椎骨最为重要,如果扭断C5脊椎骨,会导致神经外层撕断,伤者会立即瘫痪,既而窒息而死。在遇到阿积之前,海遥多利用这种方法实施暗杀任务,从没失过手。   海遥这么一犹豫,樊哙已清醒过来,并准确地钳制住她的肩膀,下巴搁在她的肩头,轻嗅一下她的耳垂,“没有哪个女人能和我欢好后还舍得离开的。”   海遥手肘往后用力一捣,人已成功挣脱,她快速转过身不屑地说:“一个滥情种马而已。”   樊哙惊呆了,她居然说他是种马,而且还是滥情的。惊愕间,她已跑了很远。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这么鄙视他,况且,还是这么丑的女人。樊哙提步追了上去,一心想追上她的他忘记了,还有二十余名女人正在寻找他。   太阳从东方升起时,整个山坡地的驻军已开始收拾营帐,为早饭后开拔雍丘做准备。刘邦站在土台上静静望着忙碌的兵将。只有三万人,不说暴秦的百万雄师,就说项家叔侄的十万大军,怎么可能抵抗得了?   张良与萧何深知刘邦的忧虑,可却无可奈何。自项家叔侄推出楚怀王,楚国热血报国的男儿大多投向项家。战后虽有众多俘虏,但依仗他们怎么可能组建忠心耿耿的精良大军,如何募兵乃当务之急,重中之重。   海遥冲出树林时,一抬眼便见到土台上沉默的三人。身后樊哙的脚步声已越来越近,她没有犹豫直接奔向刘邦。   樊哙一见海遥跑向军营,便得意地哈哈大笑,“你这个女人,往那里跑不正是自投罗@网嘛……”   他话未说完,隐身于树林子边的一众女人争先恐后向他跑去。   “将军,我来了。”   “将军,奴家已经赎身,可以一直陪伴你身边了。”   “将军,我……”   “我思将军如狂……” 第五章流水无心恋落花(20)   已跃上土台,站在刘邦身侧的海遥目瞪口呆,这二十余女人裙裳色调各异,远远望去,红绿黄蓝紫……就像花蝴蝶般把樊哙围在了中间。   望着边哇哇叫边逃向军营内的樊哙,众兵将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因而,樊哙虽然左躲右闪,倒也没有影响兵将们收拾营帐。   刘邦的脸@色已然铁青。   萧何与樊哙一样,早年就跟着刘邦,此时一见刘邦脸色异常,赶紧抱拳向刘邦说:“我这就过去处理。”   此时的海遥正看得津津有味,听萧何要去处理,她冷冷一笑,“他没有捂紧自己的腰带,也没有尊重别人的腰带。你要怎么处理?”她实在说不出“裤裆”这类字眼,便用“腰带”来代替。   张良听得大奇。   萧何尴尬地站在原地,望着刘邦。   刘邦却明白海遥的意思,他转身看一眼她,“你怎会遇到樊哙?”   原来他并不是没有留意到她何时到来。在这个时空,除了辱骂和讥嘲,海遥很少受到别人关注。这时候,她已经想通了,既来之则安之,也知道了盲目乞求并不能换回希望得到的,于是,她便遵从了现实。刘邦既然能为她带来遮风避雨之所,她理应投桃报李。因而,见他语含担忧,她朝他嫣然一笑,“昨晚饿醒后海遥去树林子里猎兔烤食,正好樊哙躲在那里。”   没有局促,没有不安,更没有惶恐,她的笑容是那么的坦然祥和,刘邦有些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因为她身后朝阳的光芒太过强烈,一时间,沐浴在朝阳里的她也耀眼起来。   张良与萧何相视一眼后悄然向土台下退去。   海遥却突然开口:“两位稍等。”   不止张良与萧何愣了,刘邦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海遥走到刘邦身边,含笑望着他,“我有一个极好的计划,既能解樊哙之急,又能为你培养一批精良的情报刺探人员。”   刘邦蚕眉挑了挑。   张良已忍不住出声询问:“怎么培养?” 第五章流水无心恋落花(21)   萧何也伸长脖子等待着。情报刺探人员,应该就是探子吧?这类人通常脚力不错,人比较机灵都能胜任,培养?这姑娘忒有意思了,难怪主公会对她另眼相看。   海遥瞟一眼军营里花红柳绿环肥燕瘦的人影,她嘿嘿一笑,“这个世界上,最难以防范的特工情报人员其实是女人。而正好,这里的上位者全是男人。”   刘邦回头看那些女人们一眼,目光盯在海遥身上时,双眉已紧蹙起来,“她们?”   海遥坚定地点点头。虽然这些女人大都已超过十六岁,可是,平均年龄应该在二十岁左右,从她们奔跑时就不难瞧出,她们有些武功底子,训练成情报员不是难事。   张良听到海遥居然要用樊哙的那些女人,脸上便显出不屑的表情。海遥@却恍若不知他和萧何的想法,径自对刘邦柔声央求,“我只需要,你适当地处罚樊哙。”   刘邦脸上现出一丝笑意,“适当?”   海遥眼角余光瞟一眼军营里上蹿下跳的男子,低声笑起来,“皮开肉绽,却又不伤筋骨。”   皮开肉绽,还是适当的处罚。萧何顿时呆了,大军马上开拔,皮开肉绽的人骑在马上,滋味必定苦不堪言啊。他在心里暗自念叨,主公可千万不要听了这丑妇的话才好。   其实刘邦早就想教训樊哙一番,因而,一听海遥提议,他便笑了,“张良,去吧。”   樊哙这个莽夫谁不好得罪,干吗得罪主公上心的女人。他可是亲眼看到樊哙是因为追海遥才跑出了树林子,张良在心里轻叹一声,“诺。”   等他们两人向樊哙的方向走去,刘邦的笑容慢慢淡了,“樊哙和你交过手?”   海遥笑容一僵,“交过。”   “那么,他知道你身有武勇?”   海遥点头。   刘邦神色顿时转为冷厉,“他没有怎么样你吧?”   看来樊哙的德性刘邦很清楚。不过,她也不是这么无用吧。海遥翻翻眼睛,若那种马敢怎么样她,她早就扭断他的脊椎骨了,怎么可能还让他有命在军营里撒丫子跑。   见她神色轻蔑,刘邦神色稍显温和,“我倒是小瞧你了。”   海遥嘿嘿一笑。   刘邦脸上的笑却忽地收了,“仔细守好你脸上的印记。”   海遥顿时傻了,他居然知道那是守宫砂,他要她守好自己的身子。海遥肩膀往下一垂,“我先回营帐。”   刘邦默默盯着她仓皇逃走的样子,眸底再度涌出柔和之色。那晚她绝望的样子现在想起来他还觉得心痛,没有想到,仅用一天两夜她便没事人似的。因为她对待感情有着太过执著的信念,所以,她不该是今日这种表现。这么巨大的转变是因为什么?刘邦想不通。 第六章报君恩,埋隐患(1)   第六章报君恩,埋隐患   项羽营地驻扎在距城阳十里远的地方。他并没有着急进攻,小小城阳,攻下来如探囊取物般容易。探子回报说,@刘邦已攻下雍丘后,在整编战俘的同时广募兵将,他也不在意这些,小小雍丘,即便所有男丁均被征收也不过万人之众,让他心神不宁的是,探子传回的口讯说,刘邦身边竟然有位面容极丑的女随侍,与刘邦同宿同食,极为亲密。   不由自主,他再次回想起雨中海遥绝望而苍白的容颜。   那个阿籍是何人?   那个什么港湾是何所在?   海遥为何会杀了阿籍的恩师?阿籍又为何追捕她三年后爱上了她?还有,海遥是因为面容印记担忧阿籍抛弃她吗?其实,她不知道,即使她脸上有印记,可那晶亮的眼眸,那坚挺的鼻梁,那小巧而嫣红的薄唇同样很美丽,很吸引男子们的目光。   项羽不由自主再次看向摊在几案上的画像,那是当晚虞妙戈睡后他画的。画像中的海遥栩栩如生,与真人毫无二致,只是,额上没有那印记。说实话,这么看起来,海遥和虞妙戈容貌极为相似。只是,虞妙戈过于羸弱,看起来柔美。而海遥却如雨后的青松般,清爽干练多一些。   她几次三番表露心迹,自己却把她拒之门外,是真的因为她的容貌吗?项羽很认真地想了许久,他颓败地发现,并不是。那是因为他知道她心心念念想的阿籍并不是他。   她到底是谁?与刘邦是什么关系?她的数次示好,有刘邦的因素吗?   没有任何头绪的项羽沉声对营帐外的侍卫交代:“把吕臣叫来。”   前阵子将士们风传吕臣有个极丑的女儿,他一直不在意,现在他突然想确定,吕臣这个女儿跟海遥有没有关联。   吕臣来得极快,只是听到项羽问他那失踪的幼女时,心里不由鼓声大作,难道这个无意中拾到的女儿跟项羽有关系?越想这个可能性,他越不敢轻易作答。   项羽提笔把嫣红印记涂在画像上,“是她吗?” 第六章报君恩,埋隐患(2)   和真人无异,吕臣艰难地点头,“确是小女。不过,小女自小便被其母带离吕府,不久@前才被家仆无意中带回来。”   项羽眼眸一闪,“现在人在哪里?”   吕臣汗如雨下,但又不得不说,“臣不知。”   “不是不久前才被带回府吗?”   “府中女人并非她的母亲……”因为不知道项羽与拾来女儿的关系,想把女儿献给项梁的事自不敢轻易提及。但是,一时间找个合适的借口还真是不易。   项羽却理解成了其他意思,“她被驱出吕府了?”   吕臣微躬的身子又下垂了一些。   项羽摆摆手,如获大赦的吕臣赶紧往营帐之外走去。刚掀开帘子,又听项羽说:“既然自幼离府,你又怎能认出她来?”   吕臣转身垂身站好才答:“她母亲所生女儿,脸上均被点了印记。”   项羽再度愣了。海遥脸上印记竟然是点上去的。   吕臣等了好久,不见项羽回神,便悄悄退出营帐。   项羽再度想起初次见到海遥的情形,蓝天之下粉桃碧水,一抹白色纤影翩翩起舞。想着想着,他的心如针扎似的疼起来,若她再次找来,他绝不再拒绝她。   “将军。”   听虞妙戈的声音响在帐外,项羽从容把几案之上的画像折起,走出营帐环住美人的纤腰,“我这就陪你前去。”   大军行进时,虞妙戈一直克制自己尽量不为项羽添麻烦。可近十日未清洗,自感身子不再馨香的她,每每他近身时她总借故推脱。   此次之所以驻扎在此地,就是因为营地右侧有个清湖。   听项羽说陪她前去沐浴,虞妙戈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起来,“谢将军。”   项羽一笑,低头俯在虞妙戈耳边压低声音说:“从未尝过与你在野地里欢好的滋味。今晚恰好是个机会。” 第六章报君恩,埋隐患(3)   虞妙戈嘤咛一声扭过脸,窝在项羽颈边娇声嗔怪,“将军。”   听到这一声娇媚入骨的声音,项羽顿时浑身燥热起来,他一弯身把她打横抱在怀里,大脚流星向清湖走去。这个女人总是知道在什么时候撩拨他的情欲。这时候,项羽感觉她那小巧却坚挺的胸乳不断在他胸前摸摩,他的欲望之源瞬间变得硬挺起来。回吴中后,也曾和其他姬妾欢好过,可是,无论和哪个女人欢好,都不如和虞妙戈那么销魂。他真的不明白,同是桃源之地,为何会有这么巨大的差别。   感受到项羽身子紧绷,虞妙戈开始用舌吮他的耳垂,如猫一样,一下一下地舔。   项羽低吼一声,向湖边@快跑过去。他快忍不住了,若再不快速赶过去,他真担忧他会在路上要了她。   虞妙戈的唇已移向项羽的喉间。   清湖,实至名归。水确实极为清澈,而今晚月色正好。因而,虽然是夜间,依然可以一眼看到湖底。   项羽轻柔地脱去虞妙戈的裙裳,然后抱着她慢慢走入水中。   天是初夏,水却是温热。   虞妙戈心里虽然诧异,但却不愿开口破坏气氛。   项羽经湖水一浸,浑身燥热减了些。他略显粗糙的手由虞妙戈的锁骨一路向下,经胸乳,略微停留揉搓一阵后直接攻向桃源之地。   那里有女人最敏感的一点。项羽不断揉搓。   虞妙戈身子渐渐下滑。就在她的肩膀没入水中时,项羽突然抱起她一手划水,向湖中央游去。   虞妙戈美眸似羞似嗔盯着他。   湖中央有块巨石,平滑如镜,远观似床榻。   项羽把虞妙戈轻轻放在石面上,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由唇开头,而是直接吻向桃源地。 第六章报君恩,埋隐患(4)   明明感受到了他的急切,他的动作却十分轻柔,虞妙戈感觉就像春日里的微风慢慢吹拂着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像花苞一样不自觉向他完全绽放。可是,等到她接纳到他的欲望之源后,他突然间成了咆哮的大海,狂风暴雨般席卷着她的身体,总在她以为这个浪就是终结的时候,却突然间又掀起一个更高的浪。虞妙戈的意识渐渐随着这些浪花飘荡,这是前所未有的体验,她真的没有想到项羽会在一次间带给她这么多次的欢愉。   项羽虽然动作猛烈,但眸子@却始终默默盯着虞妙戈因为欢愉而绯红的脸。   那晚之后他一直弄不明白,如果说楚怀王是因牢房年久失修木桩掉落被砸伤,可那近身随侍是怎么回事?他全身上下并无伤口,只有背上五个力道极大的手指印。仵作验尸后说,那位随侍背部指印下的脊椎骨断了。这太骇人了,一抓之下居然抓断人的脊椎骨。正因为惊诧,他于大军开拔前亲自查看了那具尸首,虽然指印伤痕因为青紫而扩大,但毫无疑问的是,那肯定是女人的指印。到底是谁?能快到连当事人虞妙戈都没有觉察。难道说,真如她所说,当时的她吓得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可是,像她这么羸弱的女人,却能承受住他的夜夜求欢,又能说明什么问题?要知道,吴中的姬妾中也有身有武勇的姬妾,那个姬妾的表现不如虞妙戈。   虞妙戈不知项羽在这种时候还在考虑其他问题。她的意识已经飞到了云霄之上。   见身下女人的身体已呈粉色,项羽甩甩脑袋。也许是因为专注,也许是虞妙戈真的和其他女人不同。很快地,他便一声低吼。   随着他的吼声,虞妙戈再次尖叫,同时,身子也因极度的欢乐而颤抖起来。   项羽在虞妙戈身边躺下来,默望着夜空里闪烁的星子,思绪却再一次地信马由缰起来,海遥此刻是不是也在刘邦身下娇吟喘息。想到这里,他胸口突然烦闷起来。   觉察到他气息有异,虞妙戈以手支着脸颊盯着项羽,“将军,为何事心烦?”   项羽一笑,“我在为没有次次让你如此欢愉而难过。”   虞妙戈娇呼一声,窝进项羽的臂膀内,笑着嗔怪他,“将军真坏。”   再度望向星空,项羽的笑容消失了,“其实,我真的想知道姬能在一夜之间承受多少次?”   虞妙戈羞得抬不起头来。   项羽真的想验证自己的猜测,于是,他侧起身,开始一下又一下揉搓虞妙戈的胸乳。 第六章报君恩,埋隐患(5)   虞妙戈浑身虚软,“将军就饶我一次吧。再硬撑下去,我明天又不能起床了。”   项羽默盯着她,过了一阵子后,才重新躺回虞妙戈身边。两人沉默起来。   韩信翻了个身,透过树梢望向半空中的圆月。   他先一步来到清湖,在无意间再次欣赏了一幅活春宫。说实话,那艳姬叫得也忒销魂了些,现在的他浑身上下还燥热不已。   他真的越来越鄙视项羽。大军行进之中怎么可以随身带个女人呢?   这样的将军,会是一个值得追随的明主吗?   韩信再次不确定起来。   雍丘。   一个普通民宅院子里,海遥身着白色劲装不断踢向吊在树上的沙包。既然她不得不接受红儿这副躯体,那么,她就要让这具躯体与她的思想合二为一,她要让这具躯体变成真正的海遥。   首先,她要恢复体能。能充分发挥那五年地狱式训练结果的体能。她明白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她要循序渐进。她为自己制定了一套严格的训练科目,其中,包括饮食。   因而,当刘邦看到伙夫端给海遥的食物如小山般时,他愣了,这么多硬食她吃得下吗?   伙夫一见刘邦震惊的神情,面容一肃,“将军,虽然@肉食储备不多,但还供得起一个女人长期食用。”   刘邦这才发现,小山般的粟米团饭旁边还有一大块熏肉。她的肠胃能吃这些吗?有些不放心的刘邦决定跟伙夫前去看看海遥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突然间改变饮食习惯。   其实,海遥要求的是由鲜牛肉烹饪而成的肉食,但在这春秋战国时期的军队里实在不可能,她只有退而求其次,无论是哪种肉食,只要是肉的就行,还好,军营里有熏肉供应。   走进院子,伙夫把托盘放下,“姑娘,晚饭来了。” 第六章报君恩,埋隐患(6)   海遥提气在空中旋转一周,就在刘邦准备开口叫好时,伴随时气势如虹的叫喊声她的腿已重重劈向沙袋,刘邦顿时愣了,她的腿不疼吗?   其实,海遥旋转时就已发现刘邦来了,也留意到他的目光一直在托盘和她身上游移。在心里暗笑了下后,她扬声向墙头上隐身于枝叶间的那个女人说:“既然来了,就下来吧。”   自樊哙被打到现在,那二十余名女人日复一日向她挑衅,找她较量。海遥真有点不耐烦了,特工情报员并不是非她们不可,若今日还是不行,她便放弃她们。   紫末从树下翩然落下,她静静盯着海遥,“你便是那个让樊哙挨罚的女人?”   这是海遥故意令人放出的消息,为的就是让这帮女人们前来寻仇。因而,她含笑点头,“不错。”   紫末把小巧的剑鞘扔在地上,那剑鞘居然颤巍巍没入土中。   迄今为止,这个女人应该是武勇最高的一个。海遥暗中戒备,脸上却仍是淡淡的笑。   若论定力,M@夫人所挑的这一批女孩中,海遥最好,苏瑞第二。因而,两人对峙很久后,紫末忍不住先出了手。   海遥庆幸自己坚持练了十余日,虽然力道仍不如现代社会中的那样,但凌厉的攻势、招招杀招的打法还是让紫末吃了一惊。   二十余招后,海遥终于发现了紫末的漏洞。花架子太多。   五十余招后,海遥的手指点了下紫末的额头。   紫末自然明白,若海遥手中是剑,若海遥想取她的命,那么,此时的她必定已经躺在地上。见退到树下的海遥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紫末将手中剑一抛,那剑十分精准落入剑鞘之中。   海遥在心里暗呼侥幸,说实话,她十分喜欢眼前紫末的冷静与沉着,这些是情报人员必备的基本素质。因而,她脸上的笑非但没有收起来,还越发张狂起来,她要用心理攻势迫紫末臣服于她。   紫末静静观察着海遥。   海遥越笑心里越没有底气,就是她准备改变策略时,紫末突然开口:“听她们说,你想收我们做徒弟?” 第六章报君恩,埋隐患(7)   徒弟?海遥嘴角抽搐了下。充其量,她也只能做个教官。   “难道不是?”   海遥慢悠悠走向托盘抓起粟米团子和熏肉,边吃边回答:“难道你想以后的生活都围着一个男人转。”   紫末脸色一黯。   海遥准确地从紫末脸上捕捉到痛苦与不堪,她再次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眼前这个女子心里十分煎熬,既不想与二十余人分享爱人又深爱着樊哙。她知道,虽然残忍但她必须说,于是,她撕下一片肉嚼起来,“他有二十多个女人,即便每天一个,你也得眼睁睁等上二十多天才能见他一面。”   紫末的拳慢慢握起来。如果当年知道他是这种脾性,打死她也不会对他动心。   海遥的笑容越发不屑起来,“若他真心爱你,又岂会不断招惹其他女人。男人,根本就是靠下半身说话的动物。”   刘邦当即脸色青黑。这丫头似乎越发张狂了。伙夫一见刘邦神色大变,也顾不上等着收托盘了,刺溜转过身逃也似的跑了。   这句话显然击中了紫末的痛处,她脸色变了几变后扑通跪在地上,“请师父受徒儿一拜。”   海遥赶紧咽完口中食物,在身上胡乱擦几把手后扶起紫末,“师父就不必了。你们可称我教官。”   “我们?”   海遥朝墙外轻喝,“今夜若不进来,以后就永远不要进来了。”   话音刚落,墙头已出现二十六名女人。   等最后一名身手稍差的跃下墙头,海遥的目光从二十六名女人脸上掠过,各有姿色,她在心里暗乐,不错不错,这里每个人的长相都还不错。只是,这些女人们显然还没把海遥当成一回事,那种漫不经心的散漫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她们的目的显然并不是她所希望的。   海遥冷冷一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若不是诚心参加,现在仍可退出。”   二十余名女人互相打量一番后,@没有一个人开口要求离开。   海遥的笑容蔓延到双眸,“那么,从今天……不,从明天开始,你们将必须服从于我的指挥。” 第六章报君恩,埋隐患(8)   女人们开始议论起来。   海遥继续说:“没有我的许可,不得擅自脱离队伍。”   一个绿衫子女子最先提出质疑,“我们去陪将军也不行吗?”   果然,她们只不过想借此留在军营,海遥的笑容更冷了,“训练时间之外,自然可以。”   女人们顿时雀跃起来。   海遥的目光再度从她们脸上扫过,“不过,军营里自有军营里的纪律。樊将军让不让你们去陪,那就不归我管了。”   那绿衫女子再一次开了口:“那你为什么能陪在沛公身边?”   海遥语滞,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是啊,她也是女人,而且行军之时和刘邦同宿一个营帐,任何人看来,她都应该是刘邦的女人。她可以,她们为什么不可以?   见海遥半晌不答,绿衫女子有些得意,“樊哙自然喜欢让我们陪着。”   海遥脑筋急转,却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可以应急。眼见那些女人们开始眉飞色舞,气急败坏的她一跺脚,“谁让你们的樊将军要听沛公号令呢?”   女人们面面相觑。是啊,谁让这支队伍沛公是老大呢。   刘邦嘴角掠过丝暖暖笑意。这丫头居然还知道借势压人,不过,他喜欢她借他的势,这个开始很好。难掩心头暗乐,他走到海遥身边,“若樊哙再犯军纪,军棍翻倍。”   五十军棍已是皮开肉绽,一百军棍还不把人打死。束手而立的刘邦虽然语调淡淡,但寒眸傲视之下,一群女人顿觉气势逼人,她们丝毫不敢质疑他的话。   海遥见机会难得,赶紧冷喝一声,“有没有要@离开的?”   紫末率先开口:“紫末愿留下来,也愿意唯教官你的号令是从。从此之后,紫末与樊哙没有任何关系。”   海遥打心眼里喜欢紫末,“好。”   紫末垂下眼眸,“不过,紫末有个请求。”   海遥心中微愣,“说。” 第六章报君恩,埋隐患(9)   紫末抬眼盯着海遥,“永远不要把我送给他人。”   自来这个时空,海遥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女人居然可以当成一件礼物送来送去。因而,紫末话音未落,海遥已经激动地开口承诺:“从今以后,你们每个人都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任何人都没有权力把你们送出去。但是,你们既然选择参加了这个队伍,就必须完全彻底执行这个队伍交付你们的一切任务。”   女人们有些动容,她们之所以死心塌地跟着樊哙,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只要她们愿意,樊哙就可以把她们当成一个人。他的女人没有送出去过。   紫末双瞳中泪花晶亮,“紫末誓死追随。”   其他女人们举棋不定。   海遥却不愿强迫她们。她的目光再度从她们脸上扫过,“你们不必现在做决定。明天卯时,愿意的后山集合。”   说完,她端起托盘头也不回走了。刘@邦在紫末说愿意留下时已经离去,她要过去向他道声谢。若不是那一百军棍震住那些女人们,她还得费一番唇舌。   张良风尘仆仆赶到刘邦暂居的民宅时,刘邦正用晚饭。见张良双唇干裂,刘邦亲自倒酒递给他。   张良心头一暖,双手接过一饮而尽后说:“定陶之战便是项梁死期。”   刘邦双眸之中亮光一闪,嘴角便勾起一个极淡极淡的笑容,“章邯等这个机会很久了。”   自知刘邦计划,张良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现在计谋虽定,可是否万无一失?若中间有变,这项计谋岂不是变相帮了秦贼,“可是,万一楚怀王不动手呢?”   刘邦脸上笑意浓了,“楚国被灭之时熊心已及冠,亲身经历过王宫的奢华,如今既能借势复楚,熊心必定竭尽全力。他或许忌惮武信君项梁,但是项羽则不尽然。虞妙戈之争,便是他们嫌隙增大的开始。”   见刘邦如此神色,张良心下一松,笑说:“主公既然有此部署,必定已经胸有成竹。”   踏着月色,海遥嚼着粟米团饭走进了刘邦的院子。推开院门,发现常守门边的周勃并不在,想来是战争期间周勃多待在军营。   大步跨进院子,海遥径直走向刘邦的房间。看大门敞开,她连敲门都省了,“刚才谢谢你啦……” 第六章报君恩,埋隐患(10)   张良愕然不已,大大咧咧推门而进的海遥手中托盘里的食物比主公的量还要大,她是来和主公一起用?可是,主公身前矮榻上已经有了啊。还有,她脸上印记依然存在,说明她和主公并没有……一时之间,张良有点摸不着头脑,主公如此纵容这个女子,用意何在?   其实,张良之所以这么想,并没有什么不对。因为在春秋战国这种时代,男子相中一名女子,最正常的做法必定是先和这名女子欢好。   海遥却不知道张良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见张良在,她咽下未说完的话,歉意十足地说:“我不知道你们在议事。我来就是想道声谢,我这就离开,你们继续。”   张良见刘邦眼角眉梢隐着的全是笑意,顿时生出站在此地甚是多余的感觉,他赶紧说:“良先告退。”   刘邦微点一下头,“募兵不太顺利,明日你与萧何同去。”   张良领令离去。   海遥把托盘放在矮榻上,等刘邦坐@下后她才坐于他的对面,再次开口道谢。   刘邦笑看着大口大口吃着熏肉的海遥,突然想起一个月前马车之中她是一点一点撕着大饼吃的,“现在与之前判若两人,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又或是,两个都不是?”   海遥微笑僵在脸上,这个男人太喜欢窥探别人心思了。心境不同,表现自然不同。无论是一个月前还是现在,都是她最真实的表现。只是,心境这种事解释起来有难度,她还是决定搪塞过去,以她的观察,若她的所作所为没有让他感觉到欺骗或是危险,他是不会轻易翻脸的。因而,她嘿嘿一笑,“入乡随俗嘛。”   还好刘邦也并不是真的想得到答案。见海遥表情瞬间多变,他轻声一笑,不过目光却仍紧紧盯着她,“入乡随俗好。”   海遥笑着笑着就觉察出了异常,她顺着刘邦炽热的眼神往自己前胸看,待目光一落到因束腰过紧而显得越发丰满的胸部时,脸瞬间滚烫起来。再次与刘邦相逢,鉴于他的特殊“癖好”,她总用宽宽的带子尽量把胸部裹平。今天,她一直待在自己院子里练功,便把裹胸的布取了下来,哪料到那帮女子会集体前来,哪料到刘邦又恰好过去,又哪会料到她会前来寻他道谢……   刘邦放下饭团,起身走到海遥身边坐下。   海遥想逃。 第六章报君恩,埋隐患(11)   刘邦已揽住她的腰,温热气息吹在她的耳旁,“喜欢了便欢好,不喜欢了便分开,也是这里的习俗之一。”   海遥自然不看重所谓的贞节,可略有好感就去欢好对她来说也是强人所难。但是,刘邦却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是真的喜欢,还是只想征服?男女欢好居然也可以跟习俗挂上边,他可真是……天才。   觉察到她身体僵直,刘邦轻轻亲吻了一下她的耳垂,然后起身坐回到对面,“那帮女人全部同意了?”   前一刻还是春花,下一秒就是秋月。话题转换依然很快。还好海遥已经习惯了,她十分努力地故意忽略掉刚才的“性骚扰”,“我只能确定一名。”   这似乎在刘邦的意料之中,他丝毫不感诧异,“女人,还是待在自家男人的臂膀里过生活的比较好。樊哙的那些女人们,你即便收归训练,可你敢保证她们不会半途而废?不会在利用美色刺探军情的同时直接被权势所吸引?说严重了,你敢保证她们的忠诚度吗?”   海遥双眉蹙起,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想过。这个时代,正是因为改朝换代过于频繁,别说女人了,就是男子也是推崇强者,忠诚,人们并不看重。   刘邦轻轻摇了下头,“取悦我,真的有这么难吗?况且,就目前而言,这相当容易。”   海遥微愣,过了好一阵子她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次次落荒而逃解决不了实际问题,海遥明白,他更喜欢的是听实话,于是,她稍稍整理了下思绪后开了口:“就目前而言,我对你的感觉只是好感。”   “好感?”   海遥点点头,她从来没有这种体验,要把@对某个男人的感觉这么详细地描绘出来,况且,还是在当事人面前。因而,她说得极其小心,生怕表错意思,“这个世界太可怕,女人地位低下,世人行事不受律法规范。作为女人,我真的害怕离开你。我担忧成为某个或者多个男人的玩物,也害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人杖刑至死。你若以此相挟,我现在就可以宽衣解带,为你暖榻,解你饥渴,甚至你把我借给别的男人玩乐时,我也会卖力地在他身下娇喘。等到哪一天,你厌了烦了,我悄悄离开……”   自己在她心里竟如此不堪吗?刘邦紧握的拳头青筋直跳,“够了,不要再说了。”   海遥的泪毫无预警狂涌而出,“还是,我们真心相爱后,让我成为你的妻子?无论你成王败寇,我们彼此都是一生一世的唯一,无论荣辱得失生老病死,我们都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在你我携手共进的路上,永远信任、爱护彼此。” 第六章报君恩,埋隐患(12)   刘邦动容。这一番言语比前面的论调更让他震动、惊诧。扪心自问,他对她的感觉还未到她所形容的那种地步。一生一世的唯一,不离不弃,这些字眼是那么的摄人心魂,又那么的令人向往。将来有一天,眼前的女人也许会心甘情愿跟在他身边。无论成王还是败寇,都会不离不弃。可是,她也可能无法忘掉那个男人,永远不会爱上他。雨中她蜷缩一团跪在水中的情形不期然闪进大脑,夏天的夜,他突然打了个寒战,他告诉自己,眼前这个女人的心他必须要得到。   见刘邦面容骤冷,海遥咬牙坚持着,她直直盯着他的眼睛,等待他下一步的审判。   她本来还可以用各种理由搪塞他,也可以再次仓皇逃开,她明明狡若狐,可她却明明白白告诉他实情。罢了罢了,从此之后不再为难她,不再强迫她。他要等,等到她的心完全向他敞开,等她心甘情愿张开双臂迎接他。   海遥从他脸上看出了希望,激动的泪再次狂涌。说实话,她怕极了他会让她离开。   刘邦伸出手,海遥的泪却越擦越多。他看看自己的手,很无奈地叹口气,“我要怎么样,你才能不哭?”   海遥努力压住声音,但眼泪却依然纷飞,“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赶我离开?”   刘邦很无奈地点头。   海遥却仍旧不满意,“你保证。”   刘邦@有点狐疑,但看海遥没有止泪的意思,便再次点头,“我保证。”   瞬息之间,海遥止住了泪,她很认真地盯着刘邦,“你已经保证过了。大丈夫不能言而无信。”说完,不等刘邦开口便径自起身离去。自然,没忘记拿走托盘上未吃完的熏肉和粟米团子。   刘邦哭笑不得,她刚才那哭为哪般?就为了那么个承诺?想了许久,仍不能确定。后索性不想了,反正他也不希望她离开。   卯时,天已大亮。耀眼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洒在山坡上。   海遥到时,紫末早已候在树下。她朝那个清丽冷绝的丫头点了下头,那丫头一抱拳,“见过教官。”   古代江湖人见面的礼节,海遥却不喜欢。她更喜欢互相叫名字。正要开口纠正,却见昨晚那名很积极提问的绿衫女人疾步走来。   海遥有些意外。 第六章报君恩,埋隐患(13)   绿衫女人面有倦色,显然昨晚并没有睡好。见海遥面带讶色,她一笑,“从今日起,绿绫便与哙成为陌路。”   已经决定决断,还称樊哙为“哙”,海遥心里极度颓败。但是,既然绿绫已经有此承诺,她也只能点点头。   绿绫走到紫末身边站立。   接下来,有小半个时辰无一人@前来,海遥抬头望望升至半空的太阳,内心有些焦急。古代这些女人们心思还真难揣摩,预计中最不可能出现的人来了,其他人却踪影不见。   紫末一动不动站着,绿绫却已香汗淋漓,“姑娘,她们可能正与哙道别。”   海遥极度颓败,“你如何得知?”   紫末冷哼一声。   绿绫头微低,两颊绯红一片,“绫昨晚与哙道别,今晨离去时哙并未醒转。”   海遥顿时呆了,现代社会的离婚party难道不是新兴事物?这群女人怎么个个都会?还有眼前这纤腰不盈一握的女人,竟然为了离别欢爱一宿。难怪她脸色苍白了。   又是小半个时辰。剩余的二十四名女人一个不落,全部来了。   海遥却等得满腹盛怒,守时是一个队伍最基本的要求,这群女人以为是来放羊的。   见海遥脸色奇差,那群女人顿时噤若寒蝉。刚刚离开了傍身的男人,她们不想再被遗弃,说实话,那个可以主宰自己命运的论调确实让人动心。   她们心绪还不稳,海遥不想过分刺激她们。因而,她十分努力压抑住心底燃得正旺的怒火,美眸冷冷扫过她们,“既然你们来到这里,就说明你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作为你们的教官,提几点要求。一,守时。二,忠诚。三,绝对服从。”   自知迟到的女人们脸上略带不安。   海遥却不想过多与她们废话。她们的思想已经成熟,要在她们心中树立绝对的威信,是需要手段的。也许,那五年与世隔绝的训练会是极好的教材。虽然,那惨绝人寰的手段她不会采用,但是,训练的方法还是可以借鉴的。她相信,除了M夫人,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特工组织能培养出来她和苏瑞那样出色的特工杀手,“从今天开始,不只你们的训练科目归我负责,作息时间和饮食服装同样听从安排。” 第六章报君恩,埋隐患(14)   女人们有些迟疑,“是要穿成教官你那样吗?”   海遥自有组建这支队伍的想法便设计了自己的服裳,腰系束带的黑色劲装。见女人们一脸不情愿,她唇角微扬,“不错。是和我一样。但是,因为不确定你们会参加多少人,你们的服装还没有做。你们可以暂时穿着自己的衣服。”   爱美乃女人们的天性。因而,暂时不必穿那黑漆漆的“长衫长裤”,女人们脸上露出隐隐的开心。   笑意顿时涌入海遥眸中,她指指通向山后的土道,“今天只有一个训练。那就是,我要你们半个时辰内围着山道跑五圈。”五圈之后,她们必会知道身上亮丽的裙裳“作用”到底有多大。   女人们脸色微变。这阵子周勃与樊哙常在山后练兵,她们不是没有去过。半个时辰,还要跑五圈,这连男子都不易做到。   紫末却大声回应,“遵教官指令。”只是,她在提步欲跑的时候,目光再一次投向海遥的衣衫上。   绿绫虽也脸带难色,但见紫末已一马当先跑出很远,便毫不犹豫紧追而去。   女人们目光互相交流后,稀稀落落地跑起来。   等她们的身影渐渐远去,海遥快速自地上捡起一个石子向左前方的一棵树疾射而去。   避开石子的樊哙“哇哇”叫着跳下树,“你这丑女人力道也忒太了些。”   “死种马。”海遥恶狠狠地骂一声后提步朝山道跑去。   紧随其后的樊哙一个箭步追上去,抬手就抓向海遥的肩头,“你把我的女人都收了,是不是应该做些补偿?”   海遥身子快速前探,躲过樊哙一抓后步调仍然不疾不徐,“你想要什么?”   樊哙一听,双眼顿时放光,“我最喜欢武勇高强的女人,欢好起来滋味才更美。那些女人中紫末最强,可她总冷冰冰的,不愿意配合。依我观察,你应该@比紫末身手好。”   这种马还真不要脸。海遥心底怒火再起,可脸上的笑却仍然淡淡的。这里的男子十分重诺,希望这种马也一样,“打个赌,如何?”   一听有戏,樊哙眼中光芒更盛,“怎么赌?” 第六章报君恩,埋隐患(15)   海遥停下步子,美眸微眯盯着樊哙,“以半个时辰为准,围着山道跑六圈。先到者算赢。”   “彩头呢?”   “赢的决定。”   樊哙大喜过望,在军中,除了周勃和他旗鼓相当外,没有任何人敢跟他叫板。现在,这个女人居然想在脚力上胜他,根本就是妄想。因而,他哈哈一笑,“你是女人,我让你一圈。我六圈,你五圈。”   海遥还真的无法预知输赢,刚才她提出这些的时候心里已经做好准备,万一输了,她直接拉上后山练兵的周勃。女人嘛,偶尔耍赖一次也无妨。她之所以要这个比赛,只是想让樊哙立誓不再招惹那些女人们。因为,就目前情况而言,想让樊哙身边没有女人,很困难。而她,真不敢保证那些女人们会不会反悔。她要让她们完全没有退路。因而,樊哙的提议一说出口,她立马十分干脆地答应,“好。”   海遥的速度十分平稳,总是不快不慢。坚持和她并排跑的樊哙暗暗称奇,他是常年行军,知道怎么样才能持久,可她一个女人如何得知?其实,樊哙不知道的是,以海遥原来的躯体自不必这样,持久与爆发力,都难不倒她。别说区区六圈,就是十圈也不在话下。运动上,她根本没有弱项。只是,红儿这具躯体让她无可奈何。   半圈的时候,海遥与樊哙就追上了那二十余名女人,依旧稀稀落落,有的人气不喘脸不红,可有的人已经步履沉重。特别是绿绫,满脑门子的汗。   樊哙看得很是心疼。   女人们的注意力顿时集中到樊哙身上。   看来她们对这死种马还真是动了真感情。海遥冷冷一笑后突然间加快了脚步,樊哙一愣后赶紧紧追。女人们十分渴望知道樊哙追海遥的原因,也纷纷提速。   途经周勃的练兵处,海遥特意放缓步子。果不其然,周勃一看好色的樊哙跟着海遥,眉一横粗声质问樊哙:“樊哙,你跟着海遥姑娘做什么?”   在海遥面前被周勃连名带姓地喝斥,樊哙觉得面子大失,他瞪一眼周勃后重重哼一声,“你管得着吗?”   @海遥趁机邀请,“周将军何不共跑几圈?” 第六章报君恩,埋隐患(16)   周勃虽常被萧何和张良骂为“莽夫”,但时常跟着刘邦一行出入,也算是粗中带细,他略微打量一眼海遥神色后爽朗大笑,“有何不可。”   樊哙看周勃三言两语安排好接下来的兵将训练,然后紧跟在海遥身边,他终于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于是,不再和海遥同跑,他要快跑完六圈,赢了才是正事。   此时的海遥已经活动开了身体,她也慢慢加快了步伐。   樊哙这才觉察出自己有些失策。不应该在得意之下轻敌。   自然,接下来赛事成了绝对的比赛。   周勃也意识到樊哙与海遥的比赛有些不寻常。略微考虑了下后,他开始捣乱。   见周勃不时在自己身前晃,樊哙大怒。   于是,就在周勃与樊哙似真似假的打斗中,海遥率先跑完五圈。比赛以海遥的胜利而告终。   樊哙恨恨盯着周勃。   强忍着笑的周勃满脸的憨厚,“樊哙,你瞪我干什么?”   樊哙指着一脸得意的海遥,“@她赢了我。”   周勃最终还是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看到了,不错,确实是海遥姑娘赢了你。我说樊哙,你连个女人都跑不过,也忒脓包了些。”   樊哙一拳打向周勃面门,“若不是你娘的来捣乱,我岂能输给女人。”   周勃粗壮的身子十分灵活地躲开去,“输不起?”   “你……”樊哙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他娘的,怎么也学会娘们的伶牙俐齿。”   “你才是娘们呢。”两个大男人就在海遥的面前打斗起来。   这期间,紫末第一个跑完,站在海遥身后,“教官,晚上能否教紫末缝衣衫?”   身穿裙裳跑步,开始还好,可出了汗后裹在身上,就如同绑住了腿脚般。   海遥点点头。衣服的事接下来她会仔细说,眼前最重要的是要樊哙当着周勃等证人的面承诺,永远不能再招惹这些女人们。   樊咐却不知道海遥还有这层计划。他一心想修理周勃一顿,害他失去了一亲佳人的时机。 第六章报君恩,埋隐患(17)   见两个人招式越发凌厉,海遥轻咳一声,“樊哙,你已许诺,我若赢了,彩头由我做主。你听清了,我要你永远不能再招惹这些女人。”   樊哙瞪大眼睛,“你敢设计于我。”   周勃哈哈大笑,“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樊哙,你既是输了,就自甘认了吧。说实话,主公对你这种行径实是愤恨到了极点,没有想到,解决起来如此容易,真是大快人心。海遥姑娘,我先代主公谢谢你。”   樊哙还想开口辩驳。脸上无一丝表情的紫末冷冷地开了口:“大丈夫立于天地间,说过话自然要像板上钉钉般。愿赌服输吧。”   樊哙盯着紫末,心头一阵酸涩,“罢了罢了,你等既然舍我而去,我又何必苦苦强留。”   紫末依然表情未变。   樊哙脸上的悲伤顿去,他怒瞪向海遥,“我想要的补偿自会自己去取。你最好自求多福。”   周勃虽说不知补偿是什么,也猜出樊哙这番恶语是冲海遥而去。顿时,他双眼冒火,“樊哙,你连主公的女人也敢相挟?”   海遥脸一热,但并没有辩解。   樊哙气焰顿减,再看向海遥时目光里多了丝畏惧。他天不怕地不怕,这军营中他只惧刘邦。周勃常跟随在刘邦身边,他亲口证实,那丑妇又没有反驳,想来传言属实。顿时,他心里酸溜溜的,“主公又没有许她夫人或是侍妾。”   言外之意甚是明显,没有名分他自然可以亲近。   周勃更怒了,“你难道要主公亲口对你说吗?”   樊哙这才知道自己栽了。他满脸沮丧往回走。   海遥一见,赶紧扬声喊:“难道你想反悔?”   樊哙扭头望一@眼海遥,心头滋味纷杂,“我立于天地,又岂会是言而无信之人。从今以后,我若再与她们欢好,必血溅沙场死无全尸。”   陆续到达的女人们花容失色。跑的过程中,她们中真有人想反悔。可听了樊哙的话后,她们不得不打消了念头。   海遥这才想起感谢周勃。 第六章报君恩,埋隐患(18)   见主公的女人对自己长揖一礼,周勃手脚无措,“你这是帮了主公,我等应该感谢你。姑娘,我先走一步。”   见周勃几乎是跑着离开。海遥不由失笑,军队里这些憨直的男子还真是可爱。   海遥与众女子等了小半个时辰,绿绫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一见众人眼里全是幸灾乐祸,绿绫咬牙加快了些速度,可是,她有心无力。   海遥冷冷地望着她,头未回,说:“紫末,帮她一把。”   紫末快速过去,扯着绿绫的臂膀拖了过来。   海遥冷冷的目光从绿绫身@上扫过,然后望向众女人,“今天到此为止,明天卯时集合。训练过程中若再有体力不济者,直接走人。”   绿绫满脸愧色。   海遥目光再次落到紫末身上,“以后吃住在军营。她们若有什么要求及时向我反馈。”   紫末脆声应下。   海遥这才指向一名裙裳下摆被齐齐撕断的红衫女人,“你为何撕去裙摆?”   红衫女人面带一丝羞惭,“红楠觉得女子裙裳不良于行。楠希望训练回营后暂借教官衣衫,照样做几套,以备明日训练时穿。”   其他女人纷纷点头。   海遥的目光再度望向紧紧裹在她们身上的裙裳,然后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这小小的苦头只是作为她们迟到的小小惩戒,她本来想着,若她们今日不主动开口,明天她会让她们切身感受到裙裳在特训中会出现的各种“奇特”效果。还好,她们开了口。同时,这也证明,她们是一群很好改造的女人。   只是她心头还有些疑惑,于是,她轻咳一声望向绿绫,“你们的名字取得很好……”   绿绫脸一红,没有开口。   紫末重重咬一下唇,“我等的名字皆是樊哙所取。教官可为我们再度取名。”   原来如此。紫末、绿绫、红楠、雨珊……名字还真是诗情画意,看来这樊哙虽然贞操观念淡泊,可与滥情还有一定的区别。海遥在心里轻叹一声,“名字不过是个称呼。况且,樊哙取得不错。散了散了。明天卯时集合。” 第七章妖娆特工,横空出世(1)   第七章妖娆特工,横空出世   攻破城阳,不过几个时辰。大胜的项羽命令钟离昧等副将整饬军队安抚百姓,他只身带领虞妙戈前往清湖@沐浴。   望着渐渐远去的两个人,韩信再次心寒。   钟离昧赶紧安抚这位一心建功立业的少年,“城阳一战中,你斩首秦贼四十六人,俘获三十一人。这种成绩在军中是第一名。将军虽然没有奖赏于你,那只是一时间还没有腾出手来,韩信,相信我,不必愤懑,迟早有一天将军必会重用你。”   韩信冷冷一笑,出言讥讽,“将军腾出手做的第一件事永远就是陪伴那个艳姬。”   闻言,虞子期一脸怒容瞪向韩信,“男儿为国杀敌,难道只是为了奖赏吗?你一个小小的将士,竟敢对将军出言不逊,难道不怕军法处置?”   季布、龙且面色均是一紧,虞子期这话重了。   韩信冷漠的目光扫向虞子期,“那艳姬还不是将军夫人。”   钟离昧看向英布。此次战事龙且斩首不过三十一级,俘获的也只有三十人。韩信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将才,项羽的的确确应该赏罚分明。他希望英布能说句话,帮项羽留住这个人才。可是,英布反常地没有开口。   钟离昧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又不能当着韩信的面说,一时间,心里十分烦闷。   正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钟离昧心里一惊。城阳大捷,将士实不该如此慌乱。   “报。”   “进来。”   来人并非项羽的兵将。英布一见来人,满脸震惊,沉声喝问:“定陶战事怎样?”   一身血伤的兵士重重跪下,“秦贼章邯攻势甚猛,武信君不幸战死。” 第七章妖娆特工,横空出世(2)   众人全部呆愣。天神一般的武信君居然战死,这天下,还有哪位英雄能担当这个重担?   韩信悲伤地笑了,“现在,将军还有心思带@美人沐浴吗?”   钟离昧与英布相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点点头,“韩信,跟我们走。”   湖中,虞妙戈如尾美人鱼般绕着项羽的身子嬉戏。   项羽表情闲适仰望碧空。   虞妙戈游到项羽身后,从后面环住他的肩膀,俯在他耳边,“我想为将军生个孩儿。”   项羽略微移动了下身体,让头准确地依在虞妙戈胸乳上,“孩子这事,你我都做不了主。他想来便来,不想来时,着急也无用。”   虞妙戈明白项羽的意思。说实话,自从颜集第一次欢好到现在,将近半年的时间,她与他几乎夜夜承欢,可她始终没有怀孕。项羽不知道的是,那是因为她担忧有孕太早,会把项羽推向其他女人,她一直坚持喝秘制的藏红花水。而这些,她自是无法向项羽坦言。因而,一听项羽没有拒绝的意思,她便娇声说:“我想让他来时,他自然会来。”   项羽一听乐了,他转过身把虞妙戈拉到怀里,盯着她的眼睛,“你想怎么做?”   听他声音暧昧,虞妙戈晶白的两颊顿时粉红,她视线微垂,盯着他的唇声若蚊蝇说:“你我欢好时,在我腰身下垫高一些。”   项羽细想了一瞬,然后笑了,“你的意思是……”   虞妙戈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许说。”   项羽哈哈大笑。近期,虞妙戈和他在一起时总想些古怪的方法,不过说来也怪,这些方法确实奏效。他的的确确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女人在欢好时掌握主动,男人同样能感受到极致的快乐。他也没有预料到,他的妙戈居然用亲吻就可以把他送到极乐的巅峰。   虞妙戈双颊绯红,“不许笑。”   项羽顺着虞妙戈胸前优美的弧线吻下去,“你上辈子一定是狐,一只专门迷惑男子的美狐。”   虞妙戈低头看着怀中的男人,美眸里涌现出极致的温柔。 第七章妖娆特工,横空出世(3)   钟离昧无法直视湖中的两人。   韩信却大咧咧地欣赏着虞妙戈的美背。   英布额角青筋直跳,紧紧握着双拳,怒声喊:“将军。”   钟离昧与英布找到这里,项羽意识到必是出了大事。因而,他放开虞妙戈的身子快速游上岸。   钟离昧声音微颤,“武信君战死。”   项羽的心中,叔父项梁一直像座巍峨的高山般。因而,乍一听到叔父战死,心头巨震的他头一懵,身子已不自觉后退两步,半晌后,才醒过神来,他咬牙恨声道:“章邯那匹夫仍在定陶?”   “杀了武信君后,他已渡了黄河,经赵地前往巨鹿了。”   项羽一件一件穿上衣衫,然后飞身一跃,骑马就准备赶往城阳营地。身后湖中,虞妙戈惊惧地望着岸上的四人,“将军。”   项羽头未回,“英布留下。”   英布轻蔑的目光扫过虞妙戈,正要开口拒绝,钟离昧已经开口拒绝,“还是韩信留下吧。英布带来的兵将多在定陶。”   项羽挥鞭抽向马臀,白色骏马嘶叫一声,已驰离数十米,“韩信留下,离昧、英布快速随我回营。”   英布翻身上马,钟离昧深深望一眼面无表情的韩信,“有我和英布在,你做任何事都不会有事。”   虞妙戈花容失色,她望着项羽远去的方向厉喊:“将军。”   韩信自始至终盯着虞妙戈。   虞妙戈见他没有避开的意思,@无奈之下开口央求:“请你转过身,成吗?”   韩信没听见般。   湖水极为清澈,虞妙戈根本无法遮挡曼妙身姿。见韩信如此,实在无奈的她只好在他的注目下上了岸。可是,没等她把裙裳穿好,邪邪一笑的韩信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不是离不开男人嘛。我比将军更年轻力壮。你何不试试?” 第七章妖娆特工,横空出世(4)   虞妙戈美眸里全是惊惶,她用力挣扎,可手腕仍然被韩信握着。   裙裳半敞,裸露在眼前的肌肤好似白缎一般,光润得让人忍不住伸手去摸。韩信虽然恨极了这个媚主的艳姬,可他毕竟是一个身体强壮的少年。   感受到韩信的紧绷,虞妙戈慢慢平静下来。她知道,在身有武勇的男人面前,用强是行不通的。因而,她任由裙裳滑下去,玲珑有致的曼妙身姿顿时落在韩信眼里,她抬眼盯着韩信的眼睛,“你真想与妙戈欢好一场?”   韩信眼神仍然冰冷,可身下已起了变化。   虞妙戈若有若无轻轻抚过韩信的欲望之源,然后,脸上涌出羞涩的笑抬头盯着韩信的眼睛,“妙戈自不会让你失望。只是,你不怕海遥伤心吗?其实,你不知道,她额头上那嫣红的印记是守宫砂,她本身也是极美的女子。”   韩信身上的燥热顿时散去。那个骄傲的丑女人真的淹死了?可是,为何遍寻不到她的尸首呢?其实,她美不美又有何关系呢,只要她活着便是很好的事了。   就在韩信一晃神的工夫,虞妙戈的手已摸向他的脊椎骨。   韩信不知自己已走上了死亡的边缘,感觉胸前一凉,顿时清醒过来,他一把推开虞妙戈的同时拽回了她手里的束带,把被她解开的衣袍重新系上,弯腰拾起地上的裙裳冷冷地扔给她,“今天就再放你一次。若以后再狐媚惑主,我必杀了你。”   虞妙戈盯着韩信的后背,双目尽是阴寒冷酷。   韩信头也不回大踏步往城阳方向走。   虞妙戈慌忙跟上。   海遥不仅要训练众女人,还要逐步恢复自己的体能。因而,锻炼强度过大的她常常倒榻就睡。   这晚,海遥刚昏昏欲睡,帐外便传来张良的声音,“主公,良有要事。”   几案旁正看竹简的刘邦扫一眼海遥,“稍候。”   海遥@翻身坐起,边整理裙裳边再次征求刘邦意见,“我还是和紫末她们一起住好了。” 第七章妖娆特工,横空出世(5)   自那帮女人们堂而皇之住进军营,海遥已多次要求与她们同食同宿,可刘邦总是不允。海遥倒也没有过分坚持。樊哙撂下的狠话她不能不防备。虽说他对她另眼相看,可她觉得,以他的性情,即便真出了事他也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诛杀军中猛将。樊哙若不是因为太了解他,断不敢妄自说那番话。   刘邦@等海遥穿好,向她伸手,温言说:“过来坐。”   这么说,又是变相的拒绝。他根本不想她住在那群女人中间。海遥微微轻叹后坐到他身边,小心咕哝,“洗不清了。”   刘邦摇头轻笑后朝帐外说:“进来。”   见刘邦边上坐着的海遥萎靡不振,刘邦却兴致极好,张良与萧何相视而笑。对于刘邦的这种行为他们早已见怪不怪,主公就是想让海遥姑娘时时刻刻都待在他身边,可看得出来,海遥姑娘显然多是敷衍了事。这不难猜出,海遥姑娘在主公心中分量已不轻。据传,项羽因宠爱那名艳姬,军队内怨声载道。可他们却丝毫不担心主公这方面,因为这姑娘不止进退有度,而且从不恃宠而骄。就如眼前,她明明可以闲坐在主公身边听他们交谈,可却在他们一行入帐后为他们倒酒,并一一送到他们手中,一个女人尚且知道礼遇谋士,主公又岂会是沉溺女色而忽视大局的昏庸之人。大丈夫顶天立地,他们自然会比一个女人强,自然会认清局势,全心全力回报主公。   刘邦却哪里想到张良他们有这种想法,见斟好酒的海遥默坐在他腿边后随手拿起几案边的巨鹿地形图,他便收回目光望向张良,“定陶一战有了结果?”   张良轻一颔首,“章邯大军已过黄河,看来定陶一战项梁已败。只是不知项梁是被俘还是战死?”   刘邦蚕眉皱起,若项梁未死,定陶一战可谓得不偿失。攘夷必先安内,这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对他来说,“夷”乃暴秦,项家叔侄就目前来说,还算“内”吧。   见刘邦表情冷肃,萧何忍不住开了口:“主公,这步棋并未走错。项梁必须现在死。”   这也是实情,若不趁现在设计除掉项梁,有朝一日,项家叔侄必会成为他们走向最高政治舞台最大的障碍。   张良沉吟不语。项梁必须死。只是,他真的死了吗?   这阵子常随刘邦身边,海遥十分明白刘邦所处境地。她的目光虽然盯着羊皮地图上,心思却在他们谈论的问题上。营帐内一阵难言的沉寂后她抬头望向刘邦,刘邦与她目光交流后继续问:“城阳项家小儿处有无动静?” 第七章妖娆特工,横空出世(6)   张良摇头,“探子未曾来报。”   看来是消息不灵通。两军对垒,好的时机稍纵即逝。这么坐@等消息会丧失多少良机,只有身在将位的首领才会明白。海遥暗自惋惜,可却无可奈何,她手下训练的女子特工还不到火候。   刘邦却十分精准地捕捉到了海遥脸上不自觉现出的那一丝惋惜,他心中微动,在某种时候这女人总会有出人意表的主意。看她的表情显然是了然他目前的窘境,只是,她在惋惜什么?   张良顺着刘邦的目光看向海遥,“姑娘的情报刺探人员训练好了吗?”   海遥合上手中的羊皮地图,“她们身上的武勇修为参差不齐。有五名只差最后一个环节,其余的,最少得三个月才能勉强合格。”   其实,刘邦对海遥的训练并不抱任何希望,她想找些事作为留下来的“借口”,他乐意配合。只是,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他发现她原来纤弱的身子竟然结实许多,甚至她的奔跑速度竟不亚于周勃。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她的训练也许真的有用。因而,听海遥说得头头是道,他不自觉想知道得更多,“最后环节是什么?”   “近身搏杀。”刺探军情迫在眉睫,海遥决定从明天开始单独训练紫末她们五人。她所说的近身搏杀不同于兵将们常练的那种,长戟对长戟,短戟配盾牌。她要把孤岛生活第五年所学的压缩下来,用十天时间教给那些女人们,能领会多少是多少,时间太紧迫了,她没有办法。   萧何与张良不约而同面带失望。近身搏杀,男女力量悬殊,女人并不占优势。   刘邦却双眼微眯,神色看似随意,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么想知道这个答案,“如何近身?又如何搏杀?”   五人之中紫末修为最高,只是,她愿意牺牲色相吗?正在深思的海遥听了刘邦的问话,自然而然回答:“自然是对手防备心最弱的时候。”   女人刺探军情,还要在男人防备心最弱的时候,刘邦面色骤变,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自己都不愿意用身体取悦男子,樊哙的那些女人愿意吗?这个女人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吗?   张良敏锐地觉察到气氛有异,他悄悄用胳膊捅一下萧何,然后站起身,“探子差不多该回来了。我们去迎迎。” 第七章妖娆特工,横空出世(7)   探子回来直接来报就是了。堂堂谋士,迎什么迎?萧何正欲开口质问张良,却见他面色古怪。萧何心中一动,快速偷瞄刘邦一眼,却见刘邦目光紧紧裹在海遥姑娘身上。顿时,他明白了张良为何说话颠三倒四。   后知后觉的海遥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抬眼望向刘邦时发现他面色极为古怪。不用猜都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深感无奈而又尴尬的是,他猜想得不错。看来刘邦并不欣赏用女色换取情报,因而,她嘿嘿一笑说:“我正要同你商议……”   问了才想到商议,刘邦心里有些不痛快。眼见萧何与张良前后走出营帐,他脸一沉,“怎么近才算近?你又要如何训练她们?”   海遥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可是,五年孤岛中练习的那些是绝对无法向他透露的。正当她心思急转想搪塞之词时,却听帐外响起萧何的声音,“周勃,停步。”   海遥暗乐,救星来了。   见她如此表情,刘邦在心里暗叹口气。这个女人想对他敷衍了事时总表现得这么急切,难道她不知道表情是可以泄露心事的吗?   匆促而来的周勃手拉起帘帐时才顾得上开口问萧何:“何事?”   已经走远的萧何自帘缝间扫一眼帐内两人的身影后,无奈地叹口气,已经走到跟前了,他还能阻止得了吗?他回应说:“无事。”   周勃边小声嘟囔边掀开帐帘,“无事叫我做什么。主公,樊哙那厮又把妓女领回了军营,不军法从事难以服众……呃,原来姑娘也在……”   海遥白天在外训练那些女人,晚上与刘邦同宿一帐。这是全军将士都知道的事,周勃盛怒之下忽略了这个细节。正当他感觉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妥时,脸色骤然铁青的刘邦重重拍向身前几案,“这匹夫还是贼性不改。那@五十军棍真真白受了吗?”   见刘邦与周勃掀帐而去,海遥略为犹豫一会儿跟了上去。那种马离了女人真不能活吗?她还真不相信这个邪。   樊哙与周勃的营帐紧挨着,都扎在兵将营帐中央。   一行三人前后脚到达时,樊哙营帐里欢快的呻吟声一声盖过一声传出来。   海遥顿时满面通红,正要转身就走,周勃雷吼般地叫一声,“樊哙,还不滚出来见过主公。”   喘息声顿停,里面传来一个女声,“哎呀,正在兴头上,你怎么说停就停了。” 第七章妖娆特工,横空出世(8)   四周的营帐窸窸窣窣@都是脚步轻移的细微声音,兵将们刚才在偷听什么任谁都猜得到。脸色已青黑的刘邦咬着牙恨声说:“还不出来。”   樊哙衣衫凌乱走出营帐,“主公,你怎么来了……”   刘邦很努力压下心中的愤怒,“周勃,军棍伺候。”   “诺。”周勃的声音异常洪亮。   “一百军棍。现在就打。”   “这……”周勃有些迟疑,一百军棍是要出人命的。可偷偷瞄一眼刘邦脸色后,他咽下了想要略减一些的请求。他想,大不了后面的五十军棍轻一些就是了。目的只是为了惩罚樊哙那厮,并不是要人性命。   樊哙也傻了,“主公,我……”   刘邦厉眸一冷,“周勃,还不执行。”   周勃这才明白,刘邦是要监督执行的。顿时,他惊出了一身冷汗。正是用人之际,樊哙人虽浑,可却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若为了维护军纪打死,着实可惜了些。   海遥也慢慢停下了步子。刘邦的愤怒她感同身受,可是,她有周勃一样的担忧,这里,优秀的将领并不多,少了樊哙会直接影响军队的整体作战能力。于是,她走到刘邦身边,压低声音道:“我有一计,能永久解决樊哙的问题。”   刘邦声音淡淡,“何计?”   海遥声音突然高了很多,“阉了他。”   刘邦一愣。   周勃彻底呆了。主公这女人行事还真是出人意表。不过,这确实是永久解决问题的办法。   樊哙呆愣许久后醒过神,一见众人神色,两只手直接捂住下身,怒骂起海遥来,“你这女人,心也忒狠了些。主公,她有一计,我也有一计,你若真想永久解决我的问题,只要把这女人送予我便可。” 第七章妖娆特工,横空出世(9)   怒火刚平息一点的刘邦瞬间暴怒,他向周勃伸出手,“拿来。”   周勃赶紧后退一步,抱紧怀中刑杖,“樊哙,你这个浑蛋,还不赶快向主公认错。”   樊哙从未见过刘邦如此神色,淡淡的神情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发怒,这不是他熟识的刘邦。顿时,他吓得后退两步后,声音怯怯地解释,“哙听说那女人额头印记是点上去的守宫砂,主公既然不要她,我想着……”   樊哙未说完,但意思相当明白。   刘邦紧握的双拳青筋高高暴起,这浑蛋常因女人违反军纪,他一再饶恕,除了顾念旧情外,确实是因为樊哙杀敌勇猛,有将相之才,没有想到,他居然不知天高地厚地提出这种无礼要求。他之所以不允海遥离开他的营帐,不就是想对外昭示她是他的女人?这浑球忒浑了些。   海遥却突然平静下来,在这个时空没有归属到某个男子名下的女子是可以任人强取的,因刘邦身份特殊,樊@哙的要求才显得突兀了些。脸上印记已不再是秘密,也许,强守下去真的会为他和自己惹下不少麻烦。把脸上印记去掉,让身边所有的人明白她已是他的女人?想到这里,她脖颈一片滚烫。   周勃喃喃地嘀咕,“这下完了,樊哙不死也得少层皮。”   刘邦声音极冷,“樊哙,还不趴下。”   樊哙从来没见过如此冷漠的刘邦,也没有听过如此狠厉的声音。他并不傻,他明白眼下只有一个办法可逃过那一百军棍。念头一起,他整个人已趴跪在刘邦身前,“主公饶恕我这一次。我发誓永不会再纠缠海遥姑娘,也不会再领女人来军营,还会……”   刘邦神情不变,但双瞳之中愤怒已然稍淡。   周勃心中的担忧顿时消失,他真想抬脚踹樊哙几脚。这匹夫倒是不在意脸面,可是作为堂堂将军,这种行径何以在众兵将中立威,大丈夫的尊严又何在?   海遥却哭笑不得,这种马还真是能耍赖。不过,她没打算轻易饶了他。她悄悄平移两步,与刘邦并肩站立。然后,她用左手轻轻蹭一下他的右手。感觉他紧握的手微微松开,她用小指轻轻勾住他的指头,“樊哙,你说的那些本就是你该遵守的。不过,你既然有这份心,主公也不会不给你机会。” 第七章妖娆特工,横空出世(10)   刘邦脸上的冷厉不自觉褪去。这女人知道害怕了,所以她主动上来拉着他的手。他不喜欢这样,他要她因为爱他才真心实意接受他的爱抚或者爱抚他。不过,他没打算拒绝她,适当的配合才会让她心无旁骛地习惯依赖他。于是,他十分“体贴”地反握过去。   见刘邦并没有阻止海遥,樊哙虽然不情愿但仍然很无奈地等待她所说的机会。   海遥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樊哙一番,“你体力似乎不错。”   已经见识过了海遥的狡诈,樊哙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勃已把军棍抱在怀中,姿态闲闲地瞧热闹。   很快地,海遥便验证了樊哙的猜测。只见她脸上的笑容极其温柔,说:“有一项运动可增强上肢、胸部、腰背和腹部肌肉力量。我觉得很适合你。”   周勃大乐。他现在十分崇拜海遥。她总能十分精准地抓住时机“修理”樊哙那厮。既能不伤那厮的身子骨,又能起到惩戒作用,实在太好了。   樊哙疑问:“什么运动?”   海遥笑容更加柔和,“俯卧撑。每次一千个,一日两次。”   “俯卧撑?”三个男人同时望向海遥。   笑嘻嘻的海遥却望向刘邦,“让周将军监督,可好?”   刘邦心中残余的那点愤怒顿时烟消云散。前些日子周勃曾把海遥设计樊哙立誓不再招惹那帮女人的事当笑料在他面前添油加醋地叙述一番。由此可见,这狡诈的女人若是打定主意做某件事,那是什么计谋都能想得出来的。今日樊哙这匹夫说浑话时她居然没有生气,看来是想好了整他的计谋。虽说不知道那个俯卧撑是什么运动,不过,从早晚一千个这个量上,还有她笑得如此诡异上,想来不是什么好事。罢了罢了,随她折腾吧,只要能治住那浑蛋就好,于是@,他淡淡的目光扫向周勃,“不可徇私。”   “诺。”幸灾乐祸的周勃答应得十分爽快。 第七章妖娆特工,横空出世(11)   刘邦转身离去时轻轻丢下一句,“周勃,还不执行?”   周勃举起军棍十分同情地望着樊哙,“主公的女人是你能随便招惹的吗?快、快、快,把裤子扒下来,打完了我赶紧睡觉去。明日大军就要开拔,还有很多事要做。”   樊哙死了的心都有了。他冲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喊:“那个什么撑怎么做?”   海遥头未回,“明日紫末会来教你。”   @   樊哙更加绝望。自紫末与他划分界线以来连正眼都不曾瞧过他,让她来教……樊哙再度有了想死的心。   项羽集结大军开拔之时,韩信不顾劝阻冲进项羽的主帐。   韩信发现,即使仍是湖边归来时的便装,此时的项羽却比穿上战袍时更加气势逼人,那是种常年征战四方杀戮过多自然养成的霸王气势。在这种寒眸傲视下,他内心深处的那份不屑不自觉消失,“将军渡黄河赶往巨鹿,追击章邯大军,我认为不妥。”   黑眸扫过营帐内的一众副将,项羽冷冷地开了口:“你等都认为不妥?”   钟离昧上前一步,抱拳回应,“确实不妥。我们三路大军已于开拔之前商定妥,胜仗后齐聚彭城。将军若擅自赶往巨鹿,一则,武信君已故的消息必会过早泄露,二则,楚怀王会不会借机发难,夺将军兵权?”   英布同意钟离昧的分析,“布与昧意见一致。”   龙且跨上前一步,“龙且听将军吩咐。”   虞子期与季布、龙且一样,无论对错只听项羽号令。   五名副将,三比二。   韩信冷冷一笑,“若武信君战死的消息泄露,楚怀王必会借将军擅自行动为借口收回军权。到时候,将军如何处置?”   性格耿直的龙且少谋略,听韩信言语间对项羽不敬,愤而开口:“拥兵自立有何不可?”   这个回答激发了韩信内心隐藏的狂傲,他朗声大笑后转身离去,就在手掀起帐帘欲出营帐之时冷声说:“如此行事与莽夫何异。是我有眼无珠,误把庸才当明主。” 第七章妖娆特工,横空出世(12)   虞子期与季布脸色大变,钟离昧与英布同时趴跪在地,膝行到项羽身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将军当以大局为重啊。”   项羽心如刀绞,他又岂会不知其中利害。只是自小跟随叔父,在他心中,叔父与父亲无异。父亲被章邯那匹夫斩杀,他堂堂男儿不为父报此血仇,有何脸面存活于天地间。   韩信抛下帐帘,疾步欲离。   项羽虎目微闭,仰天沉默一瞬后大声说:“韩信留步。”   韩信内心略一沉吟后,停步不前。   项羽走出营帐,对着韩信的背影说:“从此之后,韩信与五副将同等待遇,随大军即刻赶往彭城。”   韩信速疾转身扑通跪下,膝行到项羽身前,“将军内心的悲痛我感同身受,只是,作为楚地最优秀的将领,将军当以大义为重。”   项羽扶起韩信,双眸略有湿润,“你乃大才。是我一时糊涂。”   钟离昧满脸欣慰。   英布脸上却闪过丝不易觉察的冷意。   虞妙戈站在帐帘后悄悄打量着外面的几个男子。自从清湖回来,她一直待在自己营帐内,不敢外出,不敢见任何人,甚至不敢前去主帐寻找项羽。   湖边时钟离昧建议韩信留下,项羽竟然当即同意,这很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沛郡之事尚未忘记,他难道不知道韩信根本不屑于照顾她吗?   钟离昧是有心还是无意?如果是无意,以后让兄长提点他即可。可若是有心呢?这很可怕,因为只要是钟离昧决定的事,通常就是他与英布两个人的观点。他们两个加上韩信,项羽身边的三个人如果都要除掉她,虞妙戈觉得不寒而栗。   湖边最佳的机会已经失去,她不可能再近韩信的身。杀他已无可能,也许,逼他离开会是个不错的方法。   夕阳把层林染成金色。   刘邦不知不觉间走进@树林,那林子说来也怪,走了约百米后竟突然空旷起来。他就地站着仰望半空,望着红霞密布的天空。   这时候,夕阳正一点一点坠落,这是一天中天空最美丽也最短暂的景色。 第七章妖娆特工,横空出世(13)   不自觉,万丈豪情涌入刘邦心间。暴秦不正如眼前这夕阳吗?虽然看似瑰丽,实则已是强弩之末,离尽头不远矣。项梁之死,会是楚地权力交替的转折点,楚怀王势必伺机夺取项羽军权。也许现在内讧对他来说并非好事,可是,也并非坏事。   计杀项梁,确实是正确的决策。   @   不过,海遥所提的也不无道理。如何改善消息传递过于缓慢这个问题,是当务之急。   她所训练的那些女人,果真有用吗?不由自主,他再度想到这个问题上。   海遥行事虽看似荒诞,其实,有些方法确实管用。就如那个什么俯卧撑,周勃监督樊哙几日后,竟然跟随着一起做了起来。据周勃说,那个方法对锻炼体能确实奏效。现在周勃已把这种运动定为了训练兵将的必修课。突然间,他很想知道,那些女人们被海遥训练成什么样了。   于是,他提步向前走去。清晨海遥离开营帐时曾说过,她们今日会在这片树林后训练,应该就是前面吧?可绕着林子走了许久,没见那群女人的影踪。就在他准备折身返回时,右侧灌木丛后突然传来一声娇媚入骨的喘息声。   原来有人躲在这里欢好。刘邦暗笑一声,顺原路返回。   也许是欢好的女人太过欢愉的缘故,他还未行几步,又是一声传来。这一次,他听清了。顿时,心像被人突然间贯穿一刀的疼痛感伴随着当头一棒般的晕眩向他袭来,他只觉无法站立。   这个女人整日外出,居然是跟人……   刘邦一步一步挪向灌木丛。   还好,那片灌木丛虽然密集,但却不高,身形高大的他轻易地看到了灌木丛中央的那群女人。不止他愣了,他发现,围着海遥的那帮黑衫黑裤的女人们也都目瞪口呆。   而海遥正是让人惊呆的始作俑者。只见那女人神情舒畅,眼神迷离,娇喘声正是从那微张的红唇轻逸而出。   刘邦心口积郁顿泄。   一个处子居然在教经验极其丰富的女人? 第七章妖娆特工,横空出世(14)   他哭笑不得。这种事她教得了吗?   显然,与他有同样疑问的还有那些女人。   绿绫率先发难,“女人欢好时哪会断断续续地叫。欢愉来了,那是忍也忍不住的尖叫。”   海遥还未及回答。红楠已一脸坏笑接口,“教官,听闻你额头上的红记是守宫砂,真的还是假的?”   因近期科目特殊,训练时气氛相对轻松。没有料到这群女人竟然因此而戏耍于她,不过,念在绿绫说的也是实情的份上,她就姑且原谅她们一次。在心里安慰好自己后,海遥瞪向红楠,“你有见过守宫砂点在脸上的吗?”   红楠摇摇头,“没见过。可是,那色泽确实像……”   眼见连紫末脸上也露出一丝好奇,海遥知道,是该她整顿纪律的时候了。否则,今天的科目将会演变成了她的隐私探讨会。于是,她轻咳一声清清嗓子,然后用目光逐个扫过她们,“你们还想负重奔跑吗?”   负重奔跑是前些日子的训练重点。   负重奔跑本来难不倒她们这些武者,可是,如果一口气奔跑近百公里,没有跑过的人是不懂其中滋味的。奔跑过程中的口干舌燥与奔跑之后的腰膝酸软都不及第二日起来后拖着两条仿佛不是自己的腿走路时的滋味。   因而,一听海遥声音有异,众女人均噤若寒蝉。   海遥满意地微微笑了,“你们真的想与你们的对手欢好?”   紫末脸色骤变。   绿绫连连摆手。   雨珊小脸苍白。   红楠结结巴巴开口:@“不真的欢好,你教我们这些做什么?”   海遥极为颓败,她真的败给这些女子了,她沉痛的目光再次从她们脸上扫过,“假若你们想和对手欢好,那么,我也没有权力阻止。不过,要牢记你们的使命,是要从对手身上窃取情报,而不是去调情。你们应该掌握的,是怎么样运用自己所学的技能让对手的防备心变弱,怎么样能保证你们没有任何牺牲的情况下取得你们希望取到的东西。” 第七章妖娆特工,横空出世(15)   紫末轻轻吁口气。   红楠脸上的迷茫锐减,“自然是男子意乱情迷时防备心最弱。”   海遥点头,“不错,是意乱情迷。可是,真正的意乱情迷到底是什么时候呢?我想,应该是在欲得而不可得的时候吧。”   绿绫侧首默想一瞬,“教官说得不错。我与哙……”见身边女人对她怒目相视,她赶紧改口,“我给樊哙提条件时,通常是欢好之前他难以自制之时。我明白了,教官刚才教我们的,正是让男人意乱情迷的手段。”   海遥满意地点点头。这些女人虽然理解力稍差,可是,懂得举一反三,也懂得易位思考。特别是这绿绫,身上的武勇差,但学得投入尽心。这群女人中,除了紫末,也许绿绫会是最能担当大任的人。   一直静静听着的紫末突然开口:“教官,前几日教的艳舞能否再演示一遍?”   海遥双目亮光一闪,紫末终于改变主意了?武勇修为高,又肯学习其他手段,她会成为此间最优秀的特工。难掩心头乐,她脆声说:“好。”   那是身为现代社会的杀手时,她最常跳的辣舞。男人们通常喜欢躺在床上观赏,而她则跨蹲在他们身上……虽然不会进行到最后的步骤,但却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近身@手段。而且,不会失身。   刘邦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舞。那不住扭摆的臀部,那如游蛇的细腰,那媚入骨的神情……他不禁陷入沉思,这个女人怎么会懂这些?   正看得入神,忽听后面传来脚步声。   却是周勃和樊哙。   刘邦很是意外。周勃与樊哙同样没有料到刘邦会现身此地。周勃抱拳刚欲说话,樊哙已转身往回跑,他边跑边喊:“主公,我这次绝不为女色。是周勃强拉我来的。”   周勃看得大乐,“主公,那一百军棍确实奏效。”   刘邦表情虽然淡淡,但嘴角已经上抿,“何事?” 第七章妖娆特工,横空出世(16)   周勃略感难为情,“樊哙那厮偷偷练习刺杀技术,我看可以在将士们中推广。就向他请教,谁知他说自己学得不全,不教。我用计诱使他犯错……”说到这里,他悄悄打量一眼刘邦神色,见刘邦并无不悦,他才继续往下说,“他这才告诉我,他是偷学的。这不,今日我就强拉着他前来拜师求教。”   听到声音,海遥已赶紧停下。略微检查一下身上服饰并无不妥后,叫紫末上前,然后对众女人说:“今日教的这些,或许你们不以为然。因为你们已经历过男女情事,懂得如何勾起男子情欲。可是,怎么样才能点燃对手们的情欲,而你们却不自燃,这便是需要你们自己琢磨的。神情要@逼真,动作要优美,声音要娇媚,一举手一投足都要有韵味,只要你们想就要让那些见过你们的男子过目不忘或暗恋成狂,这便是我对你们的要求。”   众女人震惊。   海遥看向紫末,“或许方法方式为你所不齿,但比起以武勇相搏既而受伤或是丢掉性命,我宁可你选择利用美色。切记,你的命只有一条。”   紫末垂睑,“紫末谨记。”   海遥这才举步,并边走边交代众女人:“接下来,紫末带队,你们既可继续练习,也可相互讨论交流。”   周勃望着从灌木丛中走出的海遥,愣了,“怎么会是海遥姑娘?樊哙那厮他……”   海遥走到刘邦身边,笑着回答:“樊哙曾躲在树上偷看过我们训练。”她不是没有觉察,只是她懒得与他纠缠。   刘邦眉微皱看向海遥。   海遥嘿嘿一笑,“他很怕我。你不要担忧。”   刘邦摇头轻笑后突然眉梢一扬,“你所教的确实让人意外。”   海遥突然意识到不妙,是啊,刚才声音一起,她就发现他站在灌木丛外,想来“观赏”她的表演已经有了一阵子。顿时,心里羞窘的她面红耳赤,“你……我……”无话可说的她直怨恨自己,刚才确实太投入了,竟然没有发觉灌木丛外有人。   刘邦眼里有了笑意。也许真太纵容这女人了,现在的她,在他面前越来越随意,他基本上看不到眼前这般羞羞怯怯的俏模样了。有时候,他真的怀疑,第一次见到的她与现在的她真是一个人吗? 第七章妖娆特工,横空出世(17)   周勃很是尴尬。现在的主公只要和海遥在一起,常常会视他们为无形。   还好,海遥没有忘记还有其他人在场,“周将军,海遥会挑两个武勇修为不错的去教将士们。”   周勃一抱拳,“谢过姑娘。”说完,不等刘邦开口就转身大踏步离去。   刘邦看看周勃越跑越快的背影,十分不满,眉不禁轻轻一挑,这个周勃真是越来越莽撞。等回过头,却见海遥正准备往灌木丛躲,他终于气笑出声,“我有这么可怕?”   海遥眸中闪过丝狡黠,“你不可怕。可是……”   刘邦凝视着海遥,笑而不语。   海遥心头莫名一阵悸动,竟然不敢再与他相望,低下头,踱到他跟前,“来寻我有何事?”   刘邦伸出手,“陪我走一会儿。”   海遥心跳如鼓,那日惩罚过樊哙回营帐之后,她试图引诱过他。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引诱手段太差劲,还是刘邦的反应太迟钝。总之,不但没有成功去掉脸上的守宫砂,他还越来越忽视她,这直接导致了一个很重大的后果,那就是每次见到他,她心里不自觉地惶恐、羞涩,唯恐她的那点心思被他窥探到。因而,今天乍一见到他双瞳之中柔若暖风的光芒,一下子就无措起来。   刘邦好整以暇笑看着她。   海遥飞快地把手放在他的大手里,“走吧。”   @走出树林,沿着驻军营地走了两圈,就在海遥有些不耐烦时,刘邦突然开口:“理论联系实际,要试过才知道有用没用。”   海遥愣了一瞬后,脸颊羞红瞪他一眼,“自然是有用才教。”   “既然教了自然得让人信服。”   海遥不解,刘邦却转移了话题,“你的心里还有他?”   一时间海遥没反应过来,“谁?” 第七章妖娆特工,横空出世(18)   刘邦停下步子,用手托着海遥的下巴,双目凝视着额角嫣红的印记,“你还要我等多久?”   海遥眸中闪过丝伤痛。   见状,刘邦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然后,他转身离去。   海遥呆呆望着那道高大却略显孤寂的背影,心头酸涩顿时涌出。自知项羽并不是阿积后,她很少想到过他,她爱的是阿积的人,并不是阿积的外表。说实话,她清楚知道刘邦已慢慢进驻到她的心里,她也明白,将来刘邦无论成王还是败寇,他都会一直守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这在这个时空中可谓弥足珍贵。可是,隐埋在心底一角的那份情感,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在这种情形下,真的可以坦然接受刘邦的这份深情?   夜色低垂,海遥远远望着炊烟四起的营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营帐。   她仍然站在白天刘邦转身离去时的那棵树下,脑子里却不断想起雍丘城里她对他说的那番话。自从那天后,他恪守着自己的诺言,没有出格的动作,也没有暧昧不明的言语挑逗。可是自己呢,在这个男性为尊的社会里,在荷尔蒙分泌过盛的军营里,若没有他纵容的默许,她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吗?   答案显而易见,根本不可能。   也许真的不应该这么自私下去?若无法爱上他,就不再利用他的溺爱在这里自由地呼吸。   想到这里,海遥突然不自觉地打个寒战。   她突然间就明白了,她真的害怕离开他的庇护。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她已经开始在乎他了?   等到月上中天,她很无奈发现她说服不了自己。她并不是在乎他,她仍旧只是恐惧这个世界。   海遥心里不停做着斗争。   不就是欢好吗?虽然没有爱,可是,她喜欢他,这没有错。欢好并无不妥。身为杀手时为了完成任务,有时候她会在那些猥琐的对手面前脱得一丝不挂,甚至还会用自己身上的敏感部位去“抚摸”他们。比起这些来,和一个还算喜欢的人欢好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服了自己,海遥大步流星向营地走去。可是,走到主帐前手放在帘帐上@时,她沮丧地发现,她真的有些畏惧。 第七章妖娆特工,横空出世(19)   进,或是不进?正当海遥犹豫时,巡夜经过这里的周勃奇怪地开了口:“姑娘,为何还未休息?”   海遥回头朝他尴尬一笑,“这就进去了。”   周勃一脸真诚,“赶快进去吧。主公歇下一阵子了。”   顿时,像被踩到尾巴般,海遥迅速掀帘进帐。摸黑走到自己的榻铺前和衣躺下。大睁眼睛盯着帐顶,躲过了今晚,那明晚呢?   不就是欢好吗,何惧?就这样,海遥悄悄翻身起来,蹑着步子绕过小山般的竹简走到刘邦的榻铺边。就在掀开他身上随意搭着的薄被时,她的心怦怦怦一阵急跳。   这时,刘邦突然翻了个身。   受惊的海遥一屁股坐在地上,正要快速起身逃出去时却发现他呼吸十分平稳,显然,他并未醒转。   就这样,在他的榻铺边蹲坐小半个时辰后,难忍困意的她终于和衣躺到他身边。   营帐内的榻铺搭在土地上。半夜时分,土地上的暑气被湿冷地气所取代。海遥不自觉向刘邦怀里挤去。   帐外月色明亮,隔着营帐小窗流泻进来照在地上。   刘邦突然睁开眼睛,就着微明光@线盯着眼前这张脸。肤凝如脂的脸上,如月牙般弯着的蛾眉下,两排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小巧却丰满的唇畔稍稍嘟起,仿佛有什么不满的心事要说出来。其实,若没有额角嫣红的印记,这张脸也是明艳逼人的。他不了解她的母亲为何会做这样匪夷所思的事,但他庆幸她的母亲如此做了,如若不然,她怎么可能等到与他相遇。   他并不是急色之徒。可是,把美好的心仪的女人收归已有,这是任何一个男子都渴望的。他是男子,他同样渴望。不过,她却有着自己的坚持,她希望和他欢好的前提是彼此爱上对方。于是,他等,他对自己有信心。   可是,今天,他却突然不确定了。她身上有太多他不了解的东西,她无意间流露出来的那种随性的洒脱,那种独立的想法,都让他觉得恐惧。这个女人,身上有太多耀眼的东西,他担忧终有一天,会出现另一个懂得欣赏这份耀眼,她也乐意让其欣赏的男人。   不由自主,他的手抚上了她的脸。眉、眼、鼻、唇一路下去,他有点舍不得移开手。即便真的占有她,她就会死心塌地跟随他了吗?   他在内心里苦苦一笑,怎么可能? 第七章妖娆特工,横空出世(20)   海遥实在是累极了,刘邦轻柔的抚摸只让她摇了摇头。他收了手后,她再度往他身上靠了靠。   刘邦无声笑了。   其实,睡得看似安宁的海遥正做着梦。梦中的她依旧在踌躇,到底要不要和刘邦欢好呢?   因而,正当刘邦为她掖好薄被时,她嘴里突然咕哝一句,“不就是欢好吗?有什么了不起。”   刘邦一愣后哑然失笑,这个下定决心躺过来与他行房却又自顾呼呼大睡的女人,他要怎么办才好?   清晨,刘邦把海遥摇醒,“起榻吧。要开拔了。”   海遥发了会呆后,突然间想到昨晚的事,她翻开身上薄被就往营帐外跑。   “你确定要这样出去吗?”刘邦的声音很是无奈。   海遥顿时停步,伸出手摸摸凌乱的头发,再低头望望着未穿鞋子的赤足,转过身低着头走向自己榻铺的方向。营帐本也不大,她转了一圈后赫然发现,原来自己铺榻的地方已是空空如也。   刘邦好笑地看着她,提醒,“大军今日赶往彭城,梳洗后我们就要出发了。”   海遥极力压抑着心中的羞窘,装着随意,“退守彭城?”   “名义上是。”   @   “实际上呢?”   “目前我们无法独立行事。”   “楚怀王……”   听海遥东拉西扯,刘邦再也忍不住笑了,“你既然主动睡到我的榻上,以后就没必要安置两个榻铺了。”   海遥头脸骤然间火烫。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刘邦却突然收住笑声,“我会等到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天。” 第七章妖娆特工,横空出世(21)   海@遥心头一阵悸动。她发现,其实,刘邦的身上有阿积的影子,只要是他们认定的事一定会坚持到底。可是,她明白,他们只此一点相似,比起阿积来,刘邦很善于隐匿自己的情绪。   项羽在彭城外三十里处扎营。   韩信遥望彭城方向,叫来军中探子,“沛公到达否?”   探子抱拳回应,“并未。”   韩信剑眉皱起,从英布与钟离昧的只言片语中他无意得知,楚怀王与项羽之间竟然还曾因为虞妙戈起过冲突。他预感到,项梁战死很有可能就是楚怀王借机发难的时机。交出兵权,项羽难逃被诛,不交兵权,项羽势必背上恶名。   他十分后悔,清湖边上确实应该杀了那艳姬。   后悔已晚,他希望可以借助沛公刘邦的力量为项羽化解这场危难。   许久之后,他方开口:“方圆五十里内再次摸排一遍。若有沛公消息,速速来报。”   探子抱拳应下后快速离开。   韩信轻轻叹口气,转身准备回营。   恰是夕阳西下,他眼前,绚丽的霞光中,一个身着淡紫裙裳的女子袅袅而来。韩信眼睛微眯,华光之中虽然看不清来人面貌,可是,军中只有一个女子可随意走动。   韩信杀心再起。   虞妙戈仿若不觉般走过来,“前些日子曾听人提起,沛公身边有一位面容欠佳的姑娘。韩将军,红儿……海遥总归出自虞府,若有她的消息可否告知我?”   韩信眼里的冷厉不自觉褪去,那丑妇真的还活着?欢喜激动轮番跃上他的心头,她真的还活着!他要亲眼去证实。   韩信奔向雍丘往彭城的方向时,虞妙戈嘴角含着丝冷笑转身离去,她要仔细想想,要怎么样才能借外人之口把这个消息告诉项羽。   龙且压着满腔愤怒冲进项羽营帐时,项羽正仔细盘问刚自定陶逃回来的谋士范增,“叔父怎么可能轻易被章邯的人近身?” 第七章妖娆特工,横空出世(22)   一身脏臭的范增匍匐于地,“增不才。大军溃败后混入那匹夫军中,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武信君身边出了奸细。”   项羽虎目湿润,“何人?”   范增泣回:“武信君的随侍,君上被刺杀后奋力一搏,那随侍已被当场诛杀。”   项羽忍不住悲呼一声,“叔父,羽若不报此血仇誓不为人。”   钟离昧轻叹一声后问龙且:“有何事要禀?”   龙且手指雍丘方向,“韩信那厮直奔沛公大军方向而去。”   项羽还未开口,英布已沉声喝问:“你亲眼见到的?”   “是虞……”龙且刚开口,虞子期掀帘而入,“子期恰遇探子回来,他说回来时见到韩信。”   龙且面色古怪地盯着虞子期。明明是虞妙戈告诉他的,说出来有何不妥?   震怒下的项羽未及深思便重重一拍几榻,“以后若再发现奸细隐藏军中,必施以车裂之刑。”   钟离昧大惊失色,韩信一事未经查实,项羽实不该在震怒之下妄下定语啊。英布阴厉的目光扫过龙且与虞子期,然后垂睑盯着足前一尺处。   看项羽久久不语,@范增心里罪恶感更盛,他趴跪在地叩首低泣,“增愧对武信君。增应死在定陶啊。”   项羽面色沉痛,上前扶起范增,“先下去休息吧。”   范增掩面出帐,正要跟随兵将离去,忽见两骑快马由远而近。   听到动静的项羽与副将们走出营帐。   一会儿工夫,快马上的人被兵将们引领到项羽跟前。一见来人腰间令牌,项羽神色顿时转为冷峻。   见项羽神态倨傲,楚怀王所派随侍倒也不敢多说什么,把口谕清楚地复述一遍后转身就准备离开。   项羽极力压抑住心中愤怒,开口说:“你等带话给大王,三路大军还未到齐,羽自不能先入彭城。” 第七章妖娆特工,横空出世(23)   也许是早已料到了项羽会有此一说,那两名随侍中稍胖的一名接口说:“大王特意交代,项将军不必等候沛公。”   项羽仰天长笑。   龙且的手已握住刀柄,只等项羽一声令下,他便砍下那两名随侍的脑袋。   钟离昧赶紧上前一步,赔笑对稍胖随侍说:“就听将军的吧。你放心,你以后的出路将军自会打点。”   楚怀王是傀儡,能风光到几时无人能猜得出来。目前就情势来看,项羽确实是棵大树。因而,那稍胖的随侍马上眉开眼笑,“小人这就赶回彭城。”   等两骑走远,龙且不满地咕哝,“若每来一个人将军都要打点,那将军变成@什么了?”   英布脸色依旧阴厉,“他还能活到将军入彭城就不错了。”   龙且一愣。   范增摇了摇头,“跟随将军多年,还是如此不开窍。楚怀王疑心极重,那随侍若不为将军辩解还好,若辩,定死。”说完,随着兵将离去。   龙且愕然。   眉头紧锁的项羽望向雍丘方向。雍丘战事结束早于城阳,沛公应该早已赶到彭城。此时未到,是途中有变还是故意拖延?   钟离昧顺着项羽的目光望向远方苍穹,他担忧的是刘邦故意拖延,虽然只与刘邦交手过一个回合,可是,沛郡之事他至今还无法忘怀,刘邦在未与项羽照面之前便已掌握了他们的所有情况,这是个很可怕的事实。要知道,消息缺乏和缓慢是每个军队都避免不了的问题,刘邦竟能克服,他的军队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此时未到,又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项羽收回目光,着龙且叫来探子,“你等速探沛公大军行踪。”   十名探子齐声应下,只是还未跑出驻地,便见另一名探子匆促而来。   这名探子见项羽身边并未有韩信身影,便朝项羽一抱拳,“沛公大军屯于距彭城七十里处的山坳里。”   沛公果真是在拖延,项羽冷冷一笑后问:“何人派你前去查探?”   探子再抱拳,“韩信将军。” 第七章妖娆特工,横空出世(24)   英布脸上闪过丝赞赏。   钟离昧轻声一叹,是非黑白已然明了,这龙且是忒鲁莽了些。只是,希望韩信永远不要知道今天所发生的事才好。   韩信虽然焦急,但并未盲目。他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但是,却去晚了。   韩信趁夜潜入刘邦所率大军的驻营里悄悄寻找时,刘邦正处于极度愤怒之中,在此地屯兵已有些时日,几万兵将们已经全部掌握了海遥所授的近身搏杀术。彭城传来的消息说楚怀王已亲临,显然,这时候项羽必定已接到楚怀王的指令,大军即将开拔,却不见海遥的行踪。   兵将们翻遍了整个军营,不但未找到海遥,连那些女人也通通消失不见。   刘邦的脸色在刹那间剧变,声音也禁不住隐含颤抖,“再去找。”就在兵将转身往营帐外冲的时候,他再次叮嘱,“多派些人。切记,不可大张旗鼓。”   张良心里也有些发毛,他压低声音问萧何:“樊哙今日可有异常?”   萧何心里一哆嗦,惊慌之下忘记了控制音量,“何今日不曾见到他。”   “谁?”   听刘邦声调有异,萧何越发慌乱,“樊哙。”   刘邦只觉他的头突然间一晕,身子不禁轻晃了下。   @   张良伸出欲扶,就在他的手即将触到刘邦臂膀的那瞬间,刘邦已旋风般冲出主帐。   未行几步便见周勃迎面走来,见刘邦神态有异,他慌忙上前,“主公,发生了何事?”   “樊哙呢?”   周勃指指身后,“我们一起出的营帐。半道上他说内急,这工夫也该赶上来了。”   刘邦正要举步,樊哙从周勃左侧的一个营帐后现身出来,“主公找哙何事?”   刘邦心中的忧虑又增一重,若是樊哙捉了海遥肯定是转身就逃,哪还会上前来。显然,跟来的张良与萧何也明白。   张良担忧地望着四处张望的刘邦。 第七章妖娆特工,横空出世(25)   萧何不死心地问樊哙:“你今日可见到海遥姑娘?”   樊哙摇摇头,“不曾见过。”   那群女人身有武勇,营地内却不见打斗痕迹。显然,那群女人是自己离开的。想到这里,刘邦脸上的担忧焦虑褪去,黑瞳之中透出坚韧的冷厉。   樊哙迷茫地望着萧何,“发生了何事?”   刘邦未开口,萧何代为回答@:“海遥姑娘不见了。”   樊哙想了一瞬后看向刘邦,“昨天哙遇到红楠一行外出,问她们何处去,红楠说去咸阳。。”   周勃一拍脑袋,“哎呀,应该早点告知主公了。今晨勃找海遥姑娘问怎么样才能提高兵将耐打能力时,那个叫紫末的姑娘与海遥发生争执,说这一次一定要陪在海遥姑娘身边。”   刘邦眼里的冷意慢慢散了,那女人训练的人终于要执行任务了吗?那女人不明白吗,即便她刺探的情报发挥作用,他也不希望她离开他的身边。心里虽然这么想,他眼中的冷厉渐渐淡了,透出了些许温柔,“周勃,她们可曾谈起彭城?”   周勃点头,“现在想想,勃出现前隐约间确实听到她们说到了彭城。”   刘邦看向张良,“即刻开拔,赶赴彭城。”   大军于瞬息之间离开山坳,隐身于树的韩信不由陷入沉思。沛公的军队人数虽少,但确实是虎狼之师,比起项家军来说,以一敌五不成问题。   由此可见,刘邦才是这乱世中的枭雄,也由此可见那丑妇果真特别,连刘邦都对她另眼相看。   不行。他韩信既然认准了这个女人,又岂会让其他男子得逞。他要先于刘邦赶赴彭城,他必须要得到这个女人。 第八章美人琴色绝天下(1)   第八章美人琴色绝天下   彭城。   最热闹的一处临街宅院里,海遥再次问绿绫:“有把握吗?”   绿绫抬眸一笑间,眼梢隐蕴着宛若春风般的媚态顿显,“姑娘放心,绿绫十四岁便以古琴冠绝春英院。”   海遥含笑点头。仓促之间,这群女人还是有了些她要的样子,就如眼前的绿绫,虽然武勇不强,可脸上那笑容,那举手投足间挥洒自如的媚态显露,海遥相信,这女人会轻易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绿绫调了调琴弦,十指一扬,一阵悠远的琴声便传出宅院,宛若行云般,悠远至极,清新至极。   街上行人不由驻足细听。   紫末纵身飞跃至院边树上,透过浓密枝叶间的空隙望向街道。   海遥微微抬头,紫末冲她笑着点头。她心中一阵狂喜,冲绿绫伸了下大拇指。绿绫卖弄地轻抬纤手,顿时,琴声显得温柔@起来,仿若细雨敲窗,又像是春风拂柳,一声又一声,轻轻地抚摸着众人的心灵。   紫末飞身下树,和海遥视线交流后,两人默契地走向房间。   海遥直接走向床榻,躺下后闭上眼睛。她很困,但头脑却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根本睡不着。她翻了个身,强迫自己睡,可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   桌边坐着的紫末扑哧笑了,“没有主公怀里舒服吧?”   海遥顿时羞得满脸通红,睁开眼睛抓起枕头就要砸她,紫末赶紧指指窗外,示意她不要弄出声响。   海遥悻悻地把条枕重新放在头下,瞪紫末一眼后重新闭上眼睛。   紫末轻轻一叹,“主公对你的情意人人皆知,你又何必一再辜负他。” 第八章美人琴色绝天下(2)   海遥沉默不语。自那晚后她与刘邦夜夜同眠,她怎会没有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可是,除了抱她入怀外,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紫末说得不错,可是……她自己也无法说出到底因为什么,她总会在内心做出决定后的下一瞬间突然后悔。   紫末又说:“你脸上印记始终是个祸害。若哪一天主公不肯坚持了,且不说哙,整个军营的男子都不会放过你。贞节,对于那些男子来说虽然没有价值,可是,被主公青睐过的女人,人人都会想尝尝鲜。”   海遥打个寒战,即便体能恢复到以前的程度,可自己能做到时时警惕,时时防备身边的一切男子吗?很显然的,这根本不可能。   紫末起身,走到门边时又是一声轻叹,“你一向聪慧机敏,为何在这件事上如此愚钝。”说完,自顾跨出门槛。   一阵酸涩袭上心头,海遥翻身坐起趴在窗棂子上,望@着抚琴的绿绫,发起呆来。   范增与项羽主仆六人商议过后,最终决定不再等候沛公。   临行前,项羽再次问英布:“韩信回来没有?”   英布摇头。   跨坐于马背之上的项羽望一眼百米之外营帐门口站立的虞妙戈,内心深处一片柔软,收回目光时已不自觉看向虞子期,“你与龙且留下。”   虞子期一点即透,龙且又以执行项羽命令为天职,两人毫不犹豫应下。   英布的拳头握了握,但始终没有说什么。   一行六人驱马赶赴彭城。   楚怀王自被武信君扶立为王,便仿照幼年记忆中楚宫的礼仪行事。这么过了几个月,随侍及宫女多摸透了他的脾性。   此来彭城,虽然一切从简,可楚怀王依然带来了千名侍卫,百名近身随侍,五十名宫女。   项羽踏进彭城城门时,楚怀王正在侍卫林立的临时行宫里观舞赏花。   舞,仍是那几十名宫女常跳的大鼓舞,楚怀王早看厌了。 第八章美人琴色绝天下(3)   见大王面带不耐之色,旧楚老臣宋义在心里暗叹一声,“大王,项梁被章邯所杀,项羽必定急于报仇。我们应顺水推舟,令刘邦往西进攻咸阳。”   秦大军集结巨鹿,咸阳空虚,楚怀王想一举攻下秦之心脏。这是来彭城之前就商议好的。   楚怀王懒洋洋地点头,“沛公忠厚,孤心中有数。”   宋义心中再次轻叹。项羽性急暴躁,刘邦才是大患,忠厚只是假象,眼前这个大王确实昏庸啊。   见宋义苦着一张老脸,楚怀王心里又是一阵厌烦。他起身甩袖离去,“这项氏小儿三请四请均不来。今天来了,孤却没心情见他。”   宋义大惊。正要开口,忽听苑外传来一阵琴声,那琴声仿若一道清泉般,能洗去闻者心中的忧虑、烦躁、痛苦等诸般情绪。楚怀王脚步一顿,侧耳细听起来。见状,众随侍慌忙收声闭气,唯恐弄出点声响。   那琴声慢慢变得温柔了,丝丝缕缕,荡在半空中。   楚怀王难忍心头激动,“速带弹琴之人前来。”   贴身随侍领旨后小跑向正门方向而去。   楚怀王却发现,那琴声竟然渐渐远离,急切之下,手指向院墙说:“你等趴下,搭成人梯。”   众随侍早已习惯了楚怀王的胡作非为,人梯于转瞬之间搭好。楚怀王毫不犹豫踩上随侍们的背爬上墙头,恰见佳人香车缓缓向远处驶去。   “美人留步。”   车内佳人应声抬头。   楚怀王心神摇荡,浑然忘记身在何处,双目不眨盯着车中的绿衣美人。肤如凝玉,眉@眼如画,人间断无如此绝色,定是偷下凡间的仙子,“仙子何处去?”   绿衣美人掩口一笑,“君是问绿绫吗?”   声媚入骨,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在楚怀王心里游走,他情不自禁问:“敢问绿绫姑娘,能否为熊心弹奏一曲。”   身着男装坐在车辕边赶车的海遥默默听着。没有料到第一次出手便能成功吸引住楚怀王,看来派绿绫来彭城是个正确的决定。二十几名女人,她依照她们的自身优势与所学重点把她们分到了秦治下的各郡县。她希望她们能利用取得的情报为以后谋求出路,她相信,刘邦如果称王建国,必会不分性别论功行赏。 第八章美人琴色绝天下(4)   绿绫玉手指向楚怀王,“君要在此地聆听?”   楚怀王如梦初醒般,赶紧说:“熊心已差人过去,美人稍候片刻。”   绿绫又是一笑,“知音难觅,绿绫这就过府一奏。”   海遥见一男子跑得气喘吁吁,便开口询问:“你是熊心所遣之人吗?”   随侍微愣后愤而开口训斥:“大王名……”   那随侍“讳”字尚未说出,墙头已传来楚怀王气极败坏的喝斥声,“休要惊到美人。”   那随侍一见楚怀王露出外面的半边身子,面色一僵,“诺。”   海遥扬起鞭子,“劳烦带路。”   随侍小跑跟在马车左侧前方。   纱帐飘飘,绿绫走向楚怀王。   海遥再次出言提醒,“安全第一,情报次之。”   绿绫如水的眼波始终看着楚怀王,她的声音也压得极低,就连海遥也听得极为模糊,“绫并不在乎……贞节……只要……以后有好的出……绫……甘愿……”   海遥心里有点难受。出身青楼又失去樊哙的庇护,绿绫的选择也算是无可奈何吧。也许,把这个女人培养成情报人员确实是自己太一厢情愿了些。想到这里,她一把拉住绿绫,“回去吧,夫人在等我们。”   这是她们出发前商议的暗语之一,意思是,放弃行动。   海遥作男子打扮,而且相貌故意修饰得较为粗糙。看在楚怀王眼中,那是要有多丑就有多丑。此时一见丑马夫拦住绿衣美人,大步走来,喝问:“何事纠缠美人?”   绿绫略使武勇,飞快抽出被海遥拽着的衣袖,笑脸看向楚怀王,“他@担忧晚归受夫人责骂。” 第八章美人琴色绝天下(5)   离近看,才发现美人雪白肌肤吹弹可破,楚怀王顿觉心头一阵陶醉。他已很久未见如此貌美的佳人,虽比不上那虞妙戈明艳,但那媚态更让人冲动。   就这样,海遥眼睁睁望着绿绫跟随楚怀王走向内室。呆立很久后,她才在引路随侍的注目下离开。既然已进入到预定计划,她只能往下走。功亏一篑的事,她不能做。   项羽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神色凝重跨出府院门槛的人虽作男子打扮,虽然脸上粘了一个极大的痦子,可是,那眉眼,还有那额角嫣红的印记,不是海遥是谁。   心怦怦急跳,他不由自主快步走向已坐到车辕上准备离去的海遥。   跟在项羽身后的几人并未发现海遥,因而,一见项羽走向另外一个方向,便纷纷开口提醒:“将军,方向错了。”   项羽顿时停步。雨夜那一幕再次闪入脑海,他再一次告诉自己,“忘记她。她心目中的人并不是你。”可是,目光仍然不由自主追随着海遥。   范增压着性子身子微躬,“将军,既来之则安之。进去吧。”   项羽这才举步,向充作临时行宫的府院走去。   海遥心里很不平静,绿绫会遭遇到什么,她能想象得出来。这样的牺牲,值得吗?   正想得出神,忽觉车身一沉,身边已多了一人。海遥一惊之下挥掌劈向来人。   韩信往后一躺,背紧贴着车篷,“丑女人,怎的还是一见面就打人?”在彭城寻觅了五天五夜,一无所获。听闻项羽今日入彭城觐见楚怀王,他便早早地来到临时行宫外等候。没有想到,没等到项羽却意外见到了海遥。在她低眉顺耳服侍绿绫下车走进行宫的刹那,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骄傲的丑女人到底在干什么@?因而,他一直等在外面。还好,这丑女人很快就出来了。   每次遇到韩信都有倒霉的事情发生,海遥着实讨厌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浑小子。因而,她不但没有收手,攻势反而更猛烈了些。   韩信疲于应对,便当街大呼小叫起来,“哎哟,信自娶了这个丑妇,便三天两头受她欺辱……哎哟,若不是信着实爱这妇……哎哟,女人,下手轻点。”   街道上的人目瞪口呆望着马车上互不相让的两人。一好事者率先起哄,“小子,你口中的女人明明是个小哥,莫非你有断袖之癖?” 第八章美人琴色绝天下(6)   韩信一听,伸手把海遥头顶上束发的玉冠扯下来,顿时,如瀑黑发直垂腰下。韩信一边大呼小叫应对海遥,一边对行人说:“这女人时常男子打扮。”   行人哄然大笑,有人向韩信支招,“那小子,晚上勤劳一些,女人有孕后多半会听话些。”   韩信双目顿时放光,“信这就谢过。”   海遥气得咬牙切齿,却又不想在这些不明真相的人面前多说什么。与其在这里让人看笑话,不如速离此地,待到城外找一僻静之地好好修理这个泼皮无赖。想到这里,她收手扬鞭策马,马儿吃痛扬蹄飞奔,街中行人纷纷闪避。   韩信咧嘴而笑,涎着脸凑向海遥,“这就对了嘛。劫后余生我们应该相亲相爱才对。”   不提这事还好,提起来海遥就火冒三丈。若不是那次落水,怎么可能会任由吕府诸人当成粽子捆绑几日,“你为何推我下水?”   韩信大摇其头,“你这女人怎可血口喷人。明明是你落水后我奋不顾身跳下湖救你的。谁知那湖底竟然通向外面的河流,而且,连接之处有暗流,害得我差点丢了命。”   难道是虞妙戈,她竟然身有武勇,而且修为颇高?海遥觉得难以置信,那个楚楚动人的羸弱女人竟然如此歹毒?   见海遥神情有异,@韩信心里也起了疑,“你确定是被人推落湖中?”   海遥点点头。   韩信面色一整,“是她?”   “虞妙戈?”   韩信眉头紧紧皱着,深思一会儿轻哼一声,“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两人说话间,马车出了城门。海遥也不辨方向,哪条道路人少便往哪里赶。韩信发现后脸上再度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无赖模样,“你这是带我去哪?”   海遥并不答话,只是一个劲赶车。   见她嘴角噙着丝诡异的笑,韩信暗中戒备。这个女人身上武勇修为进步太快,五百招内他根本占不到便宜。而且,以他对这个女人的了解,她与人交手,只要对方有一个破绽,她马上便会出奇制胜。她的武勇路数忒诡异了些。 第八章美人琴色绝天下(7)   身前车后无一人经过,土道右侧又有一片茂密的树林子。   这是绝佳之地。   海遥仍然是猝然间出手。   韩信虽然早已防备,但仍在躲避她双手攻势时被她一脚踢下马车。忍住腰间火辣辣的痛,他快速从胸前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   海遥却没有发现韩信这个小动作,她居高临下笑望着韩信,“今日我就让你见识见识轻薄女子的下场。”   韩信已用手指挑断纸包上的草绳,这是入@彭城时他特意准备的药粉,他明白这手段有点下三滥,可是,舍不得伤她,必会被她所伤。对待海遥,除了用药,他还真想不出好办法。   为转移海遥的注意力,韩信贱兮兮的目光从海遥的胸部瞄到下腹,“信心悦于你才锲而不舍追逐你。你说得不对,信自始至终还不曾轻薄到你。”   海遥气结,跃下车辕就向韩信攻去。   一味躲避的韩信在退出二十余步时终于逮到机会,饶是海遥反应迅猛,可这时候正刮着西南风,她仍是吸进去不少。   韩信得意洋洋地抱着肩。   海遥头脑一窒,“什么药?”   韩信咧嘴坏笑,“蒙汗药。”   海遥头脑已开始昏沉,但她仍然奋力向马车边挪动脚步。落在韩信手里,会发生什么事,她很清楚。她迷离的目光无力望向北方,“刘邦,我……”   在海遥身子滑向地面的那瞬间,韩信揽住了她的腰身。   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令刘邦有些惊惶,难道是海遥出了意外?想到这里,仿若被人破腹一刀般,心里骤然一痛。   离彭城约有三个时辰的路程,再赶一赶,酉时应该能入城。刘邦蹙眉眺望一眼彭城方向,再次向战马挥鞭驱策。 第八章美人琴色绝天下(8)   大军已奔行一日一夜。张良看看不住喷着响鼻的胯下骏马,再回头望望精疲力竭的军队,他踌躇再三还是开了口:“主公,马乏人困,该驻营休息了。”   刘邦头脑一激灵,心里已是清明一片。是啊,他与张良等人坐骑乃是良驹,可身后兵将们的都是普通战马,而且,骑兵之后有万余人步兵,他不能不顾及他们。心怀愧疚的刘邦回头望一眼身后疲惫的将士,然后交代周勃:“就地休整,五个时辰后出发。”   周勃简短地向传令官下达指令。传令官快马向后驰去。   正当张良准备下马时,刘邦对他说:“我与萧何、樊哙赶赴彭城。你与周勃留守。”   张良不赞同,“彭城局势不明,主公不可轻离大军。”   萧何点头同意张良意见,“此处距彭城也就三个时辰的路程。不用急在一时啊。”   樊哙悄悄望向刘邦,见他神情虽然平静,可眉梢眼角隐匿的全是担忧,便忍不住开口说:“你等怎会了解主公心中的忧虑。”   其实,众人又有谁不知刘邦如此急赶的缘由。这个理由轻易被樊哙点破,众人心头一凛,刘邦虽然喜怒难辨,但众人都觉此次刘邦会发雷霆之怒。   萧何与樊哙亲厚,因担忧樊哙被刘邦训斥,便悄悄抬头打量刘邦脸色的变化。他发现,刘邦非但没有愤怒,相反,本来还极力隐匿的忧虑反而不再掩饰,那脸上显露出来的赫然全是担忧。看来,主公对海遥姑娘是真放不开手了。   众人等了一会儿,不闻声响,也纷纷抬起了头。   眼望彭城方向的刘邦久久后才收回视线,“也罢,就等明日吧。”   忧心忡忡的张良顿时长吁口气,刘邦现在的状态令他担@忧,霸业未成,儿女情事终是束缚。作为谋士,他有提醒和规劝的义务。   因而,众人吃晚食的时候,张良拿着窝头和熏肉走向主帐。还未走到,突听前方一阵嘈杂声传来,隐约之间可辨出是位女子高声呼喊“周勃”的声音。张良诧异,时常有女人前来寻找樊哙,找周勃还真是头一遭。   看到传令兵急匆匆跑向营地,张良问:“出了何事?” 第八章美人琴色绝天下(9)   “有个女子急叫周将军。”   “何因?”   “她只说和海遥姑娘有关。”   张良心中一紧,“她叫什么?”难道是樊哙的那些女人中的其中一个?   传令兵挠挠耳朵,“末将没有来得及问。”   张良点点头后示意传令兵去叫周勃,他则走向刘邦营帐。只是他没有料到,刘邦会在听到海遥的名字后直接向营帐外走去。   张良只得紧随其后。   见刘邦亲至,紫末替海遥开心,“主公,海遥姑娘出事了。”   刘邦身影微晃,但仍算镇定,仔细问了紫末与海遥在彭城里的行动后,再次确认,“海遥确是易装出行?”   紫末眼圈有点湿润,但条理依然十分清晰,“海遥不止身着男装,还特意在脸上贴了痦子。应该不会有人认出她。”   彭城之中海遥的旧识只有项羽一行。可是,依海遥骄傲的性子,她必不屑于与他们同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刘邦若有所思想了许久,“彭城内有异常情况吗?”   紫末点点头后瞟了眼左右,“已有消@息传出,项羽已在楚怀王所居府院候了一日一夜,楚怀王并未宣见。还有一个消息,只是还未证实真假,楚怀王旧臣希望主公去攻打咸阳。”   刘邦随意点点头后再问:“城内有异常吗?”   紫末这才明白,自己所说的并不是刘邦想听的。突然间,紫末有些羡慕海遥,若樊哙也这么心心念念记挂着她,也一心一意独对她一个人好,该是多么幸福的事。不由自主,紫末神色有些黯然。   刘邦看得心里一紧,“毫无线索可寻?”   紫末仔仔细细回想海遥失踪后她在彭城内的所见所闻,全部回忆一遍后她突然想起一事,“紫末糊涂。我听人提及街道之上有一对夫妇互殴,那男子自称信,女人则是女扮男装。”   “夫妇?” 第八章美人琴色绝天下(10)   紫末点头,“那名叫信的男子是这么说的。”   海遥在家乡有了夫君?念头一起,刘邦马上否决,以海@遥的性子,她若有心仪之人,是不会任人摆布的。   “信……韩信。”念叨数遍后,他突然间想起,沛郡府中海遥落水之后项羽身边那名叫韩信的少年失魂落魄的模样。刘邦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回头盯着周勃,“寻找项家军中的韩信,务必找到海遥。”   “诺。”急匆匆赶来的周勃虽然只听了个大概,但仍然毫不迟疑应下,他心里早已认定了海遥的主母位置,他认为,保护她与保护主公是一样的紧要。   张良则心下一松,只要刘邦不亲自涉险就好。   紫末跟着周勃急行几步后突然停下身,略为犹豫一瞬,回身跑向正往军营中走的刘邦。   听到脚步声,刘邦回过身问:“还有何事?”   紫末很仔细地盯着刘邦的眼睛,“海遥姑娘离开的这几日,每到夜晚便翻来覆去,整夜不成眠。”   刘邦隐隐猜到紫末话中含义,只是碍于身边随行众多无法点明,因而,他只是随意点点头,“我知道了。”   紫末从他双瞳之中准确地捕捉到暖意,她心里一松,说:“主公,末去了。”   刘邦轻一颔首,“注意自身安全。”   紫末心头一暖,但却没有多说什么。她朝刘邦一抱拳后,转身疾步而去。   负手走入营帐,刘邦终于忍不住笑了。那个女人自与他同榻而眠,哪一夜是夜不成眠的。她临睡时总远远躺在榻铺边上,可睡着后却慢慢向他靠拢,窝在他怀里习惯性枕着他的臂膀一觉到天明。离开了他,她居然辗转反侧不成眠。她既然如此牵挂他,就把她尽快找回来。他刘邦怎么能让自己的女人只身涉险呢。   紧随其后跟进来的张良满脸迷茫看着刘邦,不是已经派周勃前去了吗?主公换下战袍穿上便装准备去哪?   刘邦穿戴整齐后瞟一眼呆呆站着的张良,“还不回营换下战袍?”   如梦初醒的张良赶紧往自己营帐跑,边跑边思虑,主公这唱的是哪出?既已决定自己亲自前往彭城,又何必派周勃先行? 第八章美人琴色绝天下(11)   月落日出,转眼的工夫已过了十余日。   和往常一样,海遥仍然只吃树上的野果。   韩信端着一陶碗粟米粥居高临下瞪着海遥,“吃不吃?”   冷冷望着窗外的海遥根本不作声。自蒙汗药药力过后韩信便一直以银针刺穴限制她的行动,现在她的腿酸软无力,根本无法离开这里。她不知道绿绫那边怎么样了。紫末有没有跟绿绫取得联系,如果联系上了,紫末有没有把她失踪的消息告知刘邦?他知道了后会怎么样?   看软硬兼施均没有作用,韩信只好央求,“你十几日只靠野果充饥,我即便不下针你也无力行走。”   海遥依旧望着窗外不作声。   气急败坏的韩信把陶碗狠狠摔在地上,“你不就是害怕我在粥里下药吗?”   @海遥看一眼地上的粥饭,然后问:“楚怀王还是不见项将军?”   看海遥已虚弱得不成人形,可依然心挂政事,韩信气得直哆嗦,“见或不见跟你一女人有甚关系。”   “到底是见了还是未见?”   韩信手指轻颤怒指着海遥,“堂堂男人竟让自己的女人孤身涉险,你确定他真的在乎你?你确定你不是他手中的一个工具、一枚棋子?”   海遥轻蔑地轻笑出声,“跟你何干?”   “你,你……”韩信气得说不出话来。   海遥仍是追问:“见了没有?”   韩信咬牙忍下胸中奔腾的愤怒,“楚怀王被一绿衣歌姬迷得神魂颠倒,无暇见项将军。”   海遥很是诧异,绿绫不该这样,彭城内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有刘邦,他有没有到达?想了一会儿,她拿起身前矮榻上的一枚青果咬了一口,极其酸涩,但她仍然咽了下去。感觉喉咙干涩程度稍稍有些改善后她再次看向韩信,“沛公到了吗?” 第八章美人琴色绝天下(12)   韩信眸里的寒意越来越重@,“大军已屯于彭城外,可沛公却迟迟未入城觐见,据闻……”他微眯双眼盯着海遥,故意吊她胃口,“据闻……”   听他声音有异,海遥心中一紧,“怎么了?”   韩信抿唇冷笑,“沛公重病。”   海遥立即坐直了身子,脸上哪还有平日里的镇定,“什么病?要不要紧?”   韩信眸内再现怒火,他仍是紧紧盯着海遥,“但奇怪的是,张良、周勃等人却频繁出现在彭城街头。”   听到这里,海遥已慢慢平静下来,如果刘邦病重,张良与周勃哪会轻易离开军营。他们既然现身彭城,刘邦多半也在彭城。重病传闻,只是推迟觐见的一个借口吧?他们也许只是在寻找她?海遥难掩心头兴奋。   韩信冷冷开口:“还要问其他的吗?”   摇摇头的海遥再度把目光投向窗外。   韩信的眼神越来越冷,唇角也越抿越硬,他静静凝视着她,很久之后嘴角升起一丝狰狞的弧度,“其实,你只害怕在毫无知觉中失身于我。对吧?”   被猜破心事的海遥极力压抑心头的惊恐,轻声笑起来,“你自然不屑于强暴一女人。我又有何惧。”   韩信边缓步走向床榻,边轻声笑,笑声中透着愉悦,“对待不同的女人自然要用不同的手段。像你这般骄傲的,也许,只能用强的。我想,把你那份骄傲狠狠踩在脚下后你也许会听话一些。”   海遥脸上勃然变色。   韩信一把撕开海遥的麻布衣袍。   海遥尖叫着向后移。无助、惊惧、惶恐已使她无法思考,她只能做出一个女人在这种情况下本能的反应。她拉起榻上薄被遮在胸前,“韩信,我根本不爱你。这辈子也不可能爱上你……强暴女人,非堂堂丈夫所为……”   韩信只是笑。 第八章美人琴色绝天下(13)   海遥很清楚地在他眼中捕捉到欲火,她绝望地呼救:“刘邦,救我。”   这不啻于火上加油,韩信顿时失去了理智,他一把掀开海遥紧紧攥住的薄被扑了上去。海遥身上武勇修为尽散,反抗如卵击石。韩信也只是一心想占有身下的女人。   完全绝望的海遥重重咬向舌头。   正在这时,一首朗朗上口的童谣从大院外传进来,字字清晰,“吴中项氏,忤逆君上……”   韩信头脑一激灵,从海遥身上翻滚下来,静静细听童谣内容。童谣内容简单,单凭字面意思便知其意。楚怀王再怎么昏庸,那也是大王啊。项羽若背上这种罪名,着实不妙。韩信把褪到腰间的衣袍迅速拉上,束腰之时才发现海遥嘴角鲜血汩汩流出。这女人竟想咬舌自尽?韩信顿时心如死灰,她竟然宁可自尽也不愿屈身于他。刘邦究竟有哪里好?   海遥已用薄被把自己裹了个严实。她恨恨瞪着韩信,双目似要喷出火来。   韩信只觉身处冰窖。他默默回望海遥一会儿后转身离开。   刘邦耐着性子轻叩柴门。   周勃面有@不耐,“主公,还是勃来吧。”   刘邦淡淡扫他一眼,“还准备敲三声后直接破门而入?”   随着时日的推移,刘邦脸色越发凝重。一向冷漠的紫末也时不时落泪。周勃早已耐性全无,他只想尽快找到海遥姑娘,他不在意方式方法。因而,听到刘邦暗含责备的话,他不但没像往常那样退下去,反而出言辩驳,“主公,事分轻重缓急。况且,勃的行为最多只能算鲁莽,算不上扰民。”   紫末赶紧点头。   刘邦虽然理解他们俩的心情,但仍不赞同周勃的做法。家家破门而入,激起民愤势必会打草惊蛇。如果海遥被韩信带出彭城之外,后果将不堪设想。   刘邦没有想到韩信既不在军营,也没有跟随在项羽身边。在想了无数个计策之后,他才决定用最笨的方向寻找海遥。彭城内所有的居民,他挨户寻找。难度可想而知,可他却只能这么做。 第八章美人琴色绝天下(14)   紫末见周勃顾及刘邦不敢上去推门,心一横,上前一步推开院门。   正准备开门的老妇噔噔后退几步,“你这姑娘,为何擅推我家院门?”   紫末赶紧跨进门槛搀扶老妇。   老妇一把打掉紫末的手,“出去,出去。”   “我只是想问……”   老妇没容紫末说完便强推她出门。   刘邦抱拳冲老妇和善地微笑,“家人无礼,还请恕罪。”   脱下战袍的刘邦少了分霸气,看在老妇眼里也算气宇轩昂。也许是一辈子活在社会底层的她没有遇到过如此和颜悦色的“贵人”,老妇心中的怒火减了一分,“君请进屋。”   刘邦又一抱拳,“邦谢过。”   老妇怒扫一眼跟在刘邦身后的紫末后,迈着小碎步边在前面领路边问:“君有何事为难?”   刘邦脸上一直挂着谦和的微笑,“邦的女人在彭城内走失,无奈之下只好逐户拜访。希望能找到好心收留她的人家。”   老妇为刘邦拿来木椅,两人坐于院中葡萄架下,“未曾听说附近邻居有收留女人的事。君乃好人啊,能为走失的女人寻遍全城。”   愁思满腹顿涌心头,刘邦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一丝苦涩。   见状,老妇轻声喟叹,“同是丈夫,相差如此之大。”   周勃已按捺不住想离开,紫末也难掩心头焦急。刘邦仔细听听院内动静后站起身来。   老妇仍继续自己的话题,“对面刘老汉空置的那房子,十几天前住进去一对夫妇。那男子对他的女人很刻薄,不让吃粟米,不让出院子。”   已走到院门口的紫末随口问:“那吃什么?”   老妇@轻叹一声,“吃野果子呗。唉,也难怪那男子对她不好,面容极丑,身子又有残疾,真苦了她了。”   刘邦心里一动,“刘老汉那房子位于何处?” 第八章美人琴色绝天下(15)   一行人走出院门,老妇手指对面不远处墙面斑驳的一处旧宅,“那最破旧的老宅子,墙外面有棵歪脖子桃树。”   刘邦道谢后脚步匆匆赶往旧宅。   衣不蔽体,海遥没办法出房门。桌上的青桃只剩下果核,肚子却不停轰鸣。她很想高声呼喊,却又害怕会引狼入室。   海遥抱着膝头的薄被,心里很是绝望。躲了今日,明日呢?   为什么不安分守己地陪在他身边,为他煮酒,为他研墨,为他暖榻,甚至是生儿育女。至少,不会这么彷徨无助,不会这么绝望难过。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要她愿意,他会毫不吝惜地把他的爱全部给她。他也许不知道,每每在夜晚中醒来时,她都会凝望着他的面颊久久出神,曾经无数次,她在心里告诉他,她真的很喜欢他的怀抱。每个清晨在他的臂弯里醒来时她的心里满满都是甜蜜幸福。   “刘邦,你在哪里?”海遥轻声呢喃。   依旧没人回答她。悲伤之下,泪水不禁潸然而落。   如果说开始时她训练那些女人是为自己找个留在他身边的理由,那么,现在她执意亲来彭城,只不过是为了证明离开了他她一样会在这样的乱世中生活得很好。   她明白她已经爱上了他,可是,她依然心@有不甘,因为她不清楚,拥有了她之后,他身边会不会有其他女人。毕竟,这里的每个男人都可以拥有多个妻妾。   她不想成为第二个紫末。   如果不再相爱可以选择分手,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她不能理解的是,这个时空中男子的博爱,因为她不相信一个人的心可以同时分成若干份,可以分别爱着不同的人。   其实,说到底,她只是无法和别的女人分享爱人。   现在怎么办?   坐等韩信回来?   不行,她必须自救。重新把那件撕破的麻布长袍穿在身上,然后撕开被面裹在腋下,勉强可以遮挡住裸露的肌肤。重新审视一遍后她手脚并用往榻下移动。   可是,酸软的双腿实在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海遥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双肘顿时火辣辣地疼。   可是,任何疼痛都挡不住她要离开这里的决心。因而,顾不上包扎伤口,海遥便试图再站起来。   刘邦恰好推开房门。 第八章美人琴色绝天下(16)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破桌残椅,蛛网密布,一间通房里除了张土坑外,什么也没有。这种环境下,极度虚弱的海遥也就显得越发凄凉。   刘邦一阵心疼,他大步走向她,“海遥。”   海遥不敢抬头,在经历了无数次渴望和失望后,她几乎不敢相信耳边听到的是刘邦的声音。   “海遥。”刘邦一把把海遥揽在怀中,“邦无能,寻了这么多天才找到你,你受苦了。是邦无能。”   刘邦有点语无伦次,可听在海遥耳中却如同天籁。她慢慢回过头对上刘邦的视线,她发现,那里面有着前所未见的温柔。   @“海遥。”他的声音更温柔。   海遥情不自禁揽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一动也不动。   “海遥。”刘邦一遍又一遍叫着她名字的同时慢慢收紧臂膀的力量,似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的力道竟如此之大,海遥觉得被勒得难以呼吸,可是,她依然不想动,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听他强劲有力的心跳。他一直是淡定从容的,他的心跳从未像今日这般急促。她再一次告诉自己,他也是深深爱着她的。   海遥的沉默令刘邦很慌乱,他轻轻晃动她的身子,“莫怕。我带你回去。”   简简单单的“回去”两字,令海遥的泪水如开了闸的洪水般喷涌而出,她紧紧攥着刘邦后背上的衣衫,无声痛哭。在这一刻,她彻底明白了,她的力量还不足以在这个乱世中自保,暂时躲在男人的羽翼下,是她必须经历的过程。   胸前湿热一片,怀中的女人肩膀还一直打着哆嗦,刘邦的目光从海遥腋下的被面移到床榻之上,那上面尚存有搏斗过的痕迹。顿时,他双瞳之中一抹狠厉闪过,但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柔和,“海遥,我们回去。”   海遥努力收住泪,抬起脸盯着刘邦,“妾……知错了。”   “妾”字吐得极是艰难,但她还是清晰对刘邦说了出来。她在告诉他,她愿意做他的女人。   刘邦用指腹不住抚摸海遥额角的印记,目光却一直裹在海遥脸上,想分辨海遥是情非得已还是真情流露。他真的希望成为她一生一世的唯一,希望和她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可是,他不想她在经受过磨难后做违心之事。 第八章美人琴色绝天下(17)   海遥眼窝又有点湿润。他不相信她。急切之间,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她踮起脚尖,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哽咽着说:“妾真心爱着主公。”   温热气息吹拂在耳边,酥酥痒痒,刘邦心神摇荡。把她紧紧揽在胸前,嘴唇吻上她的秀发,“夫人受苦了。”   他称她为“夫人”,海遥怔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难掩心头激动,她说:“夫君,我们离开这里吧。”   刘邦心底一片柔软,从此后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他当即脱掉外袍,把海遥包裹严实后打横抱起,“走。”   候在房外的紫末喜极而泣。   周勃也难掩开心,他在刘邦推开门见到海遥姑娘后便离开了,时间紧迫,他只买了辆简易的马车,希望尽快把海遥姑娘安全带回营地。据萧何传来的消息说,楚怀王所遣使臣已达八人次,主公觐见楚怀王已刻不容缓。   坐在马车上,海遥十分安静地坐在刘邦腿边。说实话,她虽然特意观察过别的女人在自家丈夫身边的行为举止,斟酒、焚香、捶腿等各种在这个时空中司空见惯的取悦男子的行为,要她突然间依葫芦画瓢做出来,她还是觉得十分困难。   刘邦伸出手,揽腰把她抱在他腿上,然后双手环住她的腰,闭目养起神来。十余日寝食不安,他已十分疲倦。他需要休整,需要理顺思路,需要想好觐见楚怀王后可能会发生的突然事件的应对策略。因而,他没有察觉海遥心里十分不平静。   直到赶回军营,坐在帐中与张良商议政事时,刘邦发现,以往为众人倒过@酒后就会坐在一旁静静聆听的海遥居然坐到他的身边,轻柔地为他捶起腿来。   侃侃而谈的张良瞪大了眼睛。   萧何与周勃面面相觑。   樊哙眸中闪过一丝羡慕、一丝落寞。   刘邦蚕眉顿蹙,这个女人变化忒大了些。他不喜欢她这样,他喜欢她骄傲的模样,喜欢她脸上洋溢着神采飞扬的光芒。   海遥却浑然不知帐内气氛突变。她仍沉溺于自己的情绪里,她仍在苦思冥想,丈夫议事时,她做这种捶腿的动作,合适吗?她隐约记得,这时候她似乎应该为他们焚香煮酒。可大军行进中,哪有香烛可燃?这个时空,做人夫人也是有规矩的。她这个外时空的灵魂,着实吃力了些。不知不觉中,她轻轻叹了口气。   刘邦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第八章美人琴色绝天下(18)   这个女人,总想着用自己的付出来换取他的收留,她难道不明白吗?他是因为爱她才想把她留在身边。她的神情,她的举止,她无意识中的那声轻叹,无一不说明她并不喜欢这么做。可是,她却违心这么做了。   他不要她这么做。于是,他一把拉住她的手,拉她坐在他的身边,在她耳边轻声说:“比起捶腿或者煮酒来,我更希望你能为我出谋划策。”罢了,既然她想做些什么,就让她参与到他的政事里吧。   海遥却没有想到这一层,她仅仅听到了刘邦的字面意思。因而,一听刘邦需要她出谋划策,她便正襟危坐,仔仔细细倾听起他们的谈话。   刘邦虽然在听张良等人的议论,但视线却一直落在海遥身上。见她神情专注,他在心里轻叹,她明明狡若狐,明明在任何劣势下都会有应对之策,她明明会耍赖,会借助他人之势为己化解困难,可此时此刻却如惊弓之鸟般忐忑不安,看来,这次意外是着实吓到了她。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不会轻饶了韩信小儿。   韩信擅自离营已达二十余日,众人没有料到他会回来。   虞子期眸中闪过一丝狠厉。钟离昧和英布虽然恼恨项羽宠爱妙戈,但始终没有私下擅自动手。韩信这厮在沛郡之时擅离客栈,导致妙戈被沛公所获,在天下贤士面前留下骂名。然后又于清湖边差点痛下杀手,若不是妙戈心思机敏,哪还有命活到今日。韩信不回来倒也罢了,现既然回来,他虞子期必定先下手为强。保住妙戈,就是保住了他的前程和虞府未来的极致荣宠。韩信必须死。   和钟离昧与英布的欣@喜相比,龙且则是冷冷一哼,他不屑的目光扫过韩信,“沛公没有留下你?”   定陶之战是范增毕生的羞辱,他痛恨极了奸细。这韩信虽然未经证实,但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这种思想已是根深蒂固,他抱拳正要劝谏项羽杀了韩信,项羽已先他一步开了口:“韩信,你为何擅离军营?”   自知违纪的韩信直接跪在地上,以额抵地,“海遥姑娘溺水未亡,我急于前去寻找……”   仿若在平静的湖水里抛入了一粒石子般,项羽心里涟漪顿起,他没等韩信说完便问:“她如今何处?”   项羽声音过于急切,众人皆是一愣,韩信也不由得抬起头,“暂时居于城南的一座空宅里。” 第八章美人琴色绝天下(19)   她不是在刘邦军营吗?又怎么会跟了韩信?项羽心里有无数个疑问,但却无法问出来,问了又能如何呢,他并不是她心里的那个阿籍。   见项羽眉梢眼角尽是凄苦,韩信虽然不解,倒也知道不能擅问,“信违纪在先,愿领惩罚。”   项羽微一颔首,看向范增,“增跟随叔父南征北战,以后你便是羽之亚父。以后,军中军纪整肃,就交由亚父管理吧。”   范增抱拳应下后对韩信说:“增记下,彭城事了后再执行。”   韩信不知道面临的将是一场残酷至极的刑罚,他之所以会赶回来是为了那首童谣,因而,他只是朝范增随意抱下拳后就看向项羽,“信无意间听到一首童谣。”   项羽正为这事苦恼。进彭城后先是楚怀王拒绝接见,然后是沛公托病一再拖延商议以后的诛秦大计。现在,偏又在这种节骨眼上传出这种谣言。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英布与钟离昧已查探过,这首童谣乃一白眉老者所创。按照童子们描述的,钟离昧画了幅老者画像,比照画像寻人,可那老者仿若天外来客般,突然现身彭城,待童子们唱着歌谣奔跑于大街小巷时,老者又凭空失踪。   白眉老者显然是别人易容而成。   可又是哪方势力的人呢?楚怀王的?沛公的?两方都有可能,项羽无法得出定论。   见项羽不语,韩信迅速了然眼前的局势,“成王败寇,历史往往由当权者书写。大丈夫建功立业,有时候不必事事、时时顾忌世人舆论。”   一语点醒梦中人。钟离昧与英布看向项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熊心那匹夫若成心削将军兵权,我们自然不能任人鱼肉。”   范增却认为当前尚不能甩掉楚怀王这个包袱,“师出有名,天下英豪才能诚心归顺。天下未定之时,诛杀楚怀王实属不智啊。”   两方争持不下,项羽离座走出营帐。沛公态度不@明,这才是心腹大患啊。至于楚怀王,只是为他增些烦恼而已。还有,海遥为什么离开沛公军营投向韩信的怀抱,她与韩信相识于虞府后,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她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一直躲在帐帘后观察营地动静的虞妙戈静静望着负手仰望半空的项羽,心里难掩落寞,自他从彭城回来便一直夜宿主帐。虽然也偶有和她对饮,但时间总是不长,虽然明白是因为时局对他不利,可心里却甚是寂寥惶恐。 第八章美人琴色绝天下(20)   正是日头落山时,归林的倦鸟从项羽头顶上飞过,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神了许久。那个丑妇怎会如此让他牵肠挂肚?她的心上人并不是他啊。   虞妙戈看得眼神一沉,他似乎有心事。   项羽看着渐渐黯淡的光线,嘴角现出一丝极其苦涩的笑。即使那丑妇心里思念的人并不是他,他还是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她。何其讽刺,他项羽竟然暗恋上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而且,他曾经一再拒绝过她的示爱。如果能够回头,他一定不再拒绝。虽然她的阿籍不是他,可他有信心一定会让她爱上他。   虞妙戈掀帘而出,走到项羽身后,伸出双臂环在他腰间,脸贴住他的后背,柔声询问:“将军,何事为难?”   项羽回身拉开她的手,径自往主帐而去,“大帐内正在议事,你先行回帐。”   虞妙戈望着头也不回的项羽,觉得心里有些冷。他心里始终有一块她无法触及的地方,她能感觉到,那个地方藏着一个人,一个令他魂牵梦绕@的人。这个人到底是谁?从颜集到沛郡,从沛郡到吴中,她能感觉到他对她深深地痴迷。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呢?突然,她心头一震,似乎是那个雨夜后,他就有了变化。   项羽心里的人是海遥。   顿时,一股难以遏制的恨意直袭虞妙戈脑海。前世,阿积眼里心里都是这个女人。现在,酷似阿积的项羽又对她念念不忘。   项羽已走入主帐,虞妙戈眼里已是一片阴沉冰冷,她收回目光望向树梢上面的天空,冷冷一笑,“程海遥,这一世你还有坠海而不死的幸运吗?”   很久后,直到天色漆黑她才低下头,再次看向已灯火通明的主帐,虞妙戈脸上的阴狠慢慢散了,晶莹的泪珠流下脸颊,“你虽不是真的阿积,可是,你有阿积的容貌,也有阿积的温柔。在我心中,你就是阿积。阿积,我有哪里比不上程海遥,无论前世还是现在,她的身姿,她的容貌,甚至,她的身手均不如我。为什么你眼里只有她?为什么?” 第九章蛾眉绝世不自知(1)   第九章蛾眉绝世不自知   溪水潺潺,微风习习。   海遥躺在一块平整的巨石上,默默望着夜空。   静谧的天空,无数颗星星就像缀在黑色锦缎上的宝石般,一闪一闪。这让海遥想起了刘邦的眼眸,晶亮却又幽深。无数个黑夜,她都在凝视他的面容。有时候,她忍不住去想,他骨子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有时候他冷漠神秘,让人觉得深不可测。有时候却又温润细致,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他总会用十分缓和的语调说出词锋犀利的话语。他身上有种天生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惧怕。可是,明明让人深不可测的他又时常露出真性情,他同样会怒不可遏,也会开怀大笑……   她正想得出神,前面瀑布下传来啪啪的打水声,她仰头望去,潭中刘邦朗声一笑,“以为你睡着了。”   他的发冠已经散开,漆黑长发湿淋淋披在肩膀上。她突然发现,面容并不俊美的他,气质竟然十分清逸。   海遥心头莫名一阵悸动,竟然不敢再望过去。匆匆收回视线,重新躺回去。可是,@心里却始终无法平静。   已经对他表白心迹,他也对她许下夫人身份。   夫妻间名分已定。似乎,他们之间应该发生点夫妻间应该发生的事。   刹那间,海遥的头脸滚烫起来。与此同时,心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甜蜜慢慢升起。   夜空中星子也似害了羞般,一颗一颗地躲进云层。   海遥却慢慢起身,跳下巨石,走进水潭。   刘邦慢慢收了笑,他静静盯着越来越近的海遥。   水底并不平坦,而海遥又处于极度羞涩中。就在距刘邦两米处,她突然脚下一滑,人已向后栽去。   刘邦快速上前捞起她。银白月色下,他就这么静静望着她。   海遥慢慢低下头,偎在他胸膛之上。 第九章蛾眉绝世不自知(2)   刘邦心里一阵激荡,他轻柔地托起她的下巴,俯身吻向她。海遥似真似假躲几下没躲开,就任由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发间、脸颊。   海遥能感觉到他因激动而轻轻颤抖着。似乎,他很想有下一步的动作,可不知为何却一直迟疑不前。她觉察到,他心中仍有犹豫。   她主动抱住他的腰,回吻过去,动作虽然笨拙,但显然刺激了刘邦。   他体内的欲望顿时喷涌而出,他恨不得立刻和怀里的女人欢爱,可是,内心深处又有一份清醒提醒着他,她主动前来,是真的爱上了他?还是仅仅想找个依靠?   海遥握着他的手,抽开自己的裙带。   刘邦喉间轻吟一声,但却抽出海遥握着的手,不确定地问:“海遥,你是真心爱我?”   罗衫轻开,海遥晶白的肌肤顿时出现在刘邦眼前。她的手慢慢探向水中他的欲望之源,“遥早已爱上了你。”   在海遥的纤手触到刘邦身体的一瞬间,他体内再也无法忍受的欲望呼啸而来。他抱起她的腰走到岸边,把她轻柔地放在草地上。   似是唯恐伤到海遥,刘邦的动作很轻柔,慢慢褪去她的衣衫,轻柔地吻遍她的全身。   海遥慢慢迷失在刘邦的深情里。   刘邦却在进入海遥身体的那瞬间,在她耳边说:“天地为凭,星月为媒。我刘邦在此立誓,无论荣辱得失兴衰沉浮,我都会和海遥不离不弃。”   眼角有些湿润的海遥双手由刘邦背上慢慢移向他的腰间。   她虽是轻轻往下一按,刘邦心头的激荡已蔓延到四肢百骸。他能感受到,她是真心希望与他合二为一,真心喜欢与他水乳交融。无法克制,他的身子轻轻颤抖起来。   海遥没有料到他竟然会像少男一样。忍住甜蜜忍住羞涩,她还是伸手轻握他的欲望之源,引导着进入她的身体。   一点一点推进的过程,刘邦忍不住轻吟出声,他压抑得太久了。   海遥闭上双眼。   水天同舞,星辰共醉。   刘邦与海遥一次又一次攀越极乐的巅峰。 第九章蛾眉绝世不自知(3)   天明时分,海遥悠然醒转。睁开眼睛,却见用手臂支着头的刘邦正双目炯炯盯着她。   想到昨晚的欢爱,海遥连忙闭上眼睛扎进他的怀里。正一时喜,一时羞,却听刘邦轻轻叹息。   心里起疑的海遥咬唇看向他。   见她晶亮的大眼睛里全是@不解,刘邦抬起随意搭在她腰间的手抚向她的额角。他没有料到,经昨夜之后,这个女人已全然成为了另外一个人,不只额角印记消失,那肌肤竟然也在一夜之间变得如凝脂般吹弹可破。这种美丽,不妩媚,不妖娆,却很脱俗,美得足以让日月无光,星辰黯淡。突然间,他很是后悔,不该和她欢好,这种美色,是要遭天下男子觊觎的啊。   不由自主,他再次轻叹一声。   海遥心中一紧,“怎么了?”   刘邦为她穿好裙裳后指指瀑布下的水潭,“自己看看。”   海遥快速跑向水潭。水面如镜,镜中的女子两颊桃色眉眼含笑,她不自觉摸向额角,那印记居然真的褪了。镜中的美人正是自己。她不由自主望向刘邦,带着丝不确定问:“你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   “不,很喜欢。”目光自海遥身上收回,刘邦躺在草地上,双手交放在头下望向蓝天,“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   海遥再次凝视水镜中自己的人影后返回草地边,坐到刘邦身后,她也轻轻叹了口气,“刘邦。”   “嗯?”   “我有点后悔。”   刘邦脸色顿变,“后悔了?”   海遥很认真点头,“这个时空,貌丑一些对女人而言还是好的。”   刘邦暗中松口气,不是后悔跟了他就行。   海遥仍是满腔懊恼,“你怎么不坚持住?” 第九章蛾眉绝世不自知(4)   刘邦哭笑不得,昨晚到底是谁主动的?再说了,昨晚那种情景谁又能把持得住?这个女人,聪明时无比聪明,糊涂起来也是无比的糊涂啊。不过,他虽然这么想但却没有说出来的打算,这女人脸皮极薄,万一羞窘之下躲避起来,到时候“备受折磨”的可是他啊。因而,他努力忍住心中欢愉,说:“是怪我。我该坚持住才是。”   海遥嘟着嘴认同地点点头,“是啊。”   刘邦眉间全是飞扬的笑意,“大错已然铸成,后悔是来不及的了。”   听他语调有异,海遥终于意识到其实眼前这厮的叹气与她的叹气有着本质的@不同。她翻身就要站起,“你……你在耍我?”   刘邦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即将跑开的海遥,“海遥。”   “懒得理你。”海遥一边笑嗔一边甩开他的手。   刘邦却早已收了脸上的笑,他极其认真盯着她的眼睛,“以后,累了就靠在我肩头休息,怕了就躲我怀里。我刘邦的女人,既不需要仰人鼻息,也不用看人脸色。跟在我身边,本就是天经地义。”   海遥不由自主沉溺在刘邦双瞳之中的深情里。   刘邦嘴角现出一丝极其柔和的笑,“什么情报都不及你的安全重要。那些女人,还是散了吧。”   海遥摇头,“我承诺她们,将来你必会不分性别论功行赏,她们也会有自己的封地,有自己的俸禄。”   刘邦动容,“男女平等?”   如果他不同意,那些女人的努力就会没有意义,她们以后的生活还是要依附在某个男子身上,这是海遥所不能接受的,“不可以吗?”   海遥的观点一向惊世骇俗,刘邦虽然很想理解,可是,一时之间马上接受还有些困难。眼见海遥脸色急剧变化,他在心里左右权衡后开了口:“论功行赏是必然的,但不必体现在封地与俸禄上。你所承诺的不过是让她们自由自在地生活,不需要依附任何人。我现在答应你,可以做到。”   海遥暗中松口气,“希望你不要忘记今天所说过的话。” 第九章蛾眉绝世不自知(5)   刘邦目光再次灼热起来,他凝视着海遥,一边微笑,一边微微低头,刚要吻到她的唇,周勃的声音突然响在不远处,“主公。”   海遥赶紧挣脱刘邦的怀抱,望向声音来源方向。   周勃其实早已看到了刘邦和海遥,只不过,他们俩正抱着亲吻。他想掉头离开,身后的张良却扯着他的衣袍后襟阻止。他本不想开口当炮灰,可是,又想到身后那厮虽然狡猾,但事情确实紧急。   刘邦却是一眼看穿了周勃的尴尬,他有条不紊整理好衣袍,“因何事寻来?”   周勃目光四处躲闪,“楚怀王派使者前来,说,若主公身子还未好,他便会亲自来探视。”   张良从周勃身后走出,向刘邦抱拳正要开口时视线无意间从海遥身上扫过,顿时,心中一愣后暗中叫起苦来。虽然知道海遥姑娘并非丑妇,可是,他绝对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美貌,与那虞妙戈比起来,不止不见逊色,相反,比起那种柔弱的美,海遥姑娘的美是令人窒息的。   刘邦轻咳一声,“回复来使,我身体已经康复。”   张良慌忙收回视线,低下头,“诺。”   @回程中,见张良走得匆促,周勃快走两步赶上他,“让那兔崽子等着。赶什么赶。”   那使者一次比一次嚣张,周勃早就厌烦到了极点。   张良回头,见与刘邦已拉开了一段距离,回头对周勃苦涩一笑,“你没发现海遥姑娘变了吗?”   因刘邦衣衫不整,周勃还真的没敢看海遥。听张良说得古怪,他很是疑惑,“不就是海遥姑娘脸上的红色印记不在了嘛。”   “仅仅是不见就好了。”   “嗯?”   “她好似变了个人似的。比虞妙戈还要美上三分。”   周勃呆了一呆,“怎么可能?”   张良重重叹口气,“主公千万不可过于迷恋她就好。”   周勃却有不同意见,“海遥姑娘不会是妲己,主公也不会是纣王。你实是庸人自扰。”   张良狠狠瞪一眼周勃,“真真是莽夫。一个出色的帝王,不会真心爱上任何女人。” 第九章蛾眉绝世不自知(6)   周勃不服气,“那这个帝王做得还有什么趣味。”   张良一甩袖子,“我这是对牛弹琴。”   周勃小声嘟囔,“即便做了帝王,也应该有血有肉地活。”   清晨。   数十万大军迎着朝阳操练。   “刺。”   “喝。”   “刺。”   “喝。”   ……   项羽负手立于土台,俯视着数十万大军整齐划一的动作,胸中豪气万丈。楚怀王既然咄咄逼人,作为顶天立地的男子,他也不能一再退让。韩信有句话说得对,历史往往由当权者书写。夺得天下,一切都由自己说了算。   所以,所议的一切对策都只是对策。该发生的仍会发生,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上之策。   一切@只在明晚。如果熊心那匹夫不知道退让,那么,明晚便是他的死期。   这时候,一名作寻常百姓打扮的瘦小男子快速登上土台。   项羽未回头,“可有发现?”   瘦小男子一抱拳,“城南所有人家都已寻遍,不见那姑娘的影子。”   项羽的目光不自觉落到韩信身上,沉吟良久后说:“暗中跟踪韩信。务必找到她。”   “诺。”   听脚步声远去,项羽转身走下土台,向候在土台下的兵将吩咐,“告诉龙将军,大军休整一日,检查装备,准备开拔。”   “诺。”   命令很快传达下去。 第九章蛾眉绝世不自知(7)   龙且、英布等人走向伙房营帐区。韩信却往相反方向而去,项羽看到后,嘴角掠过丝不易觉察的笑容。那女人最心仪的男子是他项羽啊,她怎么能屈身韩信呢。   一直暗中观察主帐动静的虞妙戈见项羽回来,便亲自端了吃食走过去。   项羽神情十分专注地盯着几榻上的羊皮卷。   虞妙戈内心的不安顿时散了,他确实是为政事而忙,并非刻意冷淡自己。   “将军。”   一惊回神的项羽眉间掠过一丝怒,“为何擅进主帐?”   范增被项羽尊为亚父后,确实曾经明言女人不可进入将军议事的主帐。虞妙戈虽是明知故犯,可是,项羽也确实是心里厌烦。   感受到他的不耐烦,虞妙戈不禁泫然,“妾……妾……将军是厌烦妾了吗?”   眼前的女人颤颤而立,仿若随时就会倒下,往日温存顿上心头,一时间项羽涌起丝怜惜,把羊皮卷细心卷好,放在几榻一边的竹简文书之中,向她张开臂膀,“你多虑了。”   两颗晶莹泪珠随着如扇的睫毛滑下两颊,虞妙戈微笑着走过去。把托盘中的吃食放在几榻上,她习惯性坐在他腿上,“将军冷落妾多时,妾惶恐不安啊。”   项羽拭去她脸上的泪,“时局不利于我。你不必多想。”   虞妙戈柔弱地笑笑后依在项羽左肩上,手轻轻抚摸小腹,“我有孕了。”   项羽欣喜之下,抱起虞妙戈在帐中舞起来。   虞妙戈的裙摆掀起一阵风,放在竹简之@上的羊皮卷便铺展开来。她看得很清楚,那卷上的女人赫然就是海遥,那嫣红的印记,那冷厉的眼眸,那紧抿的红唇……虽然早已猜到,但在突然之间得到验证,虞妙戈只觉心里如刀绞般,疼得难以自制。   感受到怀中女人身体不停轻颤,项羽皱眉,“你为何哭泣?”   虞妙戈美眸里全是泪,可脸上却绽出万分妩媚的笑,“怎可奢望将军独宠妾一人。将来有一天,将军君临天下后终会有美人无数,万子千孙啊。”   项羽哪会听不出虞妙戈的委屈,顾虑到她有孕在身,他柔声劝慰,“无论以后怎样,姬终会是我身边最重要的女人。” 第九章蛾眉绝世不自知(8)   虞妙戈幽幽一笑,反复念叨,“最重要,最重要,最重要……”她根本不稀罕这个最重要,她要的是他的心,他全部的、不掺杂一丝虚情假意的爱。若没有了爱,即便是他的皇后,或是夫人、姬妾,又有何意义呢?   项羽大踏步走出主帐,自叔父遇难后极少与她同宿同食,确实是冷落了她。   迎面而来的五副将不同程度地愣了瞬间。   虞子期发现虞妙戈虽然脸色平静,但脸颊隐有泪痕。他仔细盯着她的脸,希望能看出什么来。   虞妙戈微不可见地摇头,她用眼神告诉他,她尚能控制住局面。   见项羽步子不停直接抱虞妙戈走向营帐。英布握了握拳后率先举步离开。钟离昧沉吟一瞬后走向虞子期,“子期,到我帐中喝一樽。”   季布悄悄瞟一眼脸色不快的虞子期,笑着打岔,“离昧,我与子期已经有约。你还是改天吧。”   虞子期知道季布是为他解围,可是,他还是想与@钟离昧谈一谈,要知道英布投诚之时带来的兵将作战勇猛,而钟离昧的意见时常左右项羽,在项羽面前,他们俩比他更有分量。而虞妙戈还只是项羽未出子女的姬妾而已,“季布,子期先去离昧帐中喝一杯。晚间我再去寻你。”   一直留意他们几个的范增无声叹口气,“虽说那虞妙戈跟在军营不甚合适,还好她是子期幼妹,我们尚可暗中相劝。离昧,既然无法左右将军,还是顺其自然吧。若将军因此厌了虞妙戈,你敢确定下一个姬妾听得进去你我的话?”   这话不无道理,钟离昧不是没想到,只是他并不想把过错揽在项羽身上。经范增一语点破,他轻叹一声后对虞子期长揖一礼,“得罪之处,望请海涵。”   虞子期赶紧扶起钟离昧,“子期会暗劝妙戈,不会影响将军政事。”   范增满意地点点头后负手离开。   韩信翻遍了院子的角角落落,没有找到海遥。依她的体能,即便可以爬出院子也不可能走远。难道她被人带走了?这个想法一起,韩信立即后悔不迭。万一带她走的人心怀不轨,万一她被人卖到妓屋,万一……   韩信不敢再往下想。他拔腿跑向对面,用拳头砸开门,冲进院子抓住正披衣袍外出看动静的老汉,问:“这两日对面可有什么动静?”   老汉吓得腿脚打战,“不……不曾……见到。”   “可见过一跛脚女人外出?” 第九章蛾眉绝世不自知(9)   老汉本就佝偻的腰弯得更低了些,“不曾见到。”   “有人出入过对面宅院吗?”   老汉侧头想了一会儿后就着月色望一眼院门,“昨日是进去了几个男女,你说的那个跛脚女人有没有随着走,老汉并未看清。”   已是心裂胆寒的韩信听了后反而镇静下来,“可知他们身份?”   老汉发现韩信虽然粗暴,但并非穷凶极恶之徒,他从韩信手里小心翼翼拉出自己的衣衫,“据老汉观察,来者为一名贵人两名随侍。那名贵人虽着普通青灰袍服,但看起来气势如虹,想来是权位极高的人。那男随侍身子强壮,称那贵人为主公。女随侍一袭紫衫,长相俊俏。”   韩信完全放下心来。来者应该是沛公和他的随侍。虽说海遥再度离开他身边,可是,她安全就好。   韩信脸色好转,老汉胆子壮了些,“怎可把跛脚女人独自留在家中?”   韩信脸一黑,“少废话。”说完,大踏步走出院子。   老汉急匆匆赶上去,“莫太用力,门板要掉了。”   老汉话音未落,破旧的门板已掉在门槛之外。而那肇事者,已跑出了数十米。   虞妙戈熟睡后,项羽睁开眼。他轻轻抽出被枕的胳膊,只着中衣走出营帐。   早已候在帐外的瘦小汉子赶忙上前,“将军。”   项羽指指主帐,“寻到没有?”   瘦小汉子跟着他走进主帐后才说:“韩信回到城南,宅院已无那女子的踪影。据对面居住的老汉说,那女子是被人带走的。”   项羽呼吸一滞,已急问出口:“何人?”   @“据属下揣摩,应该是沛公。”   项羽沉吟良久后摆摆手,瘦小汉子疾走退出营帐。项羽走到几榻后坐下,向竹简伸出手时心中略愣,那幅画卷竟然是铺展开的。   难怪虞妙戈会突然伤心欲绝说出那番话。 第九章蛾眉绝世不自知(10)   项羽觉得胸口有点闷。不可否认,现在的他仍然贪恋虞妙戈的身体,可是,他却总也管不住自己的大脑,那里,时常有海遥的存在。   沛公也是深深爱着她的吧?所以才会以生病为由一再推迟面见楚怀王。   现在的她,心里是那个“阿籍”,还是沛公?   她还会再次出口央求他吗?   胡思乱想了许久,项羽摇头苦笑起来。那女人如此骄傲,若不是真心相随,沛公根本不可能带走她。韩信,必是用了些手段吧?突然间,他十分羡慕起韩信来,可@以率性而为。   难受小半个时辰后,他再次定定看着羊皮卷上的画像,直到天色微明。   主帐外,泪早已干在脸上的虞妙戈绝望地转过身。   其实,项羽胳膊一动她就醒了。   原来,他早已派人暗中寻找着程海遥。   原来,他对那个女人已用情如此之深。他竟然对着她的画像枯坐一夜。   她明白,单纯依靠容貌吸引项羽,着实是她一厢情愿了些。也许,她应该换另外一种方式,前生不能拥有他,今世,他的身边只能有她。   从今天开始,从这一刻开始,她不再是虞妙戈,她是苏瑞。M集团最美艳、最沉稳、最有谋略的顶级特工苏瑞。   虞子期迎面而来,见身边并无一人,便轻声叫:“妙戈。”   虞妙戈目光扫过虞子期后遥望向东方露出来的半个太阳,“兄长,可有海遥的消息?”   虞子期尚未觉察到虞妙戈身上的微末变化,“她跟了韩信,现在住在城南。”   太阳慢慢从半个圆变成整个圆,明亮的光线刺得虞妙戈睁不开眼睛,“兄长,晚上能否带妙戈走一趟?”   虞子期这才发现,眼前的幼妹浑身上下迸发着冷冽的光芒,跟往日的柔弱截然相反,隐约间,他感觉有哪些地方不对劲,“见她做什么?”   虞妙戈慢慢收回视线,“项羽想要她。” 第九章蛾眉绝世不自知(11)   虞子期这才发现她的目光十分空洞,他突然间明白了项羽为什么近一个月冷落幼妹。   自幼妹跟了项羽的那一刻,他已非原来的虞子期,他努力的方向已不单纯是建功立业,他与幼妹已兄妹同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幼妹的处境关系着整个虞家的未来。他相信,幼妹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要去见海遥。   虞妙戈平静的面容下透出一丝疯狂的冷酷,“我希望从今天起,项羽身边所发生的每一件小事你都要告诉我。”   虞子期心中一凛,还未及开口,虞妙戈已径自提步。身形交错的瞬间,她冷冷地说:“托人给我带包藏红花。”   虞子期脸色骤然发白,他一把拉住虞妙戈的袖子,慌乱地看向身边,确定无人经过时才压低声音问:“你有身孕了?”   虞妙戈木然点头。   虞子期又是惊喜又是诧异,“为什么打掉?这可是将军的第一个子嗣。若是男嗣,很有可能就是……”   虞妙戈瞟一眼被扯的袖子,冷笑一声,“或许未等我生下来,他便将我弃了。”   虞子期神色大变,不错,若项羽真的收了海遥,又岂会让身怀六甲的她跟着大军。这种乱世,若不跟着大军,妙戈的孩子能否顺利生下来就是未知数。顿时,他对自己这个妹妹又是怜又是敬,“妙戈,你受委屈了。”   虞妙戈抽出衣袖后扬长而去。   望着虞妙戈的背影,虞子期突然想起此行目的,正是要提醒项羽,晚上楚怀王宴请项羽与刘邦。于是,他赶紧赶上去,告诉她这个消息。   刘邦“卧病在床”十@余日,赴宴之时选择了乘坐马车。   坐在他身边的海遥正十分专注地研究竹简上的文字。在这个时空她是文盲,这种字体跟现代的文字有很大不同。自开始训练特工情报人员,为了便于互通消息,她已经开始恶补,可是,仍然有很多字还是不认识。   这个竹简是刘邦昨晚亲自写的。他也手把手教她写了几遍,可是,她发现现在又忘记了一个字。   “刘邦。”   “唔。”闭目养神的刘邦睁开眼睛。   “这个是什么字?”   “季。” 第九章蛾眉绝世不自知(12)   “刘季?他是谁?”   “我。”   “你?”   刘邦闲适从容的脸上现出一丝笑,“季乃是我本名。”   海遥含笑接口:“以后我可以叫你刘季。”叫“主公”显得怪异,直呼刘邦名字总会招来其他人惊诧的注目。刘季,虽然刚叫时有些拗口,叫多了自然就好了。   刘邦重新闭上眼。   海遥这才发现,今日的刘邦居然未着战袍,他身上的黑紫色长衫与她身上的淡紫裙裳恰成一明一暗,两种紫色竟然相得益彰。   他是刻意装扮过的。得出结论后,心中暗自欢喜的海遥不禁打量起他来。她发现,他虽然长相不俗,但尚不如项羽和韩信好看。只是,他身上那份不张扬不外露的气势却超越了一切,中正温和的面容下,那双寒若冰晶的双眸令人不敢直视。那气势与他是浑然天成的,是不可分的,令人不自觉想去仰视。   他是天生的王者啊。   这个念头一起,海遥顿时心惧起来。从古至今,又有哪个王者不是三宫六院众多妃嫔的。难道,她自己会重复紫末的路?   不由自主,海遥打了个寒战。   刘邦却似感受到了,闲适从容的脸上便现出一丝笑,“怎么了?嫌为夫长相粗鄙?”   今晚是楚怀王犒赏两位大将军的宴会。若楚国还在,这种宴会便会是国宴。海遥知道这里面的重要性,也知道这场宴会对刘邦来说极其重要,若处理得当,将是他队伍发展壮大的最佳机会。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些事。   “夫君相貌堂堂,为妻甚是着迷,因此才不自觉看得失神。”有了肌肤之亲,海遥说这些话时虽然脸热,可仍然说得极是流利。   刘邦朗声长笑后把海遥揽入怀中,“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海遥低下头依在他胸前后笑容慢慢淡了。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外传来周勃的声音,“主公,到了。”   刘邦缓缓走下马车。海遥紧随其后,此时的她低眉顺目,嘴角含着丝淡淡的笑。 第九章蛾眉绝世不自知(13)   临时行宫外,居然人来人往,笑声不绝于耳。海遥心奇,这些人哪来的?不过,这不是她关心的重点,她关心的是,绿绫怎么样了?   灯笼高悬,亮如白昼的府院内,刘邦一出现便引来众多目光。   刘邦朝四方抱拳致礼之际,早一步到达的项羽一行大踏步而来,抱拳问候,“沛公身子可彻底康复?”   刘邦谦逊一笑,抱拳回礼,“谢项将军关心。邦已然痊愈。”   项羽正要再度开口,他身后众副将中的韩信噔噔噔后退三步。   见韩信面色剧变,心细如发的钟离昧赶紧压低声音问:“信何事惊慌?”   韩信却没有听见般,越过项羽走向海遥,“你……你是海遥?”   刘邦眼中恨意一闪而过,他看似十分随意地轻轻一揽着海遥的肩,她已从他的左侧退到右侧,韩信正要变换位置,刘邦已面色悲痛看向项羽,“听闻武信君于定陶一战中被章邯那匹夫斩杀?消息是否有误?”   项羽满脸震惊盯着海遥,好一阵子后才回过神来,淡淡的笑容里满是苦涩,“叔父确实已战死。”   刘邦身子趔趄了下,脸色已有些灰白,仿若真的是悲痛欲绝,“武信君一去,我等群龙无首啊。”   项羽薄唇紧抿,眼神却仍是@平静无波,“将军此言差矣,大王亲临彭城主持大局,你我之幸啊。”   刘邦微不可闻轻轻一叹。   项羽的目光再度投向海遥,他盯着她的额角对刘邦说:“此女不止面容娇艳,顾盼之间双瞳波光潋滟,可真谓是丽色无双啊。难怪将军看不上叔父所送的十名艳姬了。”   海遥快速抬头望向刘邦,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武信君竟然送他十名艳姬,她们在哪里?   刘邦低头对她微微一笑,然后看向项羽,“并非看不上,只是已经与夫人两情相悦在先,心里实在放不下其他人了。”   虽知刘邦这么说只是为了应对项羽,可海遥的心还是怦怦急跳。在众人的哄然大笑中,她两颊绯红低下头来。 第九章蛾眉绝世不自知(14)   项羽迅速收回目光,猛地转过身十分用力地把虞妙戈揽在怀里,大笑中说:“两情相悦好。走,沛公,我们一道去觐见大王。”   刘邦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他牵着海遥的手不自觉间用上些许力道,海遥抬起头,正要看向刘邦,眼睛余光却见虞妙戈如刀的目光恨恨扫过来,海遥快速看过去坦然与虞妙戈对视。沛郡刘府的事,她还真想弄个明白。   众人已陆续走进大殿,呆呆立于原地的韩信如梦初醒,见海@遥温顺跟在刘邦身后婀娜前行,他的目光直直盯着她的后背快速追上去,“海遥,真的是你吗?”   身前身后已有数道目光投过来,虽恨极了眼前这个男人,可海遥还是不想给刘邦徒增无谓的麻烦,她步子不停,神色漠然看向韩信,“将军还请自重。”   “海遥,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韩信伸手想拉海遥的袖子,满脸怒容的周勃伸手一挡,人已站在韩信,冷喝道:“请勿擅叫夫人名讳。”   “夫人?”韩信惊愕地望着走远的海遥背影。   周勃往前走一步,声音仍然恨恨,“以后最好离我家夫人远点。”   韩信的目光仍然在海遥身上,他恍若没有听到周勃的警告,侧行一步就准备往前追,一直默默看着他们俩的张良走过来,含笑提醒韩信,“将军,项将军已走远了。”   韩信看一眼周围的众人后快步向项羽一行追去。   海遥发现,随着刘邦的走近,原来三三两两聚集谈论的人,自觉让出一条道路。   刘邦却仿若不知,微笑着信步前行。他跨入内苑时,那些人自然而然跟了上去。海遥心里紧张起来,项羽还在刘邦之前,这些人并未相随其后啊。锋芒未露,可那天生的王者风范令人不自觉唯其马首是瞻。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真的是好事?   心有疑虑,人也就越发机警。紧随刘邦身后的她仔细聆听周围的声音。脚步声中,她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无论是大王还是武信君,实是为他人做嫁衣啊。沛公不怒而威,浑身上下无一不是王者之风。老夫以风烛残年有望见到光复楚地,实乃上天垂怜啊。”   海遥心头一震,这些人难道是原楚国王族贵胄? 第九章蛾眉绝世不自知(15)   项羽迅速收回目光,猛地转过身十分用力地把虞妙戈揽在怀里,大笑中说:“两情相悦好。走,沛公,我们一道去觐见大王。”   刘邦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他牵着海遥的手不自觉间用上些许力道,海遥抬起头,正要看向刘邦,眼睛余光却见虞妙戈如刀的目光恨恨扫过来,海遥快速看过去坦然与虞妙戈对视。沛郡刘府的事,她还真想弄个明白。   众人已陆续走进大殿,呆呆立于原地的韩信如梦初醒,见海遥温顺跟在刘邦身后婀娜前行,他的目光直直盯着她的后背快速追上去,“海遥,真的是你吗?”   身前身后已有数道目光投过来,虽恨极了眼前这个男人,可海遥还是不想给刘邦徒增无谓的麻烦,她步子不停,神色漠然看向韩信,“将军还请自重。”   “海遥,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韩信伸手想拉海遥的袖子,满脸怒容的周勃伸手一挡,人已站在韩信,冷喝道:“请勿擅叫夫人名讳。”   “夫人?”韩信惊愕地望着走远的海遥背影。   周勃往前走一步,声音仍然恨恨,“以后最好离我家夫人远点。”   韩信的目光仍然在海遥@身上,他恍若没有听到周勃的警告,侧行一步就准备往前追,一直默默看着他们俩的张良走过来,含笑提醒韩信,“将军,项将军已走远了。”   韩信看一眼周围的众人后快步向项羽一行追去。   海遥发现,随着刘邦的走近,原来三三两两聚集谈论的人,自觉让出一条道路。   刘邦却仿若不知,微笑着信步前行。他跨入内苑时,那些人自然而然跟了上去。海遥心里紧张起来,项羽还在刘邦之前,这些人并未相随其后啊。锋芒未露,可那天生的王者风范令人不自觉唯其马首是瞻。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真的是好事?   心有疑虑,人也就越发机警。紧随刘邦身后的她仔细聆听周围的声音。脚步声中,她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无论是大王还是武信君,实是为他人做嫁衣啊。沛公不怒而威,浑身上下无一不是王者之风。老夫以风烛残年有望见到光复楚地,实乃上天垂怜啊。”   海遥心头一震,这些人难道是原楚国王族贵胄? 第九章蛾眉绝世不自知(16)   “享受鱼水之乐,人之快事也。”   绿绫不是贞节烈女,这个时空并不相爱的男女在一起享受鱼水之乐似乎也不是道德败坏之举。可是,海遥心头还是很不痛快。不想再亲眼看到这种场面,便悄然起身准备退坐到刘邦侧后,刘邦猛地伸出手欲将她拉住。一走一拉间,案榻边的酒樽啪地倒下来,海遥淡紫色的裙裳顿时多了大一片酒渍。   刘邦含笑轻叹一声,“去更衣吧。”   海遥虽然微愣,还是听话地点点头,“海遥去去就来。”   刘邦的目光若有若无瞟一眼楚怀王的方向,“去吧。”   海遥心中一动,有心想往绿绫的方向看一眼,但顾虑到自己身在主位,便目不斜视退了出来。   自从落座,项羽就一直静静望着对面。   韶华如花,容貌倾国,可她却娇颜不展,似有烦心之事。他无数次幻想她额头上没有印记的模样,可没有一次能让自己满意。没有想到,这样的她会突然间出现在他面前,更没有想到,印记消失后的她容颜居然如此明艳逼人,比起身边的妙戈还胜上一筹,可以说,放眼天下,无人能及啊。   她为何事烦恼?   那个印记又为何会消失不见?   短短数月,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突然间,懊恼、后悔等诸般情绪再次淹没了他。那个雨夜,@为何不带着她走,即便他不是她的“阿籍”,可是,把她留在身边慢慢感动她,又有何不可?   身如修竹,紫裙曳地,只用一根淡紫玉簪束住青丝发梢,除此外再无其他首饰。当刘邦领着这样的绝色美人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他心中暗自庆幸,有这样的美人在身边,刘邦定然不会再要她。   谁知道,这个美人竟然就是她。   多么讽刺的事,在他一再拒绝她之后却又疯狂地思念她。 第九章蛾眉绝世不自知(17)   虞妙戈嘴边挂着妩媚至极的微笑,她那双柔若春水的美眸静静盯着项羽。   她知道他在看程海遥,也知道他心里正疼得难以抑制。   @她心里恨极了对面的那个女人,她明白,她也应该恨眼前的男子,可是,她却恨不起来。她也不想把过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恨上。她只是希望一直在他身边活着,即使他的眼里已慢慢没有她,她也要把他牢牢捆在自己身边。   虞妙戈就这么一直静静打量着项羽。她从他的漆黑双瞳里看到了程海遥的影子。当发现对面的海遥悄然起身退向外苑时,她悄悄跟了上去。   海遥退出大殿,正左右顾盼寻找可以更衣的地方,一位小跑而来的侍卫恭声道:“刘夫人,绿姬在前面等你。”   “绿姬?”海遥十分谨慎地反问。   侍卫边在前面指引方向边回答:“就是一直陪在大王身边的宠姬。绿绫姑娘。”   海遥依然不敢大意,“绿姬找我何事?”   侍卫摇摇头,“奴才不知道。夫人见了绿姬后自会明白。”   两人曲曲弯弯走了一会儿,侍卫停步,“绿姬就在前面,夫人请。”   海遥这才发现,一身绿色裙裳的绿绫站在绿油油的树荫下,都是一色的绿,几乎看不出有人站在那里。   “刘夫人。”绿绫率先开口。   海遥走上前,郑重施一礼,“海遥见过绿姬。”此地虽然荒僻,但周围仍有数十个兵将把守着。海遥只能礼数十足,绿绫也只能生生这么受了。   绿绫纤指指向湖中虹桥,“叫我绿绫便可。刘夫人,可否陪绿绫走走?”   “当然愿意。”   湖中虹桥曲曲弯弯,隔数十米便有个亭子做连接,亭子里全是盆栽的映日红花,重重花影间,绿绫姿态优雅,声音却压得很低,“熊心在旧臣的建议下,已经决定让主公西进咸阳,同时封宋义为上将军,项羽为次将攻打巨鹿,追击章邯。” 第九章蛾眉绝世不自知(18)   海遥眉头一皱,“熊心此举是想借机夺势吧?”   绿绫点头,“若主公同意西进,熊心便会宣布,两支军队谁先入关中谁为关中王。若主公执意与项羽共同进退,那么,隐藏在暗处的剑客便会击杀主公和项羽。”   章邯大军有四十万人,项羽所率楚军仅有五万余人,而且主将宋义是旧楚的老臣,前去巨鹿,项羽凶多吉少。项羽会是刘邦的劲敌,这显而易见。可是,在这种缺兵少将的节骨眼上,让五万兵将白白去送死,这也忒可惜了些。这场夺权之战,会演变成什么样,海遥无法预知,可是,若项羽顺水推舟应承下来后寻机杀了宋义,关中王之争便是与刘邦开战的前奏。心思急转,脑中却越来越乱,她决定尽快回去告知刘邦。   临走之际,海遥伸出手,握住绿绫的手腕,“绿绫,有些牺牲,@心里若不情愿,就不要去做。”   绿绫脸上现出丝尴尬的笑,“凭我的武勇修为,有些事熊心强迫不了。”   海遥又仔细打量一会儿她的神色,转身往回走。越过两座亭子,却见虞妙戈沿着虹桥缓步而来。目光相遇,丝毫不见躲闪,相反,盈盈美眸中蕴着的全是暖暖的笑。   这个女人有很好的心理素质。海遥觉得惊异,若说世事改变人,那么,这种改变体现在她身上也真的太惊人了。她真是颜集虞府娇弱的小姐?   “恭喜。数月不见,竟摇身一变成了沛公的夫人。”虞妙戈声音柔美依旧。   海遥微微而笑,“多谢。”   虞妙戈的目光越过海遥望向绿绫,“妙戈远远瞧见刘夫人和绿姬相谈甚欢,心里极是羡慕,便想来与你们一起畅谈。”   海遥笑容不变,“无意间遇到绿姬,闲聊了几句。”   “夫人与绿姬很熟?”   “不熟。”   虞妙戈笑而不语。   海遥笑颜明亮。   两人身影交错的瞬间,海遥突然开口:“你没有话想对我说吗?”   虞妙戈蛾眉一扬,娇俏的脸上满是惊诧,“要我恭喜你高攀沛公,成为他的夫人?” 第九章蛾眉绝世不自知(19)   海遥笑容甜美,“刘府之中被你推落入水,这件事,你不该对我有所解释吗?”   “红儿自出生起便入府为奴,因容貌丑陋被府中其他奴仆长期欺凌,导致言行失常,自十三岁便又痴又傻。你确定你是红儿?海遥,又是何方人氏?”避而不答的虞妙戈平静无波的笑脸上并未显狐疑之色,显然,她并不是真想等海遥的回答,“你什么时候认识项将军的?”   若不是项羽与阿积长相一样,海遥又岂会多看他一眼。不过,海遥从虞妙戈的话里倒是听到了答案,“我与他不过是个误会,你不必多想,这个误会已经解开,以后,我是我,他是他,我与他再不会有任何瓜葛。”@   虞妙戈轻轻松口气,“希望你说到做到。”   海遥淡淡一笑,“也希望你不要再对另外的人下手,只是因为一个男人,值得搭进去别人一条命吗?”说完,她宽袖一甩举步就走,身有要事,不能把过多时间浪费到这个女人身上,就在她步履匆促往回走,警觉心不强时,忽觉一股大力突然袭来,虹桥极窄,她又在拐弯的时候,步子根本收不住,人已向湖中倒去,还好,虹桥上有栏杆,海遥的脚勾着栏杆,正要翻转身子,突听不远处传来韩信的声音:“海遥。”   韩信声音刚落,虞妙戈惊惶失措的声音也响起来,“韩将军救我。”   海遥刚侧过身子,便被突然倒下来的虞妙戈重新砸下去。海遥虽然身手不俗,可毕竟身上压着个大活人。急切之下,勾住在虹桥栏杆的脚已慢慢下滑,海遥快速侧过头,怒斥她,“我根本不爱项羽,你到底想怎么样?”若想推她落水,犯不着连自己也搭上。海遥觉得毛骨悚然,近在眼前的虞妙戈笑容诡异疯狂,身上竟然有股强大的力量。   虞妙戈表情虽然惊惶,可双眸之中却无惧色,她声音很小,“这一次,死的究竟会是谁呢?”   海遥的半边身子已经浸到湖水中,虞妙戈的话让她心里激灵灵地打个寒战,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么恨她,她几乎可以肯定,离她越近生还的机会越小,海遥迅速伸出腿,重重踢向虞妙戈。   可是,虞妙戈的双手死死拽着她。   虹桥之上,绿绫疾掠而来。 第九章蛾眉绝世不自知(20)   瞬息工夫,那道绿影子已经疾掠而至,韩信微怔了下,宴席上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海遥身上,他根本没有留意到楚怀王怀里坐着的女人。但是,他清楚记得,眼前这个绿衣美人分明就是海遥送进这里的人,不由自主,他开口询问:“你是谁?和海遥什么关系?”   绿绫一心想救海遥,哪有工夫与他说,不耐烦之下,她轻哼一声,“还是先救人要紧。救晚了,小心你家主子扒你的皮。”   韩信也确实没有心思管她的身份,扑通下水后直接游向海遥。   绿绫清楚记得韩信坐在项羽的阵营里,因而,她虽然见他游向海遥,她还要往下跳,这时,却看到水中挣扎的海遥微不可见地朝她摇头。她心中一动,顺着虹桥边跑边呼救,“快来人啊。刘夫人和虞姬落水了。来人啊……”   海遥被虞妙戈死死抱着,呛了几口水后人慢慢下沉。清澈的水中,她十分清晰地看到虞妙戈脸上那奇异的笑。   韩信从海遥身后揽住她,准备往上游。海遥十分配合,可是,虞妙戈却死死往下拉,韩信几经折腾还是不能同时拉起两人。无奈之下,出重手劈向虞妙戈后颈。   两位绝世美人湿淋淋地躺在地上,玲珑的身姿凸凹有致,闻讯赶来的众人个个瞪大了双眼。   张良眼见刘邦脸色骤变,赶忙轻扯周勃衣袍。   周勃不假思索脱下外袍,正要走上前遮掩海遥的躯体,刘邦已先他一步走向海遥,脱下外袍盖住海遥后,双手重叠放在她的胸口@,重重一压。   一股水箭从海遥口中喷出。   海遥的意识本就没有完全失去,吐出几口污水后已睁开眼睛。对上刘邦关切的双瞳,她抿起唇挤出一丝笑,“我没事。”   刘邦紧皱的眉头并没有因此舒展。当听到侍从高声呼喊海遥再次落水的刹那,他头脑一阵晕眩,沛郡府中她落水后不见踪影的那种锥心之痛再次直袭他的心头。身有武勇的她一再落水,这不合常理。因此,她苏醒过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迅速打量周围环境,当他看到浑身湿淋淋的韩信默立于桥头时,心中隐忍的愤怒顿时暴发,第一次,他在外人面前失态,“究竟怎么回事?”   这声沉声喝问自然不是问海遥一个人的。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刘邦的怒火。   项羽微微动容。 第九章蛾眉绝世不自知(21)   楚怀王的目光也不自禁从两位美人身上移过去片刻。   这样的沛公他们从未见过。从容不再。   海遥敏锐感觉到众人的惊诧。在心里略作权衡后,她指着依然昏迷不醒的虞妙戈,“湖面碧荷撩人,我一时兴起上桥赏玩。返回时却偶遇虞妙戈,谈兴正浓间,不知何因虞妙戈突然倒向我。”说这话时,弱不胜衣之姿的海遥,让人不由心生怜惜。   韩信瞪大了眼睛,海遥本是带刺的花,怎么会有这种神情举止?   张良眼里闪过丝笑意。周勃却赶紧低下头,唯恐别人瞧到他强自忍着的笑容。夫人每逢使用计谋时,总会让人自动走进她设的圈套里。瞧瞧,这会儿她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别说外人了,就连熟知她性格的自己人也不自觉地想去相信她。   刘邦却毫不质疑海遥的话,他冷冷的目光再次扫过韩信,“项将军,我这夫人两次落水现场都是你的人在场,还真的是巧。”   项羽的目光始终在海遥身上,听到刘邦的问题,他的目光非但没@有收回,反而直直盯着海遥的眼睛,“妙戈若想陷害你,又岂会自己随着落水?哪有害人还搭上自己的道理。”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也将信将疑,刘邦说的,他同样也不解。   刘邦冷冷扫一眼韩信,“韩将军,你在现场,我夫人所说不假吧?”   韩信仿若不知般直直盯着海遥。   刘邦轻哼一声,周勃已大步走向韩信,范增和虞子期等人视线交流后,虞子期、龙且两人走向周勃。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楚怀王的嘴角隐着一丝冷笑静静观望事态发展。   海遥冷冷扫一眼韩信,“项将军,扶起她,在她的后颈部推揉活血。”   项羽依言扶起虞妙戈的身体后,才发现她颈部居然一片青紫。震惊中,他冷声讥嘲海遥,“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受到这种重创后如果不倒,还真是奇了怪了。刘夫人,你说是因妙戈你才会落湖,那么,我想问问你,她身上的伤又从何而来?” 第九章蛾眉绝世不自知(22)   海遥心里正盘算怎么样设计韩信,突然间听到项羽的冷嘲热讽,心里不自禁怒气上涌,“虞妙戈上次为什么推我落水,我大约猜得出原因。今日为什么推我后随我一起落水,海遥虽然愚钝,却也认为虞妙戈定然想再次陷害于我。至于怎么样陷害,还真得等她醒了再说。当然,单凭我一面之词,肯定难以服众。可当时在场的几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你这艳姬在推我入水后紧紧抱着我,让本来会游水的我无法浮上水面。众目睽睽,我是喝了水的,而你的姬妾并未吐出水。至于她颈后的伤,你应该问问你的爱将,韩信将军。”   一直紧张幼妹的虞子期闻言怒了,顾忌项羽在场,他紧握拳头瞪视着韩信,好一阵子后才扑通一声跪下,“请将军为妙戈做主。”   项羽看向韩信,“韩信,到底怎么回事?”   韩@信仍是直直盯着海遥,他十分诚恳向她道歉:“城南之事,是我对不住你。”   海遥冷冷一笑,未作答。   刘邦听得懂,项羽同样听得懂韩信的意思。可是,虞子期却抓住了这个机会,他趴跪在地,“将军,韩信小儿与刘夫人关系匪浅。他们肯定是合伙算计了妙戈,我可怜的妹子啊……呜呜。”说着说着,他竟然痛哭起来。   身子本就羸弱的虞妙戈带孕落水,直到这时还未苏醒,项羽心神微乱,虞子期过分夸大的言辞便稍稍影响了他,“韩信,从实道来。”   韩信这时候已经明白过来,海遥确是恨极了他。她不可能轻易原谅他。于是,他轻轻一叹后走向项羽,“末将距离她们还有些距离。虽然不知道她们间发生了什么事,但确实亲眼见到是虞姬倒向刘夫人。末将施救时,虞姬确实紧紧抱着刘夫人的双臂。当时,眼见她们两人几欲昏迷,情急之下才打昏虞姬,将她们二人救起。”   虞子期因愤怒而微颤的手怒指向韩信,“你与刘夫人是旧识。我不相信你。”   韩信的目光淡淡扫过虞子期,他根本不在意虞子期说什么,他只想对项羽陈述出事实,“当时绿姬也在现场。谁若不信尽可问她。”   美人艳绝,却属于别人。楚怀王心里一股子愤恨正没地方撒,恰听到韩信把这档子事扯到绿绫身上,便没好气地甩袖离开,“绿姬,跟孤走。刘将军,项将军,也一道来吧。大事还未商定,这些小事都放下吧。” 第九章蛾眉绝世不自知(23)   绿绫快步跟上楚怀王,含笑嗔怪他,“大王,姬说一句话又有什么打紧的。当时,确实是……”   楚怀王重重哼一声,“你是留下来说还是跟孤一道走?”   绿绫转身,担忧的目光扫向海遥,再回头时笑容已是万分娇美,“自然是跟大王一起走了。”   虞妙戈虽未睁开眼,但呼吸已经平顺,显然人已无大碍,放下心来的项羽便有心弄个清楚,“大王留步。”   楚怀王熊心对项羽是又痛恨又忌惮,因而,心里虽然很不情愿但仍然停下步子,“叫孤何事?”   见楚怀王揣着明白装糊涂,项羽眼中闪过丝狠厉,“请绿姬言明当时情况。”   楚怀王心里一寒,但又不肯示弱,“绿姬,有孤在,照实说。”   任谁都能听得出楚怀王的意思。绿绫自然也明白,只见她柔顺地贴着楚怀王身侧,细声细语地说:“如韩将军所说,确实是虞姬突然倒向刘夫人。落水后,虞姬死死抱着刘夫人的双臂。若不是那位将军及时出手,估计刘夫人现在已是湖中女鬼了。”   神情冷肃的项羽冷冷一笑,“应该是两个女鬼吧。”   见项羽神情不屑,绿绫娇声嗔怪楚怀王,“大王,项将军似乎不信呢。那虞姬看着羸弱,力气可真是不小呢。落水时刘夫人本来用脚勾住了栏杆,谁知道那虞姬戈又是踢又是蹬的,刘夫人撑不住才落水的。”   项羽心中惊动,不禁深思。   楚怀王早已等得不耐烦,他冷冷的目光扫过刘邦与项羽,“孤再重申一次,要事未定,孤给你们一刻钟善后。”说完,揽住绿绫的纤腰径往内苑而去。   项羽冷冷凝视着楚怀王远去的背影,不发一言。   刘邦已完全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淡然,“事情太过巧合,夫人落水两次,虞姬与韩将军均恰好在场。刚才我言语欠妥,项将军海涵啊。”   项羽收回目光,微微笑着轻一颔首,“确实是巧。子期,带妙戈回去施救。刘将军,咱们走。”   直挺挺跪在地上的虞子期刚站起来,便@突然惊呼,“血……将军,妙……妙戈出血了。”   海遥急忙望去,却见虞妙戈身下一摊殷红的血在地上迅速蔓延开来。 第九章蛾眉绝世不自知(24)   项羽惊愣过后,抱起虞妙戈就往外面冲,“子期,龙且,把彭城最好的大夫和稳婆全部找来。”   范增顿足,“将军,大事要紧啊。@”可眼前哪还有项羽的影子。   海遥也久久回不过神来,项羽抱着虞妙戈离开时,她清楚地从虞妙戈双瞳中看到了笑意,孩子或许不保,她开心什么?   “海遥,你先随周勃回去。”   刘邦举步欲走,海遥一把拉回他,迅速打量一眼四周后,她俯在他肩头。周勃等人纷纷扭过头望向远处,唯有刘邦心存疑惑,“什么事?”   海遥压低声音道:“绿绫告诉我,熊心准备让你西进攻打咸阳。同时,会派宋义为上将军,项羽为次将前去巨鹿追击章邯。如果你执意与项羽共进退,隐藏在暗处的剑客会现身击杀你们。你们两支队伍,谁先拿下关中谁为关中王。”   刘邦轻轻拍拍她的后背,“我心里有数。海遥,先随周勃回营。”   海遥快速摇头,“不行。这里到处隐藏的都是剑客。”   刘邦脸一板,“听话。”   海遥还要再纠缠,刘邦已看向周勃,“周勃,带夫人先行回营。张良,我们走。” 第十章无心插柳,柳自成荫(1)   第十章无心插柳,柳自成荫   浮云蔽月,林间有雾。一路行去,蜿蜒曲折的小土路上尽是凸凸凹凹的小石子,林子边,一边小溪潺潺而流,时隐时现。   海遥牵着刘邦的手,一边踢着小石子一边聒噪个没完,“刘季,阿季,季季,说说嘛,说说嘛,到底熊心和你们怎么谈的。”   溪流渐宽,泉水叮咚声中,刘邦无奈地轻叹口气,“海遥,你是我的夫人,我的夫人只要安安稳稳、漂漂亮亮生活在我身边就可以了,其他@的,不要去多想,也不要去多问。”   海遥心里一阵恍惚,阿积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他们都认为幸福的女人就应该生活在男人的身后,享受他们的成功。   见海遥突然沉默下来,刘邦晃晃被她握着的手,“怎么了?生气了?”   海遥摇摇头,“没有生气,只是觉得窝心。”   “窝心?”   海遥仰起脸盯着他的眼睛,觉察到异样刘邦停下步子,他们两人静静地看着彼此,她觉两颊微微烫起来,“就是顺心,舒心,暖心的意思,就是很开心,很愉快,很感动的意思。”   刘邦眼里唇边都是笑,他把海遥揽在胸前,“比和他在一起还开心吗?”   海遥一愣,他已很久不再提这些事,今晚突然再提,肯定是因为那日落湖的事。她沉吟一瞬,轻声问:“是因为她一再推我落水的事吗?”   刘邦点点头,“她的恨,只能用你的死来释怀。这么强烈的恨,是为的什么?”   海遥轻咬下唇,“你把我救起前,我是和他们一行前往沛郡的。”   刘邦脸上的微笑慢慢散了,他凝视着海遥,半晌后才冷声道:“因为爱他,所以即便他带着别的女人,你也违心跟着。可是,他却在你遭蛇咬后弃了你。可你被弃后非但没有恨他,还一再恳求他,求他接受你的爱?” 第十章无心插柳,柳自成荫(2)   海遥目光如水盯着刘邦,“我出自虞府,偶然见到项羽后误把他认作另外一个人。可是,他眼里只有虞妙戈,悲伤之下我离开了队伍。徒步独行中又饥又渴便避于林中休憩,醒来时已在你的马车中。刘季,我希望跟着心走,心里有你才会义无反顾跟着你。那晚雨夜中发生的一切,只是我表错了意,认错了人,我们都忘了吧。”   刘邦面色稍有缓和,但却有了新的疑问,“那个人是谁?”   与阿积已经是生离死别,此生再难相见,虽然明白,可海遥还是觉得心口微窒,“他只是与项羽长相相似的人。我们今生不会再有机会见面。”   刘邦缓缓移开视线,答案已在她的脸上,这个男人究竟是谁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心里不止有这个男人,甚至根本不愿意对他直言这个男人的存在。   觉察到他情绪的变化,海遥心里一阵愧疚,“他是杖刑之后我唯一能记住的人。”   本不想再问,可又忍不住想去问,刘邦很难描述自己的心情。   见他只是静静望着她,虽然没有开口询问,但眼神却很复杂,海遥苦涩一笑,“他不在这个世间。”   刘邦震惊中,凝望着海遥,声音略冷,“雨夜里你把项羽误认作他,之后你一直跟在我身边,难道他竟是彭城人?是韩信?可他与项羽长得并不相似。不对,你说他已经不在了,你什么时候知道他不在的?”   刘邦的眼睛里除了疑问还是疑问。坦诚地交出了自己的心,却因为一件无法解释的事被他误解,海遥不禁悲由心生,她目不转睛凝视着他,双眼突然滴下一串串泪来,“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与项羽确实毫无瓜葛,他,他确实不在这个世间。”   那泪珠却好似打在刘邦最柔软的心头上,他整个心都揪了起来,眼里又是无奈又是怜惜,一边为她拭泪一边好言劝慰,“好了好了,都是我的不对,惹你伤心了。”   不劝还好,越劝海遥哭得越起劲,最后索性耍起赖来,哽咽着嚷嚷:“就是怪你,就是怪你,本来是陪人家出来赏月散心的,结果却惹人伤心。”   刘邦凝视着海遥又哭又笑的模样,眼里有欢喜和幸福,“那我怎么样,你才能不伤心呢?”   海遥侧头想了会儿,盯着刘邦坏笑着说:“你知道@了我的伤心事,我也要知道你的伤心事。这样才能扯平。” 第十章无心插柳,柳自成荫(3)   刘邦无声叹口气,“几年前,我还是沛郡治下一个小小的亭长,在县令家偶然得见一女子,她长相说不上出色,可是,她浑身上下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显得和其他女子很不相同。后来在一次宴会上,我别出心裁赢得了她父亲的青睐,虽然她母亲看不上我的出身,可是,她父亲却执意把她嫁给我。”   海遥听得心里一紧,“你已经有妻子?她在哪?”   刘邦笑容苦涩,“海遥,别着急,听我说完。我欢天喜地把她娶进门的那天,我发现,我心心念念想着的人心里正装着别人,当我掀开红盖头的时候,她脸上全是泪。”   刘邦似乎又回到了那天晚上,他声音里透出的悲凉让海遥觉得心里很@冷,她忍不住又开口问:“现在她在哪里?沛郡吗?”   风吹云散,银辉挥洒一地。林内光线骤强,海遥发现,闭着眼睛微微抬头的刘邦脸上全是痛苦。   “她根本不等我问,便开口向我坦承了一切。原来,她与县令的儿子不仅互相爱慕,甚至,她已怀了那个人的骨肉。”   海遥不解,“那她父亲为什么没有选择县令的儿子,却选择了你?”   刘邦低下头摇头苦笑,“她父亲会相面,说我面相不凡,他相过面的人当中,我的面相最为高贵,称将来必会大富大贵。”   海遥不自觉放下心中芥蒂,伸出手轻轻抚摸刘邦皱着的双眉,“你成全了他们?”   刘邦呆了一瞬后颓然摇头。   海遥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们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刘邦低下头惨然一笑,“那时候,我还是心高气傲的少年,无法接受这种屈辱,当时的我被愤恨掩盖了心智。从她进门的那天起,我从来不沾她的身子,但也没想过休了她。我时常带她出席县衙的各种宴会,在那个男人面前我对她呵护备至,我让她亲眼见证了那个男人娶妻生子的过程。”   海遥呆呆望着刘邦,似是在看一个不熟悉的人。   刘邦不敢与这种眼神对视,他遮住她的眼睛,“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她用长长的针微笑着刺自己的手臂。我才发现,我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荒唐。”   海遥眼窝有点湿润,“她在利用身体的痛楚缓解内心的痛苦。”   “是啊。” 第十章无心插柳,柳自成荫(4)   “后来呢?”   “我拽下她的双袖,发现她的双臂针眼密布。我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既后悔又羞愤,当时我就给了她一张休书。”   海遥拿开脸上他的手,“虽然有些晚了,但你做得对。”   刘邦的神情却没有显得轻@松,“可是,那个男人却没有接纳她。”   “为什么?”   “县令怎会容许自己的儿子娶一个被休的女子。”   “后来她怎么样了?”   刘邦低下头,对上海遥的视线,“张楚政权建立后,县令响应起义,派萧何联络正在外面组建军队的我。我们返回沛郡的途中,县令害怕反被我所控,后悔之下不仅紧闭城门阻止我们进城,还下令捉拿我和萧何他们。樊哙得到消息后,我们里应外合杀了县令。”   海遥只觉得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她呢?”   刘邦浅浅一笑,“她和县令之子一起失踪了。”   海遥长长舒口气,“没被杀就好。没有了世俗的束缚,她或许和那个男子已经双宿双飞了。”   刘邦含笑凝视着海遥,“上天待我不薄,让我遇到了你。”   海遥靠在刘邦肩头,好半晌后,才小声说:“每个人都有过去,可是,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活在当下的人只要好好把握现在就是了,我不想缅怀过去,也不想展望未来,我只想和你一起过好眼前的日子。”   刘邦点点头后问:“知道了我的往事,心情可好一些了?”   海遥嘿嘿一笑,“这算扯平。不过,你若答应我一件事,我的心情会更好。”   刘邦装作听不懂,“先说来听听是什么事。万一我做不到呢。”   海遥又是作揖又是卖乖讨好,“肯定能做到。” 第十章无心插柳,柳自成荫(5)   刘邦又叹一口气,“不是不让你跟着周勃他们操练将士,而是害怕你累坏身子。他们跟着我行军打仗已有些年头,即便骑在马背上想睡时也能睡着,你不一样。海遥,除了这件事不行,其他事都好商量。”   海遥苦着脸嘟囔,“大军行进中,除了这件事还有别的事吗?你这说了也是白说。哼。”   看她气呼呼的,刘邦轻叹一声后苦笑着答应,“我若不答应,你肯定念叨一路。罢了,你想跟着他们操练将士就跟着吧。不过,不能影响周勃和樊哙带兵。”   海遥开心得雀跃欢呼,“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影响他们。”   刘邦摇@了摇头,“也不能因此冷落我。”   海遥踮起脚尖照着刘邦的额头亲一口,“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冷落你。”   刘邦朗声大笑,惊飞了一群在头顶树上休息的憩鸟。   秋风起,叶满地。   大军所经之地,尘烟滚滚。海遥刚开始还坚持跟在周勃身边,后来随着行军速度的加快,如雾的土尘遮云蔽日,呼吸不畅的她只好重回马车内。   围坐在马车中央的几个人同时抬头看她一眼,又马上低下头继续商议他们的战略计划。   张良还是一贯的面色凝重,“我们和宋义两路大军出发后,熊心已颁告群臣定都彭城。”   刘邦声音淡淡,“无论他们如何打算,暴秦四十万大军齐聚巨鹿,咸阳空虚是事实,现在进攻咸阳的确是个良机。熊心虽封宋义为上将军,可那支军队却是项羽的嫡系,无论是项羽本人还是那些将领都不会诚心服从于宋义。熊心这么安排,只是为项羽多加一项斩杀主将的罪名而已。章邯自领兵起是节节胜利,可他毕竟是文官出身,项羽虽然年少,却是历经沙场的老将,如果项羽能够险胜,那么,项羽军队的人数将会瞬间猛增数倍,这是我们眼前的大患。”   张良赞同地点头,眉头紧拧的萧何轻叹一声,“主公,这还不算我们眼前的大患。”   刘邦面色一沉,“粮草还能支持多少日子?”   萧何伸出二个手指。 第十章无心插柳,柳自成荫(6)   刘邦双眉顿时皱起,“二十天。”   萧何沉痛地点点头,“还只能保持一天两餐。”   刘邦摆摆手,张良与萧何起身掀开马车帘子。一股尘沙随风飘入,落在海遥双腿上,她随手掸落后看向刘邦时,却发现他双眉依然紧蹙。海遥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她起身走到车厢的另一角,从中翻出行囊,打开,拿出沉甸甸的一包物件就准备下车。   物件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声,刘邦回神问:“什么东西?”   海遥放下打开,“虽然不多,但也够买些粮食的。”   望着数十个金光闪闪的金元宝,刘邦眼里全是意外,“哪来这么多元宝。”   海遥拿出一个,在手里轻轻抛一下,感受一下重量后放在案榻上,“红楠派人送来的。我从来没用过金元宝,这么一锭能买多少东西?”   “这一锭金子能买十多头牛了。红楠?”刘邦侧头想了会,“就是经常一身艳红裙裳的女人。”   海遥点点头后开心地说:“那这兜金子能换来将士们一两天的伙食了吧?”   刘邦轻颔下首后才拿起那锭金子,“自秦灭六国,为了适应经济发展的需要,结束了原来六国紊乱的币制,统一把货币分为三等。黄金以镒为名,为上币。铜钱识曰半两,重如其文,为下币。而珠玉、龟贝、银锡之属为器饰宝藏,不为币。你这一兜金子,全是足两的金元宝,估摸着是秦治下的士家大夫们才能用得上的。看来,这红楠在咸阳生活得很风光啊。”   海遥满脸的得意,“风光好啊。风光无限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刘邦伸出手臂轻敲一下海遥的额头,“虽说是杯水车薪,可是能有这份心就很不错了。小丫头,受不了了吧?”   海遥微愣后才明白他的意思,她小心翼翼掀开车厢@侧帘的一角,漫天尘烟顿时出现在眼前,她慌忙放下帘子,皱着眉说:“天太干了。路上的浮土全飘在半空,身子受得住,鼻子受不了。刘季,将士们确实辛苦。”   刘邦突然起身,走出马车,帘子被放下的瞬间,海遥听到他说:“把金子交给萧何,令他多买些肉食。” 第十章无心插柳,柳自成荫(7)   海遥赶紧过去掀开车帘,却见已跳下马车的刘邦翻身跃上战马,身姿笔直走在队伍最前面。   海遥重新包好金子,正要下车去交给萧何,两只白鸽一前一后冲进尘雾里,向她这边快速飞来。   海遥伸出手臂,@两只鸽子先后落下来。她抽出鸽腿上的绢布后手臂一抖,两只鸽子已振翅飞起,在半空中盘旋低飞。   两块绸白的绢布上,一个字迹工整,一个字迹潦草。字迹工整的内容是:虞姬流产,项氏大军仍驻扎原地。字迹潦草的内容是有二,一是:胡亥再次发出王令,征发全国农夫修造阿房宫和骊山陵墓,百姓生活苦不堪言。二是:与守卫东城门的将士王坦已搭上关系。   海遥提着金子跳下马车,疾步赶上刘邦,把字迹潦草的绢布递给他。刘邦接过后并没有马上打开,他眉头轻皱看着海遥,“你就不能差侍卫送过去吗?”   海遥冲最近的一个士兵招招手,年轻的小兵翻身下马后快速跑过来,她把手中沉甸甸的包袱交给他,“给萧将军送去。”   小将领命而去。海遥拉来小将的马,身形一闪人已坐在马上。看完情报内容的刘邦本已舒展了双眉,见海遥又上了马,双眉立即紧紧蹙起,“回马车上去。”   海遥把头扭向一边,似是没听到。   跟在刘邦身后的周勃、樊哙一行相视一眼后,策马一左一右走在刘邦与海遥身边,周勃率先开口:“主公,再有十里情况就会好转。你和夫人还是回马车里吧。”   刘邦无奈轻叹口气。   樊哙也开了口:“主公的作用在于决策,在于顾全大局,将士们知道你的心,主公,你的身体才是战争胜利的保障,请和夫人一起回马车吧。”   说这话时樊哙面色平静,眼神真挚,与以前判若两人,不止海遥觉得诧异,连刘邦也多看了他几眼。   两人坐进马车,海遥正要开口,马车外已传来将士的通报声:“主公,紫末姑娘求见夫人。”   刘邦探询的目光看向海遥,海遥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紫末有什么事。刘邦朝海遥点点头,她挑起马车前帘,“让她过来。”   “诺。”将士应下。   策马而来的紫末身形一晃,人已轻轻跃上车辕,在海遥身前两尺处蹲下身子,“她问,是否继续潜伏彭城?” 第十章无心插柳,柳自成荫(8)   她是指绿绫,这次的刺探任务已圆满完成。彭城已算是楚都,这里面也有不少能人志士,情况相当复杂。海遥心里并不想这么快撤出绿绫。可是,宴席上楚怀王的手伸入绿绫裙中的场景不断在海遥脑中浮现。一时间,她有些犹豫不决。   相处多日,紫末又岂会不知海遥内心的挣扎。同是樊哙的女人,她比海遥更了解绿绫,虽然难以启齿,但她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观点,“绿绫并不注重你所注重的。有些事,她乐意享受。”   跟刘邦观点相同。看来是自己的问题,海遥不再多想,“告诉她,继续潜伏。”   紫末点点头后转身欲走,@海遥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再次强调,“转告她,安全第一,情报次之。”   紫末郑重点点头。   海遥又说:“告诉她,以后照训练时候教的方法传递消息。”   紫末盯着海遥的眼睛,问道:“是准备要我前往咸阳吗?”   海遥肃容回答,“是。红楠并不知道我们眼前的局势。所以,你必须去。切记,安全第一,情报次之。”   紫末眸中闪过丝暖意,“我记下了。”   海遥加重抓在紫末臂上的力量,“不必要的牺牲永远不要去选择。不能接受的也永远不要勉强自己。”   紫末拍拍自己臂上海遥的手,“我知道。我不在的日子,你要保重。”说这话时,她向海遥身后快速瞟一眼,声音压得极低,“主公是可以托付终身的男子,好好珍惜。”   海遥点点头。   紫末一个漂亮的翻转,人已经稳稳坐在自己的马上。   海遥放下车帘子时,忽见樊哙朝这边遥遥相望。她赶紧仔细看樊哙眉梢眼角的神色变化,她发现,随着紫末的远去,深深望着紫末的他的双眼里全是悲伤落寞。海遥若有所思退坐回在刘邦身侧,脑子里却全是樊哙刚才的表情。 第十章无心插柳,柳自成荫(9)   刘邦轻轻揽住她的肩头,“情报准确及时能更好把握战机。彭城之事也确实证明你训练的情报人员很出色。可是,有些地点,女子出入不便,男子更能胜任这个角色。所以……”   海遥明白刘邦的意思,可是,她真的想利用自己所长为他分忧,因而,她没有等刘邦说完便截口说:“我可以再训练一批男子情报员。可是,我并不打算因此而撤回绿绫她们。”   刘邦的微笑之下全是无奈,这个女人啊,某些方面太过执著。难道不知道躲在男子的羽翼下才是女人的最大幸福吗。罢了罢了,既然已经答应了让她随意出入军营,答应她可以跟随周勃操练士兵,有了初一,十五也不必坚持了。她既然喜欢与他共同进退就随她吧。只要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就可以了。   海遥亮如星子的双眸盯着刘邦,“无论是暴秦还是项家军,军队人数都远远超过我们。我们能做的只能是提高整体作战能力,减少伤亡。因而,除了情报精准,我们要在西进过程中进行特训。”   “特训?”   “咸阳是暴秦首都,驻守的自然@是精兵强将。我们人数相当,如果必须要打一场恶仗,那么,我们的士兵就要具备以一敌五的能力,否则,即便我们险胜,那也是强弩之末,终会被他人消灭。”   刘邦的赞赏变成了震惊,“以一敌五?”   海遥点点头,“如果达不到,那么,我们只能利用反间计。”   刘邦沉默了。海遥的意思他明白。可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不费一兵一卒取得咸阳,他真的能做到吗?   海遥仍然直直盯着刘邦,“暴秦当政者乃寺人赵高。除之,咸阳必乱。拉拢之,他或许会借机杀掉二世皇帝取而代之……”   前世中,海遥多是执行任务,目标单一,不需要过多分析局势。今世,一是时日关系,二是观念不同,她分析天下大势时尚不能十分精准。因而,她的担忧在刘邦看来并不是问题。不过,海遥确实找到了一个最恰当的人——赵高。   因而,刘邦扬眉一笑,“即使胡亥小儿昏庸无能,可是,他却是纯正的嬴氏血统。纵使赵高除掉胡亥,暴秦的文武百官也会抵死阻止他继位的。” 第十章无心插柳,柳自成荫(10)   海遥思索了一会儿,还是不能认同血统上的尊卑之分,但刘邦既然有此一说,她倒是不用再担心了,于是,她轻松一笑,默背起《孙子兵法》来,“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刘邦笑瞟她一眼,“我是该庆幸身边多了一位精通兵法的军师呢?还是该懊恼我的夫人心思并不@在我身上呢?”   海遥冲刘邦调皮地眨眨眼睛,“天地可鉴,我的心思可都在你身上呢。”   刘邦摇头微笑,“小滑头,就知道避重就轻。”   海遥嘿嘿直笑。   咸阳城内,翠兴阁。   一对衣衫褴褛的父女背着把胡琴赔着笑问门口的伙计:“可否容我父女俩进去唱个曲,挣几枚钱果腹。”   伙计们嫌弃地摆摆手,“你老也睁开眼睛瞧瞧,我们这家翠兴阁是咸阳城最负盛名的酒楼,阁内除了门口我们俩伙计是男的。其他的,全都是妙龄少女,她们不仅容貌出众,还个个精通琴棋书画,你们啊,还是去其他地方吧。”   父女俩垂头丧气地转身,恰好一个青衣男子缓步走来。老父亲肩上的胡琴撞上青衣男子,青衣男子一皱眉,刚才说话的小伙计已一把推开父女俩,谄媚地虚扶着青衣男子的胳膊,朝里面唱喊:“贵客进门。姑娘们,侍候着。”   青衣男子一听,眉梢微微皱起,不过,步子却是未停,径自走进阁内。环顾四周后,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男子自落座就一直望着窗外,甚至没有正眼看一直跟着他的姑娘,只随手扔下一小锭金子,“两壶女儿红。”   翠兴阁来往的客人非富即贵,服侍的姑娘们也见惯了脾性各异的客人,对青衣男子的怪异行径也就见怪不怪。   只有柜台后站着的艳红裙裳的女人悄悄打量着他。 第十章无心插柳,柳自成荫(11)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青衣男子的目光依旧遥遥盯着西方,红衣女子终于忍不住轻移莲步,远远地,顺着青衣男子的目光向远方望。她吃惊地发现,闹市中央竟然有一片废墟,来到此地已有些日子,竟然不知道咸阳城内有这种地方。红衣女子仔细打量着废墟的周围,原来只有居高临下时才能看得见,那片废墟竟是被一道高高的围墙圈着的。   红衣女子轻轻一叹,正要转身,楼上雅间服侍的一位姑娘旋风般冲下楼,走到她身边含笑嗔怪,“楠姐,王将军嚷嚷着要走。吴大人也撂下狠话,说再不见你上楼,他以后永远不踏咱翠兴阁的门。”   楠姐脸上顿时娇媚无限,“这些个臭男人们,我红楠开的是酒楼,想喝酒便来,不想喝便不来,居然拿这个威胁老娘……”   姑娘跟着红楠边上楼边笑着回应,“楠姐,他们要不来,咱挣谁的银子去。”   月过中天,万籁俱寂。   青衣男子踏着银辉缓步走向那片废墟。没有人发现,在绕过曲曲弯弯的几个胡同后,巷子尽头竟是一个砖红色的木门。木门与巷子颜色相近,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另有乾坤。   青衣男子熟练地推开那扇门,吱呀一声虽轻,可响在静寂的夜里,依然惊醒了废墟中央默默站立的紫衣姑娘。   她迅速转身正要提气掠走,恰好看到关好门抬起头的青衣男子的样貌,数年前的记忆顿时涌到脑中。   她迟疑间,青衣男子也瞧清了她的面容,激动之下,嘴巴张了几张才叫出她的名字,“阿末。”   紫末怔怔望着快步而来的青衣男子,“子婴?你是子婴!”   青衣男子一把把紫末揽在怀里,也许是太过意外,表情看起来又是悲伤又是欣喜,“虽然我很想离开这里去寻找你,可是,我却一步也不敢离开咸阳,我害怕你回来的时候见不到我,我害怕@我们在寻找对方的时候永远错过。阿末,我不是做梦吧,真的是你吗?”   紫末觉得自己像回到了小时候,她靠在子婴肩上,眼泪滚滚而落,“子婴,对不起,我早该回来的,我几年前就应该回来的。如果那时候回来,我就不会遇到不想遇到的人,也不会发生不想发生的事,也不会伤心这么多年。” 第十章无心插柳,柳自成荫(12)   从紫末断断续续的哭诉中,子婴虽然听得不是特别明白,可有一点他听明白了,那就是紫末想回到他身边,依然激动万分的他收紧臂膀的力量,紧紧搂住怀中的人,“阿末,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了。”   大军连赶七天路后,久旱的天终于迎来了今秋的第一场雨。雨水过滤了空气中所有的沙尘,空气变得清新爽净。   可众人的好心情只维持了三日。丝丝细雨变成连绵小雨,连绵小雨再变成瓢泼大雨,老天爷似是被人无情地划了道口子般,丝毫没有停雨的迹象。   信鸽们似乎也感受到了海遥的烦躁,“咕咕咕”地不断低@鸣。海遥把手里的粟谷一股脑撒到地上,打着青竹油伞向驻军的半山坡上走去。   连日下雨,道路泥泞难行,刘邦下令扎营休整,等雨停了再西进。半山坡上到处是废弃的窑洞,想来是逃难的百姓留下的,如此一来,倒是省了将士们扎营的麻烦。   正是午饭时间,数千口大锅热气腾腾。   海遥走到其中一口锅面前,拿起硕大的木勺舀出一勺子饭。却见勺子里的汤食除了野菜就是树叶,虽然也有粟米和黄豆,可量少得可怜,一勺子也只能看到几粒。   见她一脸怒容,赶来的伙夫长赔笑解释,“这几日雨水不断,既无法赶路又没办法操练,咱的粮草又欠缺,所以……”   海遥把手中木勺丢进锅里,冷声道:“找萧何过来。”   伙夫长脑袋一缩,“末将遵命。”   海遥一口锅一口锅一路看去,在看到最后一口时,秀眉紧紧蹙起,“这口锅不仅粟谷多,还有牛肉,怎么回事?”   正烧火的小将赶紧起身,“这是主公和各位将军的伙食。”   海遥紧握的拳头上,暴起的青筋隐约可见。跟着伙夫长快步而来的萧何一把拉过海遥,走到旁边的空地上,压低声音说:“夫人,我们的粮草只能维持十二天。十二天时间,我没有把握弄来几万人的口粮。你也知道,在胡亥的暴政下,秦治下的男丁不是去打仗就是修建阿房宫去了,耕田种地的全是妇孺,收成不高,即使想买也得能买来。如今阴雨连绵,我才同意这么吃的,往常,粟米和野菜能对半吃。” 第十章无心插柳,柳自成荫(13)   海遥指着带肉的那一锅,“我希望从今天起,将士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不要再出现这种事。”   萧何虽然脸上全是钦佩,@可依然不同意海遥的建议,“可是……”   海遥冷冷截断萧何的话,“没有可是。谁有不服,让他直接找你们主公理论。”   萧何顿时闭嘴。   海遥从袖兜中掏出一个哨子,递给萧何,“用这个可以控制与沛郡联系的信鸽,前几日我已与她们通过消息,她们应该已经准备妥当,不过,押送粮草这种事还是你在行,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   萧何眼角有些湿润,这几个月他最焦心上火的事就是粮草,在所有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之后他只能克扣将士们的口粮,能延长几日就延长几日吧,在路有饿殍的乱世当中,找口吃的确实不易。紧握手中的哨子,他快步赶上海遥,“夫人,大约有多少粮食?”   “具体的量我也说不出来。这么给你说吧,沛郡所有的能开垦的土地全部成为耕田,而这些耕田今年全部丰收。”   萧何瞪大了眼睛,半晌后才回过神,他扔掉手中油伞郑重朝海遥揖一礼,“萧何代万千将士谢过夫人。”   海遥回过头,静静望着萧何,“我要跟着你们主公出生入死的勇士们不仅吃上全粟谷的硬食,还要顿顿有肉。”   萧何眼睛瞪得更大。   海遥走向窑洞方向,“你只需要多派几个人前往各地取金子就好了。至于联络方式,我会写清楚给你。”   萧何已激动得说不成话。   海遥走到其中一个窑洞前的土岗上,扔掉手中油伞,清清嗓子后朗声道:“最优秀的将士,无论在劣势下还是在优势下,无论环境怎样、对手怎样,只要是你们想做你们就会做到。这只是场秋雨,普通的自然环境,甚至算不上恶劣,你们的主公下令休整,并不是让你们休息。只有体格强健了,身手才会敏捷,行动才会迅猛,在枪林弹雨中或是天堑绝壁下,你们才会杀死敌人保全自己。”   窑洞里的将士陆续走出,走到海遥身前,仰起头看着她。慢慢地,人越集越多。 第十章无心插柳,柳自成荫(14)   海遥纤细的手指向半空,“难得遇到这种天气,我们是不是应该抓紧机会,训练你们在这种环境下的适应程度,训练你们在这种天气下的格杀能力?”   坡上,坡下,黑压压的全是人,海遥转过身子,与几万将士对视,“你们无法预料战争发生时会在怎么样的环境,但环境却是你们唯一的依靠,只有适应了所有的环境,才会自如地利用这些依靠,发挥你们的优势。将士们,我们要不要提升自己的能力?”   “要。”   雨越下越大,海遥眼前有些模糊,但她仍然嘶吼着问:“我们要不要一鼓作气,杀光秦贼,拿下咸阳,为你们的妻儿父母创造安稳富足的生活?”   “要。”   听到将士们惊天动地的吼声,刘邦与张良、周勃、樊哙匆匆走出窑洞,远远看见数十万将士中间站着的海遥。刘邦的眉头紧紧皱起。   看刘邦满脸不悦,张良轻声叹气,“主公不该允许夫人随意出入营地。”   刘邦默默盯着雨中海遥俏生生的身影,斥责周勃和樊哙,“阴雨连绵中,既要抵抗渐冷的秋风,又没有硬食可以果腹,士气低迷也正常。可作为将军,你们没有发觉吗?”   周勃低下头,“怪我大意。”   樊哙大气也不敢出。   刘邦声音更冷,“作为带兵的将军,你们应该是将士们的灵魂,他们应该唯你们马首是瞻。”   周勃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刘邦的默许,使得他对海遥随意出入军营睁只眼闭只眼,没有料到刘邦的态度并不是他所认为的那样。   樊哙悄悄抬眼,扫一眼山坡土岗上的海遥,又看看刘邦脸上的神色,再低下头时,脸上全是茫然和不解。   默默眺望海遥的刘邦发现,将士们似乎有什么疑问,询问的过程中,萧何也上了土岗,他的声音虽然略显嘶哑,可他依然听得很是清楚,萧何说的是,“将士们,我们的粮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一切,我们应该感谢主公和夫人。”   @张良气得直跺脚,“粮草只能维持十余日,萧何这……”   樊哙未等张良说完,举步就走,“我把他们叫回来。”   刘邦却挥手制止,“不必了。”说完,径直转身走进窑洞,张良与周勃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跟了进去。 第十一章前世今生,只因缘浅(1)   第十一章前世今生,只因缘浅   大军开拔之际,范增执行对韩信的刑罚。   韩信没有料到,会是如此之重,以至于他不确定地反问:“二百军棍?”   钟离昧倒吸口冷气后,朝范增俯首抱拳,“将军,昧认为不妥。私逃兵将被捉后最高刑罚为一百军棍。韩将军虽因为私事擅离军营,可是,他是自己回来的,而且,他不曾误了军机啊。”   范增阴冷的目光扫过钟离昧,目光稍作停留后,逐个扫过英布、虞子期等人,“定陶因一奸细而惨败,你等希望旧事重演吗?”   虞子期忍下心头窃喜,姿态谦恭朝范增抱拳,“范将军所虑极是。我等尚能分得清是非曲直。”   “奸细?”韩信听后仰天长笑,“敢问范将军可有信通敌证据?”   虞子期对韩信恨之入骨,却又碍于项羽不便行事,眼前良机难寻,他自然不想放过,“你擅离军营后,去的@地方难道不是刘邦军中吗?”   这句话是陷阱,但也是事实,韩信没办法反驳,“是。”   虞子期嘴角现出一丝冷酷的笑,“刘夫人与妙戈同时落水后,你难道不是为了救刘夫人打晕了妙戈?”   想到海遥冷绝的眼神,韩信只觉得心里针扎似的疼,“若不打晕虞妙戈,她们俩一个也救不上来。”   虞子期神情悲伤,“妙戈受伤事小,项将军的骨血可是失去了啊。”   虞子期的话句句如刀戳在范增的心窝里,“开始行刑。”   范增为项羽亚父,身份特殊。钟离昧无法再坚持阻止行刑。他悄然后退几步,转过身正要前去寻找项羽,英布突然大笑,笑声中透着悲凉,“城阳一战,龙且斩首秦贼四十人,俘获二十六人。虞子期斩首二十人,俘获九人。我英布,斩首四十二人,俘获三十人。韩信,斩首四十六人,俘获三十一人。这样奋不顾身英勇杀敌的人会是奸细?”   英布的笑声中,龙且惭愧地低下了头。   虞子期却仍不甘心,“可是……” 第十一章前世今生,只因缘浅(2)   范增心里闪过丝犹豫,韩信的质疑没有错,他的的确确没有@韩信的通敌证据,英布的质问也没有错,韩信确实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可是,彭城之中,韩信异于平常的表现又说明了什么,难道只是因为男女之情?他不相信。定陶那血淋淋的情景再度浮现在他眼前,提醒着他,血的教训只能有一次,对于奸细,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于是,他沉声喝道:“行刑。”   英布狂笑着疾步出帐。钟离昧紧随其后,两人目标一致。可是,主帐帐门守卫的兵士却告诉他们,“项将军带虞姬出去了。”   英布虎目里全是悲愤,“妲己一出,殷商国破啊。”   钟离昧眼见英布愤而离去,顿足怒问守卫兵士:“项将军往哪个方向而去?”   守卫兵士摇摇头,“将军不曾交代。”   虞妙戈一夜未合眼,被项羽抱上马车后才打了个盹。醒来时发现马车停在一个山谷中。   虞妙戈看看四周茫茫大山后,狐疑地转过头去看项羽,“大军即将开拔巨鹿,为何还要带我来这里?”   项羽把目光投向连绵起伏的群山,“你身子本就纤细,小产之后更是虚弱。此去巨鹿路途遥远,受不得舟车劳顿之苦,我决定派子期送你暂回吴中。”   虞妙戈的心随着项羽的话一点一点下沉,待听到他要送自己回吴中与他的姬妾们共同生活时,晶亮如寒星的眸中顿时滴下两行泪来,“将军,若真的厌烦我就直接告诉我,我自会独自离开。”   项羽忍住不去看怀里的她,硬下心肠说:“医者嘱咐,小产后如果不仔细调理会落下病根。吴中府中,奴仆众多,她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虞妙戈伸手解开披风后努力撑住身子坐起来,然后捧住项羽的脸颊,让他看向她,四目相望,她问:“你在怪我?怪我不小心流掉了孩子。”   时日太短,项羽还未来得及感受孩子孕育过程带给他的新奇感受,因而,对于这个流掉的孩子,他并未感觉太过悲伤。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巧合。韩信会出现在现场,他并不意外,可是,为什么只要虞妙戈和海遥单独相处就会有意外发生?往日的疑惑再次涌上心头,这个眼睛里氤氲出无限哀伤的纤细女人,在羸弱的表象下,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你也认为是我推刘夫人落湖的?”虞妙戈虽然问得小心翼翼,可“刘夫人”三个字却说得无比清晰。 第十一章前世今生,只因缘浅(3)   山风吹过,头顶上的树叶沙沙作响。项羽把虞妙戈解开的披风再度系上,然后盯着她的双瞳,“你们在一起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虞妙戈嘴角边漾出的微笑有点残忍,“刘夫人告诉我,以前她把你误认成了其他人。她还说,现在她知道那个人并非是你。现在的她十分爱沛公刘邦,她说她过得很幸福。”   项羽觉得心里生疼,就像用生锈的刀一下又一下地割,却又始终割不动的感觉。他匆忙收回视线望向车外。   山风越吹越疾,树叶由颤动变成摇摆,阳光照射下,整座山笼上一层金色的光。   项羽突然觉得十分疲惫,多年征战为了什么?就为了那无上的权力?他无声苦笑,如果没有比肩欣赏的人,秀丽江山又算得了什么。   虞妙戈脸上的疯狂慢慢褪去,她再次捧起项羽的脸,紧盯着他的眼睛,“刘……海遥,她真的有这么好?”   项羽内心窘迫,虞妙戈的直白令他无地自容,“你休要胡乱猜想。”   虞妙戈的笑容再度变得温婉,轻轻靠在项羽肩头,柔声说:“我的母亲因容貌出众,被辗转送到各色各样的男子府中。被送到我父亲府中时,母亲身边带着一个身份未明的女婴,女婴额头胎记嫣红,长相极丑,卜者预言这个女婴会为虞@家带来灾难。虞姓长辈命我的父亲丢掉那个女婴,可我父亲痴迷我母亲的美貌,不忍我母亲伤心,便顶着巨大压力留下了这个孩子。直到我出生,我母亲准备好守宫砂正要往我脸上点的时候,我父亲才明白,那个女婴其实也是我母亲的亲生女儿。同是女儿,我母亲却十分偏爱那个长我一岁多的姐姐。我父亲认为,我母亲定是十分喜欢那名女婴的父亲。震怒之下,把正蹒跚学步的姐姐扔到荒郊之外的野猪群里,谁知道我母亲竟然不管不顾冲进野猪群去救姐姐,为防姐姐被撕咬,她高高地举着姐姐,自己却被一头凶狠的野猪咬破了小腹。临死之际,还苦苦哀求我父亲一定要善待姐姐。”   项羽这才明白,为什么总隐隐觉得虞妙戈与海遥有相像之处。只是,心中的震惊仍无法形容,“海遥是你姐姐?”   虞妙戈沉默了好一阵子后,才不好意思笑了一下,“应该是。”   “应该?”   “我母亲去世后,她便被我父锁在虞府后院。我虽知有这么个姐姐,可从未见过。”   项羽心里还有疑问,“从虞府中出来你就认出了她?” 第十一章前世今生,只因缘浅(4)   虞@妙戈摇摇头,“是彭城之中,她脸上的印记消失之后。她的长相与虞府中我母亲的画像几乎一模一样。”   项羽不由得再度低头凝视虞妙戈的脸颊,不错,她们的唇和鼻几乎一模一样。   虞妙戈也沉默起来,项羽虽然没有继续追问,但她明白,他心里的疑虑却是越来越多。可是,她没有选择,在这种情况下,她只能用这种方法自救,她明白,他想知道关于海遥的一切。而这个,恰恰是她唯一可以留在“阿积”身边的机会。   项羽抬起手,轻轻抚摸虞妙戈的脸颊,“推她落水的原因是我吗?”   虞妙戈的心咚地一跳,抬起脸后她发现,此时的项羽眉宇间尽是冷肃,她从未见过他这种表情。隐隐的,她害怕起来,泪便一串串落下来,“在你心中,我真的这么狠毒吗?你难道不知道她武勇修为很高,难道你没有察觉韩信深爱着她,在韩信面前,在武勇修为很高的她面前,我有推她入水的机会和能力吗?将军,我就在此地等候兄长,你……你先行回营吧。”   项羽盯着虞妙戈的泪脸,“定陶一战,元气大伤。我军只有五万人,而章邯却有四十万大军,巨鹿一战,生死不知。你先随兄长回吴中调理身体,战后我再派人接你。”   虞妙戈只能点头。   项羽跃下马车,头也不回地大踏步往回走去。   紧紧盯着他背影的虞妙戈却慢慢收了泪。   七十军棍后韩信已经皮开肉绽。   龙且、季布两人已不忍再看。   虞子期却难掩心中兴奋。照这样的打法,韩信根本撑不到二百军棍。   找遍营地附近却没有找到项羽的钟离昧赶回行刑现场后,直接跪在范增面前,“范将军手下留情。昧以人头担保,韩信不会通敌。”   范增不为所动。   自行刑开始就咬紧牙关一声未吭的韩信突然开口:“信谢过钟将军。身为将领,我擅离军营确实应该罪加一等。一百军棍,是我应得的。”   钟离昧一愣。 第十一章前世今生,只因缘浅(5)   虞子期已听出蹊跷,“范将军,这厮只认一百军棍的罚。”   韩信嘴角挂着不在乎的冷笑,“九十一,九十二……一百。我韩信该受的刑已经够了。”   虽然听说过韩信性格放纵不拘礼节,可没有料到他居然如此胆大,见韩信嘴角挂着不在乎的冷笑一跃而起,范增气得手微微颤着指着韩信,“你……你……”   韩信一瘸一拐走向主帐,他身后,黄土地上留下一行醒目的血脚印。   钟离昧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他赶紧起身追了过去。   一轮夕阳斜卧在山上,漫天霞光,照得山坡上金灿灿的。   虞妙戈仍然是项羽离开时的坐姿,她不相信,他真的就这么走了,他难道忘记了,她曾经说过,若有一天他真的厌了她,她会选择永远离开他,离开这个世界。   她满心悲凉却无处发泄,前世与今生都要这么屈辱地活着吗?   夜幕低垂,颗颗星辰如宝石般坠满天空。项羽默默望着山坡上那辆孤零零的马车,@还是下不了狠心就这么离去。万一他刚刚离开她便寻了短见,怎么办?   繁星闪烁,就像调皮的孩子在眨眼睛。   她曾经孕育过他唯一的骨血。   她曾经牢牢占据过他心窝里最柔软最温暖的地方。   可是,她怎么可以冒着被弃的危险流掉孩子。一个连自己骨血都能舍弃的女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不知不觉中,他脑中再次想起海遥清澈的眼神。她与虞妙戈容貌虽然相似,可是,她的内心纯净至极。她从来就是直接的人。就像那个雨夜,她说:“阿籍,你真的忘记我了吗?我是海遥啊。”   多么坦诚的姑娘。   不由自主,项羽唇边隐隐带上了笑意,“海遥,其实,我早已爱上了你。” 第十一章前世今生,只因缘浅(6)   山坡上不知名的野花,黄@紫粉蓝,颜色纷杂。晚风中,花的清香萦绕鼻端。这样寂静的夜里,黝黑的夜空中突然闪过一道流星,惊到山林中的夜枭,一声声凄厉的叫声传来,终于惊醒了怔怔发呆的虞妙戈。   她慢慢走下马车,仰望着夜空,喃喃低语,“兄长现在未到,只说明一个问题。阿积,既然你这么担心我,我就给你一个让我继续留在你身边的机会。”说完,她解开腰间长长的束带。在夜色中找到一块石头,用束带一端包好系紧后,走到一棵树下,连投三次,束带终于挂在树的枝桠上。扔掉石块,把束带两端牢牢系紧。然后,她捡起一棵树枝,把它当成剑舞起来。   这是项羽最喜欢的剑舞,这也是她在虞府之中第一次见他时跳过的舞。当时,回眸一笑惊见到阿积英姿飒爽站在眼前,她内心极度震惊。   是上天垂怜,还是午夜梦回?   但很快,她便清醒过来。   他不是阿积。   没有感情,阿积是不会和初次相见的女人的。阿积是感情认真的人,一旦认准就不再改变。曾经,她质问过他,定力、身手、容貌都不及她的海遥到底有哪里好。当时他的回答是,即使海遥没有别人优秀,即便海遥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可是,在他心目中,海遥无人能及,海遥就是最好的。这一切只因为,他爱海遥。   想得太过入神,虞妙戈没有留意她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轻轻一跃整个人竟然离地而起。旋转中飞舞,她边跳边哭,边跳边笑。想尽办法去迎合他的喜好,忘掉自我讨他欢心,却没有想到换来的是遗弃。   此时的虞妙戈脑子是浑噩的,根本没有发觉舞速渐渐慢下来的她身体正疾速向地面坠落。身子重重摔在地面的同时,一块凸出来的岩石刺疼了她。   清醒过来的虞妙戈依旧没有听到身后有任何声响。   她强压着的悲伤再次冲上心头,泪再度涌出的同时,她努力撑住快要散架的身体站起来。她一步一步走向树桠上随风飘动的束带,在脖颈伸进去的那刹那,她说:“阿积,永别了。”   青山肃穆,夜风徐暖,头顶上的树叶沙沙作响。   项羽猛地停下步子,再次亲耳听到“阿籍”这个名字,震惊的他呆住了。 第十一章前世今生,只因缘浅(7)   这个“阿籍”究竟是谁?海遥知道,虞妙戈竟然也知道。她们心心念念想着的人都是他。   项羽凝视着脚尖慢慢伸直的虞妙戈,神色痛苦而复杂。   “将军,将军。”声音虽然飘忽,但听得出来是钟离昧。   项羽的脸色在刹那间剧变,他疾风般冲到树下一剑斩断束带。   虞妙戈身子软软地掉落在他怀里。   “妙戈……妙戈。”   连叫几声,虞妙戈却丝毫没有反应,项羽轻轻捏住她的鼻子,抬头吸入一口新鲜空气,再俯身渡入她的口中。如此反复数十遍后,虞妙戈嘤咛一声后咳嗽起来@。   项羽轻轻拍着她的背。   虞妙戈睁开眼睛,“将……将军,为……为什么要救我?”   见她虚弱得仿佛随时都会离开,项羽沉痛地看着她说:“不要说话,省点力气。”   虞妙戈蕴在眼窝里的泪顺脸滑落,“没有将军的日子,妾无法呼吸。”   项羽抱起她走向马车,“那就赶紧养好身子,只有这样,才能跟得上大军行程。”   虞妙戈鼻子一酸,泪眼紧紧盯着项羽,“将军的意思,是让妾跟着了。”   项羽点点头。他十分想弄明白“阿籍”的事。   虞妙戈把头窝进他的肩头后,双瞳之中怯懦伤心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波光潋滟,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浓。   马车刚刚拐出山坳,钟离昧便策马飞驰而来,“将军,昧终于找到你了。”   项羽低头看一眼怀里闭眼休息的虞妙戈,沉声交代:“迅速回营。即刻开拔。”   钟离昧神色由焦虑变成哀伤,“韩信离营了。” 第十一章前世今生,只因缘浅(8)   项羽眼中精光一闪@,“何因?”   “范将军认为韩信有通敌之嫌,加上上次他擅自离营。两罪并罚,范将军定下二百军棍的刑罚。”   “二百军棍?”项羽面色急变,“韩信老老实实受了?”   钟离昧摇头,“韩信只领一百军棍。”   项羽轻轻舒口气,一百军棍只会让韩信受点皮肉苦,还伤不到韩信的筋骨,“他会回来的。”   钟离昧明白项羽的意思,他是认为如果韩信想离开断不会老老实实挨那一百军棍。钟离昧努力强压心头的不满,可忍了几忍还是没有忍住,“韩信受刑之后去找将军,估摸着是去理论通敌一事,可是将军却领着姬妾出了营地。”   项羽心里一沉,心里不觉懊恼起来,半晌后,才沉声下令,“你与英布快马加鞭寻访韩信,找到人后劝他回来。若他同意跟随你们回来,路上你们一定要像尊重上将军一样尊重他。若他不同意回来,你和英布合力击杀。”   钟离昧心里一凛,“末将明白。”   钟离昧与英布离营时,韩信正徘徊在相城的一家当铺前。手中握住的淡紫簪子是温热的,他在这里已经待了两个时辰,还是无法迈进当铺里。簪子是彭城之中他救海遥时顺手从她头上抽下来的,他一直把它放在身边,想她时就拿出来看看。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簪子会派上其他用场。   伤口没有及时清理,已有些化脓的迹象。可是,身边却没有一枚钱。依他的性子,他真想趁夜潜入富户之家做一票无本买卖,可是,行动受限。   附近店铺已纷纷落板,当铺伙计不耐烦地再次开口说:“要当就趁早,不当赶紧滚开。别门神似的影响小爷做生意。”   韩信平时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眼一横就要发作,可伤口火烧火燎地疼,他龇牙咧嘴虚捂着伤口呼起痛来。   当铺伙计一脸不屑,“当还是不当?”   虎落平阳被犬欺,韩信咬牙忍住满腔怒火,“当。”   伙计接过簪子,唱道:“破簪子一个,两枚钱。”两枚钱连一斗谷子都买不了,更别说要连续用药了。 第十一章前世今生,只因缘浅(9)   簪子虽说不上价值连城,可也是名贵之物。韩信气得说不出话来,“簪子还给我。不当了。”   当铺伙计随手拿起柜台边的扫帚,重重挥向韩信受伤的臀部,“不长眼的小贼,在哪撒野呢?”   这若搁在平时,韩信自然不惧。可现在他根本躲不过。   伙计一击而中,人便更加狂妄起来,“今天小爷就好好教训教训你。”   三扫帚打下去,韩信狂性大发。他不再顾及伤口是不是会撕裂,一个箭步冲上去拎住伙计的脖子,飞快地举起来,再重重摔到地上。   围上来的百姓一看地上躺着的小伙计没了声息,一哄而散,“不好了,杀人了啊。出人命了啊。”   街道另一边为军队采买肉食的萧何远远地看过来。待看清韩信的身影,他内心暗惊,项羽的军队并不经过这里,韩信为何只身前来?为什么?   韩信冷冷地瞟一眼远远躲开的百姓,“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记住了,小爷名叫韩信。”说完,头也不回向城外走去。   萧何命一名便装兵士悄悄尾随其后。   路途遥远,萧何历尽千辛万苦自沛郡运来第一批粮。量不大,但粮草供给总算有了保证。海遥满脑子里想的全是怎么样才能提高军队的整体作战能力。周勃与樊哙有苦说不出,不想违@逆刘邦的意思,可又无法阻挡海遥。   苦恼中,刘邦率领大军进入关中。暴秦派遣将领率兵到峣关阻击,为防不必要的兵力损失,刘邦带军绕过峣关,越过蒉山,进入蓝田一带。   这天,阴云密布,狂风四起,大军迎风疾行。   海遥策马走向周勃,“风声太大,听不到外围声音,这种情况不易疾行,还是找个地方避避吧。”   周勃赞同地点头,正要发令下去,四方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战鼓声。   周勃心里暗惊,海遥已迅速做出反应,“周勃,按应急方案三列阵。”   周勃站在马背上,四下观察一番后,心中更加沉静,海遥的判断并没有错,确实应该采用第三种应急方案。刘家大军训练有素,虽遇突袭,但队形丝毫不乱。周勃洪亮的声音远远传出去,“方案三,列阵。” 第十一章前世今生,只因缘浅(10)   队形急速变换,一直立于马背上的海遥心渐渐安定下来。刘家大军的将士们早已适应了这种恶劣的天气,今天这种环境受影响的是秦兵,这一战,取胜的会是刘家大军。她坐回马上,悠然抽出佩剑。   刘邦一直纵观全局,见阵势已经展开,外围将士与秦兵已经开始交战。他策马奔向东方,那里正是秦军将领的指挥地,擒贼先擒王。   海遥紧随其后。   谁也没有发现,在东北角一处土岗上,一个满脸虬髯的秦兵恨恨盯着刘邦,嘴里喃喃有声,“洪儿,为父会杀光这群叛贼,为你报仇雪恨。”   风声大,附骨箭的破风声越发尖锐。樊哙最先察觉,可距离刘邦太远,无法施救,只得暴喝一声,“张良,保护主公。”   张良身为谋臣,身手并不敏捷,因而,虽听到了樊哙的呼喊声,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支箭如影随形追着刘邦。   樊哙精通附骨箭,刘邦自然知道它的威力,只是没有料到秦兵中也有人懂这种箭法,见避无可避,他只能以臂去挡,只有伤了手臂才能阻止箭的追踪。   眼见箭尖要刺进刘邦的胳臂,海遥身形一个翻转,已用手拽住附骨箭箭尾。但凡使用附骨箭者,除了武勇高强,还要有惊人的臂力。因而,海遥虽然拽住箭尾,巨大的冲力下,整个人如离弦之箭随着惯性往前跌去。   刘邦堪堪避过箭,迅速回头望向海遥,“撒手。”   海遥何尝不想撒手,可眼前尽是平日里朝夕相处的将士,她若撒手,必有一人重伤。权衡后,她紧紧拽住箭尾,尽力控制住力道,连人带箭重重摔落在地。箭尖深深扎进她的右侧肩头,如注鲜血喷洒而出。   刘邦翻身下马,抱起海遥,愤怒的声音响彻云霄,“传军医。”   @海遥的意外受伤,不仅令刘邦万分震怒,也令周勃与樊哙杀红了眼。他们第一次毫无顾忌地杀戮,不考虑战俘,不考虑影响,只想杀人,以血祭血。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0 2. c o m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这一仗,刘邦大败秦军,顺利进入秦之四塞,武关。   海遥的伤势愈合得很快,但周勃和樊哙却觉得心惊胆颤。每每见到海遥出入军营时刘邦阴沉的脸,他们都想夺路而逃。 第十二章运筹帷帐中,决胜千里外(1)   第十二章运筹帷帐中,决胜千里外   兔走鸟飞,转瞬间已是深秋。   雨中,项羽站在茫茫荒原上,默默望着眼前波涛汹涌的河流。他身后,五副将面色也极为沉重。   天色越来越暗,云层越来越低。   忽然之间,狂风自四面八方吹来,疾雨铺天盖地落下,河中掀起的巨浪也越来越高,项羽脚前,被湍急河水冲软的陆地整块整块塌进水中,迅速消失不见。   塌陷越来越严重,眼看河水距项羽越来越近,一直垂首盯着项羽脚前的钟离昧猛地抬起头,哑声道:“将军,宋义怯懦无能,这种恶劣天气下,再这么拖下去,士气必会低迷,他死是小事,我们的精锐之师可不能给他陪葬啊。”   项羽抬眼望向半空,一字一句说:“将在外,王令有所不受。我项羽几时受过这等窝囊气。龙且,明早黎明前我要见到宋义的人头。英布、离昧、子期、季布,你四人周密部署一下,我需要两万人先行渡河,想办法切断秦军粮道。”   五副将脸上顿时杀气凛凛,齐声道:“末将遵命。”   项羽紧皱的眉慢慢舒展,面色转为平静,他的目光从巨浪上收回,转身往回走。   五副将紧随其后。走在最后的英布刚转过身,就听到身后哗的一声,迅速回头看过去,却见方才站的地方已是汪洋一片。   @   当天晚上,宋义被龙且一刀割下头颅。第二天一大早,项羽便派遣英布、龙且率领两万人为先锋,渡过黄河,首要任务是切断秦军运粮通道。   五天后,接到成功切断秦军粮道消息的那一刻,项羽仰天大笑,他背对黄河面向数万将士,“将士们,秦贼章邯自从诛杀武信君于定陶,便认为我楚地已不足忧,今天,我们就让这匹夫见识见识我们楚地儿郎们的英勇气概。这一战,既是为牺牲在秦贼手下的楚地儿郎们报仇而战,也是为了暴秦治下我们受苦受难的父母妻儿们而战。消灭了这支军队,就等于推翻了暴秦的半壁江山。儿郎们,你们会不会为你们的父母妻儿死战到底?”   将士们怒吼着回应:“会。”   “你们会不会为光复楚国而战?”   “会。” 第十二章运筹帷帐中,决胜千里外(2)   项羽冷静的目光扫过数万人,“我们这次出兵巨鹿,有进无退,三天之内,一定要打败秦军。”   项羽话音刚落,交头接耳声四起。项羽发现,数万张年轻的面孔上不同程度地显露出紧张、怀疑,甚至恐惧的神色。   项羽头未回,右手指向黄河对面,嘶声吼道:“暴秦即便有四十万大军又如何,我们只用两万人就切断了他们的粮道。”   这个消息振奋了所有的将士。   项羽再次振臂高呼,“勇士们,出发。”   项羽率先走向第一条船,热血沸腾的将士们队列整齐走向船队。等全军渡过黄河,项羽命令全军破釜沉舟,每人只带三日粮,表示不胜则死的决心。项羽的决心极大地鼓舞了士气,毫无退路的做法更是让将士们越战越勇,一个楚兵抵得上十个秦兵,经过九次激烈战斗,活捉秦将王离,杀死苏角,章邯率领剩下的二十万大军仓促逃往棘原。   项羽下令军队驻漳水之南,与章邯大军形成对峙状态。   以六万余人杀死秦兵二十万人,项羽大军士气空前高涨,到处是欢欣愉悦的笑声。钟离昧巡营回来后却满脸担忧。他对项羽说:“将军,我军虽已大胜,可将士们身上的刀伤箭创却不容乐观。”   @项羽摸摸右臂上方的伤,同意钟离昧的观点,“不错。此地河流众多,地面本就湿润,我们的将士不太适应这里的气候,天偏又阴雨不断,伤口总是还未及愈合就已化脓发炎。”   龙且打仗总是身先士卒,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更是数不胜数,听项羽一说,便火暴十足地怒骂起军医来,“那群狗娘养的军医都是白吃饭的。连最基本的外伤都治不好。”   虞子期心思较细,他赶紧扯扯龙且的衣袖,“不是治不好,是伤员太多,无法个个都兼顾到。”   被扯疼了的龙且刚想发作,一见虞子期满脸不安,便压下心中怒气,“念在你妹子的情分上,饶你这一次。”   项羽的视线扫过虞子期后看向龙且,“怎么回事?” 第十二章运筹帷帐中,决胜千里外(3)   虞子期赶紧开口阻止,“没事……”刚说两个字便被龙且打断,“子期的妹子妙戈善于药理。我们几人的伤多靠她打理,才不至于化脓发炎。”   项羽心中一动,正想问个究竟,钟离昧、英布已望向虞子期,“子期,你送来的药是虞姬配的?”   虞子期点点头后看向项羽,“军医少,伤员多,妙戈也是心里着急,正好她小时候学过几年药理,便采些药草配制成药。将军放心,这些药军医看过,没有问题。”   项羽若有所思点点头,“都下去吧。”   众人鱼贯而出,走在最后的虞子期手刚搭在帘子上,项羽突然叫住他,“子期,她还好吗?”   虞子期神色复杂转过身,回到项羽身前,恭声说:“她整日整日不说一句话,我……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好不好?”   项羽轻轻一叹,“子期,不要怪我无情。让她暂回吴中调养身体,确实是为她着想。”   虞子期沉默地站着。   项羽的目光投向案榻一角卷着的羊皮画像上,“沛郡刘府中,海遥落水若是意外,彭城行宫中还是意外吗?她就是不顾念我,也不该拿孩子撒气。那可是我的第一个孩子。”   虞子期陡然一惊,正要开口辩驳,项羽又开口说:“韩信对妙戈有偏见,对海遥也有情,可他的性子最是坦诚。他的话,我信。”   虞子期已开始冷汗淋漓。   项羽轻轻一叹,“韩信的离开,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是,真的跟你们兄妹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虞子期满目@惊恐,双腿不自觉轻颤起来。   项羽走回案榻后,声音淡淡,“你也去吧,有空多劝劝她。吴中的那些女人们,我一个都不会弃下。”   虞子期快速退出主帐,冷风一吹,他激灵灵打个寒战。 第十二章运筹帷帐中,决胜千里外(4)   夜色中,一身戎装的虞妙戈背着竹篓,沿着条满是泥泞的小路吃力地向前走着。小路两边的树林子里,忽然传来一声夜枭啼叫,受到惊吓的她脚下一软,整个人已跪在稀泥里。   隐于暗处尾随而来的男子正想现身,却见远远地有一支小队伍举着火把往这边走过来。   虞妙戈显然也看到了,她抓住路边的野草,双脚站稳后慢慢站起身,朝那支队伍喊:“来人啊。”   小队伍快速而来,在火光的照耀下,小队伍中领头的年轻小将笑嘻嘻地说:“这不是虞姬吗?”   其他人哄然大笑,“你瞧瞧她这身打扮,哪有将军宠姬的模样。我看啊,项将军八成是不要她了。”   领头的把火把举到虞妙戈脸前,虞妙戈退一步,他进一步,边打量虞妙戈惊异的模样边调笑,“听说项将军一次也没有在这个女人营帐里睡过,她呀,天天都捣鼓药草,不是给龙将军治伤,就是给其他男人治伤。还真是离不开男人。”   其他人又是一阵大笑。   虞妙戈显然也明白眼前的情势不利于她,她举起手中竹篓,遮住眼前耀眼的光线,“这些药草是为将军配药的,你们快快让路,若耽误了为将军换药的时间,你等吃不了兜着走。”   领头小将将手中火把掷到地上,一手打落她手中竹篓,一手拉住她的胳膊,“他娘的,自投军起还真有些年头没沾过女人了,将军不要的女人,咱用用也不过分。”   众人一听,立马红了眼睛,“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没有人发现,领头小将撕裂虞妙戈的衣服,扑上去一阵亲吻时,她双眼之中的冷冷杀意。就在她右手握起,五指呈一种特殊的形状朝领头小将的脊柱骨抓住的时候,众人眼前寒光一闪,一声凄厉的呼喊声惊醒了所有的人。   只听噗噗几声,一支十五人的小队伍已全部头、身分离,衣衫不整的领头小将更惨,不仅头身分离,双手双腿全部齐根削断,整个尸身四分五裂。   虞妙戈缩在一旁瑟瑟发抖,双手捂着双肩不住喃喃自语,“我是将军的女人,你们不能碰我。我是将军的女人,你们不能碰我……”   项羽脸上全是怜惜,他一把抱起虞妙戈,“妙戈,不怕。” 第十二章运筹帷帐中,决胜千里外(5)   虞妙戈拳打脚踢,不住挣扎,“我是将军的女人,你们不能碰我。”   项羽把虞妙戈紧紧搂在怀里,大步流星向营地走去,“你说得对,我项羽的女人,任何人都不能碰。”   每个人都可以感受到项羽的震怒,钟离昧等五副将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没有人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外出巡夜的一小队兵士被人惨杀,只知道以后项羽身上的所有创伤都由虞妙戈亲自打理。   龙且再度有了报怨,“子期,让妙戈再给我配些药吧。那些昏庸军医配的不顶事。”   虞子期还未及开口,项羽已冷冷开了口:“虞姬的闺名也是你等可以随意叫的?”   龙且脸上很是迷茫,“可是……”   项羽冷冷扫一眼围着案榻站着的将军们,沉声说:“现今章邯退守棘原与我军对峙,必定为了等待援军,我们只需要在这里切断他的后路,章邯必败。@”   英布与范增等将领赞同项羽的观点,但却提出新的问题,“若真有外援赶来,我们该如何应对?”   项羽冷冷一笑,“秦赵高专权,这人一向猜忌将相。章邯以四十万之众不敌我军六万人,并且连败九次。你们想,还会有援兵赶来吗?”   果如项羽所料,退守棘原的章邯暗中派部将向秦廷告急求援。赵高不仅不愿派兵支援,还要斩杀所派部将。所派部将潜回棘原,细述当年忠心耿耿的蒙恬等将受赵高猜忌的悲伤下场。章邯最终决定,率领手中二十万将士投降项羽。   消息传到刘邦驻营的武关,以周勃为首的将领心神大乱。   刘邦召集张良等人紧急磋商。   正在校场手把手指正将士近身格杀技术的海遥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周勃、樊哙两个领兵的将领竟然全部不在,她举目四望后随口问身前的小将:“周勃呢?”   小将很是犹豫,一个月前,周大将军突然三令五申不许他们向夫人过多透露军机,现在要不要告诉夫人实情呢?   半晌没听到回答,海遥又问:“樊哙去哪了?”   小将急得抓耳挠腮。 第十二章运筹帷帐中,决胜千里外(6)   海遥重重拍一把正在指正的将士的胳膊,“把全身力气都用上。要一击即中。”然后回过头,恰见小将没有来得及收起的为难表情,她似笑非笑瞟他一眼,“限你一刻钟内叫萧何和周勃过来。”   在小将的印象里,主公刘邦似乎从未驳回过夫人的请求,她压根就是主公的代表,她发话与主公发话没什么两样。小将略作犹豫后转身就朝刘邦所在的主帐方向跑,跑着跑着,突然想起周将军的交代,为难之下转过身,哭丧着脸走到海遥面前,“两位将军在主公帐里议事。”   海遥点点头,“哦,知道了。”   小将心里暗喜。   海遥却回头向站在原地做刺杀动作的众将士说:“你们根据我刚才讲的要点互相挑毛病。明早我再来检查结果。”   众将齐声回答,“遵夫人令。”   海遥点点头后直接朝主帐而去。   小将急忙跟上去,“夫人,周将军若知道是我说的,会对我军法处置的。”   海遥未回头,“你对我说什么了。”   @小将一愣。   海遥已疾步而去。   小将顿时回过味来,他高兴地冲海遥的背影道谢,“谢过夫人。”   海遥掀开帐帘时,正听到张良忧虑地说:“……即便我们一举拿下咸阳,剩余的兵力也不足以与项羽抗衡。”   海遥走到刘邦身边坐下。   众将都已明白刘邦的心意,知道他不想海遥过多参与军事,因而,见她进帐便默契地闭了嘴。   海遥看一眼平摊在案榻上的羊皮地图,然后含笑看向大家,不疾不徐说:“其实,我们与项羽的军事力量悬殊并不大。”   一向敬重海遥的周勃赶紧出言提醒,“我们的兵力相差二十万。” 第十二章运筹帷帐中,决胜千里外(7)   海遥微微一笑,“蓝田之战我军俘虏敌兵一万多人,可是能用的只有四千八百一十一个人,加上沿途我们募的新兵。我们的总兵力应该是六万三千八百四十八人。而项羽真正能用的兵力也就是七万人。”   刘邦的唇动了一下,可始终没有出声。这个女人啊,不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自己的兵力摸得这么清,居然还清楚项羽的军事力量。她还是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了啊。他一再嘱@咐她,军内生活枯燥,她可以用自己所长训练士兵,可是,战事与军情就不要去多管。那是他们男人的事。   张良却难掩内心震惊,“夫人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樊哙脸色顿时大变,“主公,我和周勃不曾透露这些给夫人。”   刘邦冷冷的目光扫过周勃,周勃面色几变,不过始终没开口辩驳。   海遥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望着刘邦,眼神里很是复杂,有不解,有隐怒,也有失望。   海遥的眼神令刘邦心痛,可他仍不后悔自己的决定,自古战场都是男人的天下,她虽异于其他女人,可毕竟还是女人。   众人纷纷低下头,空气里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沉闷。   刘邦忽地开口:“海遥,你不仅知道我军中有多少兵多少将,还知道每个兵将的长处和弊端。这些日子里,你扬长避短对他们进行专门训练?”   海遥正要接口,为了极力保持镇静把脸绷得紧紧的周勃先她一步说:“主公,我们现在的普通将士以一敌三不成问题。”   一直屏声静气的樊哙也忍不住开了口:“周勃说得不错。普通士兵以一敌三不成问题。稍有武勇的和体格强健的,可以做到以一敌五。”   刘邦轻轻叹口气后再看向海遥,“如果我下军令不允许你再进军营,你会怎么办?”   海遥眼神倔强,“我会自己募兵,自己训练。”   张良、萧何相视大惊,与海遥常常接触的周勃与樊哙倒不以为怪。刘邦心中滋味纷杂,盯着海遥,无奈地说:“训练可以,但军中主将是周勃与樊哙,没有他们的命令,你不得擅自做主改换军中部署。另外,训练科目必须经过周勃与樊哙同意。” 第十二章运筹帷帐中,决胜千里外(8)   海遥粲然而笑,双眼里尽是飞扬的神采,“我同意。现在我们开始议事吧。”   心里十分焦虑的萧何关心的重点并不是这些,他认为兵士即便真能以一敌三,还是会出现张良所分析的局势。因而,他并没听出来海遥话里带话,“夫人,这事你不清楚。项羽今日的军事力量已大大超过以前。”   海遥依然在笑,“不就是章邯领着十八万人投降了项羽嘛。”   探子传来的消息是二十万人,而海遥却说十八万。刘邦知是海遥所派出的那些女探子们传回的消息,现在的他更相信那些女探子们,不得不说,那些女探子们传回的情报不仅精确,还十分及时。没有想到,他最棘手的事她总能轻而易举解决,也许,是不该拒绝她参与军事,只是……他再次轻叹一声后看向海遥,“巨鹿那边又传来新消息了?”   海遥点点头,“巨鹿一战,章邯所率四十万大军损失二十二万,王离被俘,苏角被杀,求援失败,后路又被截,虽说战局不利于他,可他仍有十八万将士,他为什么选择投降项羽,一则是秦上位者昏庸,二则是他无法再与项羽的七万人抗衡。十八万人打不过七万人,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其实原因很简单,章邯的四十万大军根本就不是正规军,他们是修建骊山陵墓的贫困百姓,他们来自社会底层,他们并不渴望封侯拜相,他们只是希望吃饱穿暖过太平日子。章邯无能为力,只好投降。可是,那些降兵脱离了暴秦的控制,会老老实实为项羽冲锋陷阵吗?不会。而且,项梁之死始终是项羽心里最痛恨章邯的地方,范增也把@定陶之战视为平生大辱。所以说,章邯的这十八万人根本不足为惧。”   面色仍然十分凝重的萧何把目光投向刘邦,“十八万人排在阵前,即使不动,那也是一道无法逾越的人墙啊。”   张良想了想后抬抬手,阻止众人往下说,他望向海遥,“夫人心中已有良策?”   海遥望向刘邦。   刘邦虽笑着,可笑脸上全是无奈,“还不快说。”   海遥笑着收回目光,“良策没有,损招倒有一个。”   周勃一听,双眼顿时放光,“夫人,快说、快说。” 第十二章运筹帷帐中,决胜千里外(9)   海遥双眸灵动,脸上闪过丝狡黠,“两日后咸阳赵高府中会传出消息,说章邯诈降成功,他所带的数十万兵士就是准备瓦解项家军精兵的。”   张良为人谨慎,“范增为人多疑,这样放出消息,会不会弄巧成拙?”   海遥笑而不语,刘邦双眼中却透出了笑意,“人,往往因为多疑才会特别谨慎。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才会令人难辨真假。”   海遥笑着点头,“五天后,彭城也会传出消息。项羽残杀主将宋义,意图驱逐楚怀王,准备自立称王。”   樊哙暗中喝声彩后不由得回想起几次被海遥设计的事,他声音酸酸地说:“夫人果然奸诈。”   心里正自鸣得意的海遥脸一热,“兵不厌诈嘛。”   萧何呆怔。   张良已忍不住偷笑出声。   周勃也抚掌大笑,“夫人真是好计策。”   刘邦的笑意从眼里溢出来挂在脸上,“那接下来的事你是不是也筹划好了?”   海遥探起身子指向地图上咸阳所在的方向,目光从众将脸上逐一扫过,“我们要做的是,先扩大声势,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赴咸阳。”   扩大声势,还要速度奇快,这虽然有难度,但刘邦自信他的军队可以做得到。看海遥目光坚定,他心头一@阵激荡,于是,不由自主伸出手,握着海遥的手,声音坚定对众人说:“章邯之降对大秦是致命的打击,军心正乱,战机稍纵即逝。现在,正是我们一举攻下咸阳的机会。以一敌三,我们的伤亡最多一万多人。而项羽,既没有供应二十五万人粮草的能力,也不会让叛变在自己的军队里再度发生。”   众目睽睽之下,海遥想抽出自己的手,却发觉刘邦握得很紧。忍住心头羞窘抬眼望他时,却见他目光里闪着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周勃等数十位将军被刘邦的情绪感染,群情激昂,齐声呼喝:“战咸阳,灭暴秦。战咸阳,灭暴秦……”   海遥不由自主也跟着吟唱,“战咸阳,灭暴秦。” 第十二章运筹帷帐中,决胜千里外(10)   声音透出营帐传到校场,六万余名儿郎停止训练,齐声吟唱:“战咸阳,灭暴秦。”他们渴望用自己的鲜血去换取父母兄妹们安定富足的生活。他们渴望跟随着他们的主公去拼搏,洗刷暴秦带给楚地男儿的耻辱,重新建立楚地的秀丽江山。   刘邦大军西进的第十天,海遥接到消息,项羽在新安城南一带坑杀暴秦降兵十八万人。这个消息迅速传遍军中每个角落,六万余名兵士再度齐声吟唱,“暴秦国破,指日可待。暴秦国破,指日可待……”   声音传到主帐,正往信鸽腿上的细小竹筒里塞信的海遥抬起了头,仔细听@一阵子后,抬头望向刘邦,“两军相逢勇者胜。咸阳一战,我们已有一半胜算。”   刘邦走过来,拿起案榻边上放着的木塞塞住竹筒口,“我要的不是一半胜算。”   海遥把鸽子放飞,“不进行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预料一场战争的胜负。”   刘邦盯着她,“我能损失的只能是一万人。所以,我必须要有绝对的胜算。而且,要一击而中。”   海遥准确地从他双眼里捕捉到一丝挣扎,顿时,她明白了,他内心里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镇定。其实,不说是他,就是现代的军事专家,也不会精准地估算出所面临战事的伤亡。他,或是她,没有任何人可以在战前预估这场战争的胜负,更不可能估算出伤亡大小,他眼前能做的只是统筹好一切,粮草、天气、军队士气等等因素。绝对的胜算只是他的希望。她知道,这种时候他需要的也许只是安慰只是附和,让他心里更加安定。可是,她不愿意这么做,她要做的是,让他时时刻刻知道自己的实力,知道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因而,她仍如往常一样只对他陈述事实,“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是,咸阳是秦之首都,为防粮草出现意外,我们的粮草只能随着大军走。我与周勃已经估算过,剩余的粮草只能撑十天。十天之后若不能攻下咸阳,那么我们的将士只能饿着肚子攻城。而且,现在这天一天比一天冷,指不准哪天都会下场暴雪。在天寒地冻中饿着肚子的将士士气会高昂吗?”   刘邦心里一片清明,如果天时、地利、人和他一样不占,这场战他还有胜的可能吗?显然没有。他明白海遥的意思。如果粮草不济的情况下天降大雪,士气的的确确会受到不小的影响。虽然他很想从海遥嘴里听到一句安慰的话,可他更欣赏她现在的行事方式。于是,他把她拉进怀里,从后面揽住她的纤腰,下巴抵住她的肩头,柔声问出憋了在心里一个多月的疑问,“沛郡今年粮食丰收,各处粮仓爆满,为何不让我知道?” 第十二章运筹帷帐中,决胜千里外(11)   三名无法胜任情报刺探工作的女人被海遥打发去了沛郡,临行之际,她把圈养牲畜家禽的方法教会了她们,并交代她们把粪便收集起来,混合树叶枯草沤肥,沤好之后再把肥料撒进田地。做这些时,海遥并没有对她们抱太高的期望,没有料到,这三名女人竟然能借用刘府的影响把这种方法广为传播。粮食丰收的消息传来后,她十分意外。   “怎么?萧何没有告诉你?”海遥很是意外,她本以为萧何早已告诉了他。   刘邦愣了一瞬后笑了,“他肯定以为你已告诉了我。”   “难怪……”海遥忽地收了笑,“你该不是因为这才让周勃事事隐瞒我的吧?”   刘邦轻咳一声掩饰住内心的尴尬,“哪能啊。哪个男人想让自己的女人整日与兵士们为伍。”   “真的?”   “真的!”   刘邦呵出的热气吹在海遥颈间,痒痒的,她缩缩脖子后说:“那是无心插的柳,不是故意不让你知道。今年粮食虽然丰收,可路途太远,辗转运送既费人力物力,也耽误时间。所以,粮草问题仍然是我们的大问题。”   刘邦摇摇头,“只要有粮,萧何自然有办法运来。这方面你无须操心。”   对古代这种耗时耗力的运输方式,海遥真的无能为力,不过,既然刘邦这么说,她心中的担忧一下子散了,“那么,我会飞鸽传书给她们,要她们以沛郡为中心,向四周扩大,把所有可能开垦的荒地全部开垦出来。我们需要大量的粮食供给,因为我们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大秦帝国已摇摇欲坠,刘邦与项羽之争才是真正艰苦卓绝的战争。海遥明白,刘邦同样明白。只是没有想到她会想得这么远,他轻轻啄一下海遥的耳垂,“拿下咸阳后局势会更艰难。海遥,你确定要陪在我身边吗?”   海遥转过身,盯着他的双眼说:“我确定。刘季,你答应过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不离不弃。所以,不要想把我送回沛郡。”   刘邦轻轻叹口气后拥住她的腰走到榻边,让她坐在他的腿上,“回沛郡等我接你,难道不好吗?” 第十二章运筹帷帐中,决胜千里外(12)   海遥摇摇头。   刘邦眼中黯淡的光芒一点一点变得灼烫炽热,他慢慢俯下身子,吻向海遥的唇。感受到怀中的身体慢慢变得紧绷,他抬起了脸,不出意外地,他从她脸上看到的全是僵硬。   “你在害怕?”   海遥赶紧摇头。   “最近你一直在害怕。”刘邦把头埋在海遥胸前,“你害怕的不是战争,你害怕的是我。”   海遥低头望着怀中的男人,“如果我有孕,你是不是会把我送回沛郡?”   刘邦迅速抬头。   见他脸上全是惊喜,海遥赶紧解释:“别误会,我没有。”   刘邦直起身子,用双手捧起她的脸,凑近,斜飞入鬓的蚕眉柔和中带着一丝无奈,“你若不想回沛郡,我又岂会强送你离开。”   海遥垂下眼睑,红着脸说:“我只是害怕会怀孕。”   刘邦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怜惜,“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告诉我。”   内心羞窘的海遥头脸都是火烫的,她扭开脸望向别处后小声嘟哝,“告诉你有什么用。这个破地方既没有避孕工具,你又不懂得避孕,女人生孩子跟母猪下崽一样,一窝一窝地来。”   刘邦微怔后大笑起来,“自古女人不都是这样吗?海遥,避孕?你要如何避,难道我们分榻而睡?”   “有何不可?”海遥说得底气不足。   刘邦朗声一笑后把怀中的海遥放在铺榻上,不容她反抗便迅速@解开她腰间束带,整个人便压了上去,“夫妻怎能分榻而卧。生孩子有什么不好,只有生过孩子的女人才更懂得享受床笫之欢。” 第十二章运筹帷帐中,决胜千里外(13)   海遥下意识地想躲,可想了想后便如往常般,与他脸贴着脸,边用手捻着他鬓角垂下的一缕头发绕来绕去边用舌尖轻轻舔他的耳垂。他的耳垂很大,每一次他要她时她都会情不自禁去亲吻这个地方。但是,这一次,她的神志却很清醒。   刘邦猛地抬头,“你在想什么?”   说这话时两个人腰之下的部位还紧紧贴着,海遥目光躲开后胡乱扯了个理由,“外面好像有声音。”   刘邦仔细听听后明白过来,他一口含住她的胸前小丘轻轻咬一下后,腰一挺直入她花蕊深处,动作狂野抽插几下后,笑说:“这就是不专心的代价。”   海遥正要开口,却听到帘帐口咕咕两声,她赶紧向后移动身体,“我哪有不专心,确实是有信鸽来传信。”   显然,没有哪个男人想在这个当口抽身离开。刘邦也不例外,即便他知道外面的信鸽带回来的很有可能是关系到大军未来的战事,可是,他不愿意从眼前这个女人身体里抽离。于是,他冲击的力度更大了。   海遥的身体不再后退。她的手从他的前胸移到后背,稍微用力一推,他一愣间,她已翻身跃起跨坐到他身上,她盯着他,“这次让我来。”   刘邦震惊中,海遥的身体已上下律动起来,汗水慢慢一滴一滴落在他的前胸上。他说得不错。两个相爱的人缠绵的过程果真是种享受,在这个时空中,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主动的欢乐。   事后,海遥软软躺在刘邦身边,睡了过去。   刘邦则迅速起身,掀开帘帐。半空之中盘旋低飞等待的信鸽快速落在他的手臂上。字迹工整的信里内容十分简单:项羽派出贴身侍卫执行特殊任务。目的地,咸阳。任务内容,待查。   刘邦的目光望向西方。很久之后,仰起脸眼微闭,脑海中再次勾勒出秀丽江山的旖旎风光。咸阳之战是一个结束,@同时,也是另一个开始。但今日不同于以往的是,现在身边有一个全心全意惦念他的女人,不为日后权势,不为眼前利益,只为他。   深深吸一口气,再深深吸入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十分艰难地压住胸中奔腾的狂热,刘邦在心中对自己说:“海遥,我必不负你所望。” 第十二章运筹帷帐中,决胜千里外(14)   浅浅一觉醒来后走出来的海遥也如他一般仰起脸,眼睛刚刚闭上便觉脸上粒粒冰凉。她迅速睁开眼,苍茫的夜色里,片片白雪飘洒而落。   两人心里均是一沉。   刘邦走过来,与海遥并肩而站。   海遥赶在刘邦之前开口,急促的声音在静寂的夜里显得尤其清脆,“周勃。”   “末将在。”周勃盔甲尚未穿好便快速跑来。   海遥望向刘邦。   刘邦的目光扫过从营地各方向这边齐聚的众将后微微点头。   海遥沉声对周勃说:“即将开拔,赶赴咸阳。”   已经穿戴妥当的周勃军姿立得笔直英挺,“末将遵命。”   第一赶到的是张良,自彭城外开拔他便一直面色凝重,此时,脸阴得更是能滴出水来,当然,他心里的担忧也是当前所有人都焦虑的问题,似是唯恐扰乱军心,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主公,我们的粮草只能维持十天。”   萧何看了看海遥,赶紧向张良解释,“我们的粮草已运至……”   刘@邦突然开口截断萧何的话,“项羽能破釜沉舟,只携三天干粮阻击章邯的四十万大军,我们尚能支持十天,何惧?”   萧何顿时咽下了没说完的话。   站于众人身后的樊哙显然误会了刘邦的意思,“主公说的是。只要十天之内拿下咸阳,这大秦皇城内的物资还不尽是你我的口粮。”   刘邦脸一沉,“攻下咸阳后,我们分文不取,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樊哙不服地小声嘟哝,“那攻下来有何用?”   刘邦脸上已现微怒,“莽夫。”   远处,“开拔开拔”的声音此起彼伏。张良怒瞪樊哙一眼,一行人转身离去。 第十二章运筹帷帐中,决胜千里外(15)   海遥转过身正要随刘邦而去,半空中又是一阵咕咕声。她左手一扬,一只雪白的鸽子已落到手臂上。抽出竹筒里的绢布,就着夜色,几个小字清晰地出现在面前:赵高弑君,新主未明。   她忍住心头激动把绢布递给刘邦,“或许,用不了十天。”   刘邦只是一眼便把绢布紧紧攥在手中,“天助我刘邦。出发!”   清晨。   @狂风挟着雪花在天地间恣意翻卷。   韩信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一会儿工夫,全身上下已是一片雪白。   面熟的伙计端着热气腾腾的汤食缩着脖子沿着檐廊小跑着过来,“您伤口才愈合,这大冷天的,还是先回屋吧。”   韩信冷冷收回目光,转身回房。   小伙计把汤食麻利地放在案榻上,转身正要走,韩信一把拽回他,问:“到底是谁让你们照顾我的?”   小伙计用尽全身力气也没能挣脱韩信的钳制,便哭天抢地地大叫起来,“你这不识好歹的浑蛋,一个月来我们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你,你伤好利索了,便翻脸不认人了。”   韩信任由小伙计骂,他并不还嘴也不动手,只是冷冷盯着小伙计,“告诉我,是谁?”   硬的不行,小伙计只好来软的,“韩大爷,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伙计,是真的不知道。要不,你找掌柜的问问?”   韩信向来软硬不吃,听小伙计推得干净,便扯着他向房外走去,“那就一道去问问。”   小伙计一听,顿时慌了,他腿一软跪在地上,抱住韩信的腿央求,“求你了,韩大爷。掌柜的若知道我乱说话,还不大棍子伺候我。”   韩信不为所动,“说。”   小伙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这世道,好事也不能做。姓韩的,听好了,把你送到客栈,又请大夫又给我们银子让好生伺候的人,是位叫萧何的大爷。”   韩信双眼微眯,“是他!” 第十三章多情自古空余恨(1)   第十三章多情自古空余恨   巨鹿之战大胜,项羽身上虽然没有重伤,箭创刀伤却有十余处。   再次与项羽同宿一帐,虞妙戈不再穿明艳的纱帛裙裳,而是一直穿着自己缝制的戎装,头上的饰品也尽数收起,一头青丝高高束着,显得清爽利索很多。她不再整日待在大帐里弹琴抚筝,也不再焚香,她开始亲自打理项羽的饮食起居,她上药和缠绷带的娴熟程度让军医都无地自容。   可是,项羽的心思却不在她的身上。   虞妙戈为他系好袍扣后退下铺榻,拿着烫好的酒回来说:“将军,酒好了。”   项羽的目光从身前地图上收回,在看到眼前虞妙戈不施粉黛的脸后,脑海里不由自主又想起了海遥。她无比晶亮有神的双眼,她俏挺的鼻子,她小巧的嘴巴……   虞妙戈压下心头的酸涩,跪坐在他腿边,“又想起姐姐了?”   项羽顿时回神@。接过酒后,朝她歉然一笑,“妙戈,是我愧对你。”   虞妙戈抬眸间,半扇般的睫毛上已全是泪珠,她没有擦,也不想擦,“将……阿积,以后叫我苏瑞吧?”   项羽手一抖,樽中的酒已撒了不少,“妙戈,为什么叫我‘阿籍’?”   虞妙戈眼一闭,睫毛上的泪便顺腮滑落,努力挤出来的笑显得很凄凉,“我们姐妹都喜欢这么叫喜欢的人。”   项羽把手中酒樽放下来,转过身与虞妙戈面对面坐着,“这个‘阿籍’究竟是谁?”   虞妙戈盯着项羽的眼睛,“阿积是海遥的爱人。他与你,除了年龄略有差异,长相和个头几乎一模一样。”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项羽还是觉得心被划了一道口子,汩汩流血,而他自己,却不知道如何去除痛苦。   虞妙戈唇边带着丝苦涩的笑,问他:“还要继续听吗?”   项羽没有接话,只是艰难地点点头。 第十三章多情自古空余恨(2)   虞妙戈静静盯了项羽一会儿后低下头,将眼中的情绪隐去,“她与他相识于六年前。当时,她是杀手,而阿积是警……捕快。她执行任务时误杀了阿积的师父,阿积追捕她的过程中,两个人相恋了。”   那个雨夜中海遥确实说起过她杀害了那个男人的师父。项羽心绪渐渐平静,“他死于何人之手?”   虞妙戈怔忡一会儿,笑了,“是啊,他死于何人之手呢?”   项羽看她笑得诡异,心中一动,“你不知道?”   虞妙戈抬眼看着他,淡淡地反问:“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虞妙戈说得越多,项羽心中的疑问越多,“你今年十七,海遥比你大一岁多,应该不满十九。六年前,她只有十三岁。无论是钜子会,还是墨城,都不应该有年纪这么小的杀手。”   钜子会和墨城是这个时空杀手组织的代表。   虞妙戈皱着眉头,眼中隐有委屈,“这全是实情,将军若不相信,我这就离开。”   @见虞妙戈要走,项羽一把拉住她,违心说:“妙戈,我信。”   虞妙戈盯着自己胳膊上项羽的手,继续往下说:“阿积死后,海遥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回到府里后除了养鸡喂猪她不和任何人接触,直到你们出现在颜集。”   无论是她自己还是海遥,她们是来自于另一时空这个事实无法对眼前这个男人明言。虞妙戈很是明白,也无比清楚,眼前这个男人不是阿积,他是生于这里长于这里的人,所以,有些事她虽然不想骗他,可说出来也只能是半真半假。   在这一刹那,项羽突然切身感受到雨夜里海遥的悲伤,“母早亡,有父胜无父。小小年纪就被训练成杀手,到了憧憬爱情的季节,爱人却意外早亡。她实在是太苦了。”   西班牙孤岛上残酷的训练顿时涌出脑海,想起出岛后为了没有意外伤亡而选择了牺牲色相,甚至那次失手被捉后遭南非钻石组织团伙的头目变态蹂躏,虞妙戈只觉身上一阵阵地发冷。 第十三章多情自古空余恨(3)   项羽何尝没有察觉到虞妙戈的异样,只是,他理解错了,“妙戈,你放心,我不会弃你。”   他心里装着别人,却来承诺她,不会弃她。虞妙戈只觉心如刀绞,眼泪簌簌而下,她抬头盯着他说:“你真的这么喜欢她。”   项羽目光不敢与她对视,“是。”   虞妙戈咬唇痛哭。   项羽想劝却又不知从何劝起。   这时候,帐外突然传来钟离昧的声音,“将军,昧有事禀报。”   虞妙戈赶紧起身,走到屏风后。   “进来吧。”项羽快速调整心绪。钟离昧进帐后,他脸上已无一丝情绪可寻,“发生了什么事?”   钟离昧眼睛余光扫一眼屏风,“刘邦大军突然加速,现已在灞上扎营。”   灞上位于咸阳东面,西进的刘邦大军会于此地扎营并不稀罕。项羽在帐内负手而行几步后问:“有何异常?”   @   钟离昧盯着项羽的背影,“刘邦大军声势浩大,据探子回禀,最少有十万人。”   项羽步子微顿,“十万人?”   钟离昧点点头,“自彭城出发至武关,虽然也有大小战役,可他们却走了数月。这期间,他们难道是在招募兵将?”   项羽回过头来,“再探。一定要弄清楚究竟多少人。”   “诺。”   海遥就在灞上,她在刘邦身边。这个事实让项羽心中挣扎,几经犹豫后,虽然明知应该先差人觐见楚怀王,可还是叫住了正往帐外走的钟离昧,“离昧,转告龙且与英布他们,即刻拔营,赶赴咸阳。”   钟离昧难掩惊喜,他觉得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又回来了,既然与刘邦一战不可避免,那就应该占得先机,“诺。”   钟离昧的手刚挑开帘帐,项羽又想起一事,“还没有韩信的消息?” 第十三章多情自古空余恨(4)   钟离昧转身躬立,“末将搜遍相城都不见他的踪影。据当铺的伙计说,他身无分文,伤口又在化脓,按理说,他不可能离开相城。”   项羽暗叹口气,“只要不是投奔刘邦就好。”   钟离昧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韩信是死是活,末将定会仔细查探。”   项羽点点头。   钟离昧疾步离去。   虞妙戈走出屏风,站在项羽跟前,“你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挽回海遥。”   她说的是“挽回”,项羽听得心头温暖,“什么办法?”   虞妙戈凝视着项羽,一字一句说:“当她的阿积。”   项羽一脸震惊,他紧紧盯着虞妙戈的脸,很久之后才回过神来,难掩心头愤怒,他怒问她:“你让我当那个男人的替身?”   虞妙戈面色不变,“她的性格我清楚,你只有这一个办法。”   项羽眼里一片冰冷,“我堂堂大丈夫,怎能做其他男人的替身。我项羽在此立誓,我不仅要她的人,还要她的心。我要让她心甘情愿跟随我,分享我的快乐,承受我的悲伤。我要做她心里唯一的男人。”   @虞妙戈眼眶里全是泪水,“希望如将军所愿。”   近期,虞妙戈与项羽单独相处中,总在不经意间用“你”、“我”称呼彼此,项羽已经习惯。此刻,突然听到虞妙戈恭敬十足叫他“将军”,项羽明白,虞妙戈是又感觉到委屈了,想想这些日子她身上发生的巨大变化,他轻轻叹口气后揽她入怀,“妙戈,对不起。”   虞妙戈泪成串落下,“阿积,叫我苏瑞吧。”   “苏瑞?”   “我想以崭新的面貌重新追求你。从此之后,我只是苏瑞,与虞府无关,与虞子期无关。我不再是虞府献给你的美人,你也无须考虑虞子期的因素。我们之间,只是单纯的男女关系。” 第十三章多情自古空余恨(5)   项羽轻轻拍她的背,“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改名字就不必了。我还是叫你妙戈吧?妙戈,你……还是叫我项羽吧?”   虞妙戈身体明显一僵,“好。”   雪越下越大,慢慢地,大地被积雪覆盖,整个营地变成冰玉雕砌而成的晶白世界。   @   海遥的眉头再也舒展不开。   她身边,刘邦遥望着西方,“后天必须攻城。”   因雨雪天气,这一次的粮草补给速度缓慢,而上次运来的只能维持四天。海遥抬起头望向灰白的天空,斗篷帽子滑落肩头,瞬间工夫,脸上、颈间已是湿漉漉的,“照这个下法,后天就晚了。”   刘邦沉默了很久后才说:“还是再等等吧。明天午时前没有消息就开始攻城。”   前几日,紫末与红楠先后传回消息,秦公子子婴被赵高推上王位,唯恐再重蹈胡亥的覆辙,子婴已设计斩除了赵高。秦上位者发生变化,当权的将军大臣们的想法也波动巨大。红楠与几位关系密切的将军突然失去联系。而紫末,只是说再等等,时局或许有新的变化。这时候硬攻,确实冒险。   刘邦的担忧海遥懂,但她却不大赞同再等,“多等一日消耗就更多一些。咸阳守卫兵将多是始皇帝征战六国时的嫡系部队,三天时间,不见得会拿下来。而紫末的建议,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刘邦眉头深锁,重复说:“再等等。”   海遥不再坚持,行军打仗这种事,刘邦考虑得比她更全面。   两人对视一眼后相拥着往回走。   早已候在帐外送餐的两名小将一见两人的身影,前面个高的赶紧向后面个矮的那个吩咐,“赶快端过来。”   两人走到帐前,刘邦温言对个高的小将交代,“天寒地冻的,以后不要候在帐外等。我和夫人回来了派人过去取。”   小将激动得语不成句,“谢……谢主公体恤。” 第十三章多情自古空余恨(6)   刘邦点点头后掀帘进帐。   海遥却停下脚步问:“士兵们可吃得饱?”   小将迟疑了会才答,“吃得饱。”   海遥微笑淡了,“转告萧何,把剩余的熏肉全部拿出来,明日三餐确保士兵们全部吃饱。”   小将愣了好一会儿,“诺。”   小将声音极其响亮,海遥只觉得耳朵嗡嗡叫,她不在意地摆摆手,小将一溜烟跑向萧何的营帐。海遥这才掀开帐帘,走进大帐。   靠坐在榻边又在研究咸阳城城防图的刘邦抬头看她一眼,“你也准备破釜沉舟?”   海遥把脱下的斗篷挂起来,“咸阳城里百姓的物资我们分文不取。可是,那些被胡亥和赵高搜刮而来的民脂民膏,@我们的士兵自然可以尽情享用。”   刘邦似笑非笑,“明天的战前动员,你要参加吗?”   海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自然要参加啊。”   刘邦无奈叹口气,揶揄她,“那后天攻城你要不要做前锋?”   海遥这才感觉到不对劲,她嘿嘿一笑窝坐在刘邦身边,“我想,你愿意吗?”   刘邦忽然抬手,在海遥头上来回揉两下,“小丫头,不要得寸进尺。后天,你最好还是留在营地,不要让我分心。”   海遥脸一沉,“不行。”   刘邦盯着海遥看了半晌,才轻轻一叹说:“切记,不要离开我的身边。”   海遥躲开后边用手指梳理头发边嘟着嘴嘀咕,“不离开就不离开呗。反正我跟着你,你在哪我去哪。你若一直观战,我自然也跟着观战。可是,如果你上阵杀敌,我自然也要上阵杀敌。”   刘邦苦笑着改口,“能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受伤吗?”   海遥点点头,“你放心。”   刘邦再次轻叹,不再多说什么。 第十三章多情自古空余恨(7)   晚饭端上来,海遥发现比往常少了熏肉而多了两块番薯。她与刘邦的伙食都有变化,不难看出,军队内的物资的确匮@乏到了极点。她起身走到案榻边提笔写了一行字,写完后走出营帐,把手指放在嘴边吹几下。呼哨两声,信鸽已落在她臂上。海遥麻利地把卷好的纸条塞进竹筒。目送信鸽远去后,才返回营帐。   刘邦问:“又催粮草?”   海遥“嗯”一声后便大口大口吃起饭来。   刘邦皱眉,“慢些吃。今晚还要训练吗?”   海遥边吃边点头,“今晚我要亲自试一试那些改良后的车弩。它射出的短戟是不是可以代替木梯和绳梯。”   车弩力道强大,七百步内,所中城垒,无不摧损。这是海遥来到这个时空见过杀伤力最大的武器。可是,它有致命的缺点,就是射程太近。自蓝田一战后,海遥每天对着车弩研究,希望能略加改良,能运用到攻城上。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果真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用短戟做箭,训练弩车拉弓的士兵,保证射入城墙的短戟交错排列整齐,能让城墙下的士兵可以快速攀上去。   刘邦并不怀疑海遥的能力,可是,这一仗关系甚大,他不得不谨慎,“我们一起去。”   海遥再次点头,“好。时日太短,改良后的车弩到底能不能发挥我们所期望的效果,我确实不能保证。不过,我与周勃、樊哙他们已经试过几次,不曾出现过失误。”   刘邦揉揉眉心,说:“这一仗若不能奠定关中的基础,我们只能成为项羽的附属。”   海遥的心再次沉重起来,“我们走吧。”   虞妙戈取出锦袋里的干桂花撒进木桶中。   一会儿工夫,温热的水汽中便飘起馥郁的香气。她褪掉亵衣,跨进桶内,背依桶壁闭上了双眼。   大军疾行中,她已经很少这么放松地沐浴了。今日大军正好驻扎于一座小镇,她才有了这么个机会。   她明白,项羽现在的体恤并不是原先的宠爱,他只是不想她太过委屈,而做这一切也不过是为了想知道海遥更多的事。其实,虽然项羽嘴上不愿意做阿积的替身,可她知道,他内心很煎熬,也很犹豫。这些,从他日渐暴躁的脾气就能看出。 第十三章多情自古空余恨(8)   他就在一墙之隔的隔壁,要不要过去?   虞妙戈挣扎许久后开始细细清洗身体,离咸阳虽然很远,可是,越来越快的行军速度着实让她心里不安。项羽如此急迫,见到了程海遥,他还会让她继续待在他身边吗?她真的估摸不出来。因而,她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房内并未点灯。   项羽静静躺在床榻上,脑中浮现的仍然是彭城临时行宫中海遥盛装的模样。他知道,他不应该这么投入到一份感情里,可是,他却管不住自己的头脑。   突然,他闻见一股香味。虞妙戈已很久没有熏过香,今日有点奇怪,但他却不想睁开眼睛。   香味渐渐浓烈。   “项羽。”   听到虞妙戈出声,他才慢慢睁开眼睛。   隔壁房间灯光映入的晕黄光芒照在虞妙戈身上,她的白色绸衣成了温暖的浅黄。   项羽望着她,却一字未说。   虞妙戈也静静的不说话。   项羽又沉默一阵子才说:“去睡吧。天冷,别着凉了。”   虞妙戈一声不吭,她跨过项羽的身体躺在他身边,头如以前般窝在他颈边,手搭在他胸前,慢慢地,从上到下滑到他的下腹。@   项羽沉默着,任由她折腾。   虞妙戈的手一点一点下移,可项羽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她不放弃地仰头吻向他。   项羽忽地伸出手,挡开她的手。   虞妙戈动作一僵,她使劲咬着下唇,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   项羽的思绪又飘向了远方,没留意虞妙戈的身子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 第十三章多情自古空余恨(9)   画栋雕梁,金碧辉煌。秦宫中,面色焦虑的子婴扔掉手中的请战奏折,看向站在窗边欣赏雪景的紫裳少女。   少女虽未回头,也觉察到他的注视,“子婴,我明天一大早就出城。”   秦王子婴解下腰间香囊,打开,抽出一方丝帕,“阿末,我寻了你整整六年。好不容易得见,你却又要离我而去。阿末,你心里可曾有我?”   紫末脑海里飞快闪过樊哙的身影,她发现,现在她的心中已不再有恨,自然,也不再留恋。轻轻吁口气后她回过头,“子婴,我只想过我喜欢的生活,不需要依附任何人,畅游于天下间。”   子婴紧握丝帕走到紫末跟前,“阿末,你是不喜欢宫中生活吗?这个大王我本不想当,我随时可以离开,可以陪你游历天下河山。”   “不做秦王?”   “秦律严苛,百姓苦不堪言。既要整顿内务,又要抵御各路起义军,我并没有自信能做好。与其这样,不如把这天下拱手让给有识之君。只要百姓过上太平日子,能够吃得饱穿得暖,这秀丽江山是不是姓嬴又有什么关系呢。”   紫末看着子婴的眼睛,“既然如此,明日随我一起去灞上迎接沛公入城吧。”   子婴微愣,他凝视着紫末的眼睛,好一阵子才说:“让我再想想。”   城门紧闭,守卫森严。东城门内,美艳的红楠与一个美髯中年将军当歌对饮。   红楠领口的盘扣早已解开,酥胸半露,媚笑着举@起酒樽,“红楠预祝将军旗开得胜,大胜而回。”   虬髯将军笑容悲凉,“美人可知,战事一起,我等性命堪忧啊。”   红楠手一晃,樽中酒已洒出不少,看起来很是惊慌,“将军武勇修为很高,怎么可能有性命之忧?”   “章邯的武勇修为不高吗?不,他虽然是文臣出身,可武勇修为比一般的将军都高。结果怎样,不还是选择了投降。美人,早些收拾细软,有多远就逃多远吧。”   “既然如此,何不打开城门亲迎沛公入咸阳?红楠与将军你相交多日,实是舍不得你上沙场与人拼杀啊。”   虬髯将军沉默许久后把樽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把空樽狠狠掷于身前地上,“不错。大秦既然无力为民谋福,我等另投明主也算不上叛国。” 第十三章多情自古空余恨(10)   烈风卷着雪粒子劈头盖脸砸下来。   海遥望着远处的高墙,“这座府邸临灞水而建,山清水秀,不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私宅吧?”   大军一路行来,撞见不少为避祸而举家迁移的百姓,海遥有这些担心不足为怪。   周勃抱拳回答,“原为赵高弟弟赵成所有。赵高被斩后,新的秦王夷其三族,赵成亦在其内。目前,此宅空无一人。”   刘邦望着眼前数百辆整整齐齐排列着的车弩,问:“这宅子的院墙坚固程度如何?”   @   周勃答:“属下查探过,此宅的院墙比咸阳城的城墙更为坚固。”   周勃冲海遥点点头后看向刘邦,“主公,开始吗?”   刘邦收回目光,向周勃伸出手。   周勃把手中令旗递过去,刘邦令旗一挥,“放。”   箭声飕飕,破风而出。   在听到第一声箭鸣的那刹那,海遥就双目不眨望着远处那堵墙。   箭声整齐划一,瞬间工夫就归于平静。   车弩改进的过程刘邦并未亲眼目睹,因此,他仍在惊异于车弩射出的竟然是短戟。见拉弩的兵士不再拉,他才望向对面。他发现,对面墙上,那一柄柄短戟以一种看似杂乱的顺序“整齐”排列着,而候在墙两侧的兵士竟然如崖壁上的猿猴般,四肢并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向上攀爬。   张良看得目瞪口呆。   萧何虽然自樊哙口中得知海遥做过这样的训练,但始终不相信会在战场上发挥效用。因而,内心震惊的程度不亚于张良,也是呆呆而望。   樊哙已是手舞足蹈,“太好了。有了这样的新式武器装备,攻下咸阳还不是探囊取物般容易。”   刘邦脸上的震惊慢慢散去,与身边几位大将的欣喜兴奋相比,默不作声的他显得十分平静。可是,无论是海遥还是其他人,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车弩的威力上,没有人留意到他反常的反应。 第十三章多情自古空余恨(11)   周勃口中念念有词,“……四百零一……五百一十七人……”   海遥美眸微眯,看着越来越多的兵士翻过墙头,“周勃,多少人了?”   “五百八十二人。”周勃声音里全是激动,“夫人,虽然天气异常,但并未影响兵士们的速度。”   海遥回头,冲@刘邦嫣然一笑,“我们有一千多辆这种车弩,以刚才的速度攻城,伤亡会有多大?”   刘邦脸上的笑容淡淡的,“风雪天气,若咸阳城头的秦兵用水当头浇下,短戟上的水会在瞬间结冻成冰,你该如何应对?”   海遥笑容不变,冲周勃伸出手。   周勃在袖兜里快速摸索几下,然后赶紧看向樊哙,“把你的拿出来。”   大家的注目中,樊哙自怀中掏出一双形状奇怪的物件,“这个东西是夫人所创。既保暖又不影响握兵器。”   刘邦双目之中又是一道精光闪过,他接过樊哙递来的物件套在手上,伸拳、握拳、再伸拳,来回几次后,看向海遥,“确实,有了这样特制的……”   海遥截口笑说:“手套。”   刘邦凝视着海遥的眼睛,“有了这样的手套,确实不用怕冰粘手。”   手掌湿热,乍一接触冰冻之物,手掌就会被冻物牢牢粘住。众将跟随刘邦征战多年,大都知道这种状况。而作为女人之身的海遥却也清楚,刘邦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狐疑。   海遥得意地一笑,快速转身对周勃说:“训练到此结束,让兵士们回营地休息。”   “诺。”周勃连看都没看刘邦,就快速跑开执行海遥的命令了。   刘邦望着周勃的背影,双目又是一道冷光闪过。张良恰在这时看向刘邦,正好捕捉到那一闪而逝的异样神色,快速扫一眼眉飞色舞的海遥,然后迅速低下头。   樊哙还在向萧何炫耀,“你等知道吗?拉弩的兵士是夫人一个一个亲自挑选出来的。他们不仅臂力非凡,目力也极其惊人。还有那些攀墙的,他们并不是武勇修为高强,那是夫人训练的结果。” 第十三章多情自古空余恨(12)   萧何脸上又现惊容,“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军中兵士都具备这种能力?”   樊哙得意地点头,“那是自然。”   萧何轻声感叹,“夫人若为男子,一定不输于任何一位将军。”   张良悄悄抬头,不出意外地看到,微微笑着的刘邦双眼迸射出凌人的光芒。   周勃安排完毕后快速往回跑,刘邦却淡淡地开口吩咐:“都回去吧。”说完,率先举步回营。一直沉默的张良紧随其后。   海遥看一眼刘邦的背影,秀眉微蹙,他似乎有些异样。可还未及深思,跑到她身边的周勃开口又问:“夫人可有其他吩咐?”   海遥说:“我要的东西找到了吗?”   周勃含笑点头,“找到了。不过,现在不在身边,在我营帐@里。”   海遥点点头,“等会给我送过来。”   海遥进帐时,看到刘邦仍在研究那双手套,便笑说:“时间紧迫,做工差了些。”   刘邦把手套放在榻边,静静望着走近的海遥,“想法新颖大胆,做出来装备实用性强。海遥,我既庆幸身边有了你,又不想你过多参与到战事上去。”   海遥微怔。这就是他今晚异常的原因?   刘邦笑容无奈,“很矛盾,是吧?”   海遥点点头。   刘邦轻轻口气,“既然你不愿意暂回沛郡,就只能希望你在后方,不希望你出现在战场上。可是,又明白你的性子,即使我下令,你也不会老老实实遵从。海遥,答应我,在战场上要分清优劣势,要懂得保存实力,切不可感情行事。”   他这是为她担心,害怕她会再次受伤。海遥心里的疑惑顿时消失,同时,心头一阵激荡,她快步走上前揽住刘邦,在他脸颊边轻轻一吻,“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我无法预料我们会不会顺利拿下咸阳,可是,我要确保我们两人都活着。” 第十三章多情自古空余恨(13)   刘邦知道再劝下去也是枉然,他只好用力握住海遥的手,“从揭竿而起的那一天,我就对天发过誓,只要我刘邦在,就绝不会抛下任何一个跟随我的将士。”   海遥再没有往日小女儿家的矜持羞涩,黑眸之中全是融融的深情,她紧紧盯着刘邦,“我的世界里却只有你。”   刘邦不再往下说,他紧紧把海遥揽在怀里,似想把她的身子揉进他的骨血里。   海遥俯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刘邦俯下身吻住了海遥,炽热缠绵。海遥被吻得头脑发晕,根本忘记了让周勃送东西过来。刘邦的手已经放在海遥腰间的束带上,这时候,营帐外突然传来周勃的声音,“夫人,你要的东西找来了。”   顿时回神的海遥脸红心跳地扬声向外,“放在帐外吧。”   营帐外的人一愣,然后放下东西飞快地跑了。显然,是明白营帐里的两个人不方便见人。   刘邦柔声责怪,“又和周勃捣鼓新式武器了?”   海遥起身走到帐外,取回周勃放在地上的香炉。   看着她手中精致小巧的彩釉青铜炉,刘邦很是诧异,在他的感觉里,@特立独行的海遥从来不屑于用煮酒焚香来取悦男人。   青烟袅袅,香味淡雅。   极力保持镇静的海遥并没有发觉自己双眼的神色是多么的慌乱羞涩,“刘季。”   刘邦心头的阴霾完全消散,他微笑地凝视着海遥,“嗯?”   海遥的脚步越来越慢。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如此羞窘不安过,重复叫一声:“刘季。”   刘邦张开双臂,“海遥,来。”   海遥双目如星,盯着刘邦的眼睛,一步一步走向他,像这个时空的女人一样,坐在刘邦的腿上,并顺势抱住他的脖颈。   两个人紧紧地拥抱着。很久后,刘邦才开口,他声音略哑,“明日一战,若我们都活着,给我生个儿子吧。” 第十三章多情自古空余恨(14)   海遥两颊绯红,含羞嗔怪,“女儿不好吗?”   刘邦双眼里盛的全是融融深情,他边抽开海遥腰间的束带边笑说:“儿子女儿都要。我们要百子千孙,生生不息。”   虽说夫妻间早已欢好过无数次,可海遥依然羞窘不堪。刘邦却和往日很是不同,热烈而狂野。   两人的身体快速纠缠在一起,似是都想把对方融化在自己的身体里。   事后,刘邦一手紧紧搂着海遥,一手抓起她的手在唇边亲吻,双眼看着帐顶,不知想些什么。就在海遥头脑混沌即将睡着时,他突然起身,拿起案榻边的酒樽,回来叫醒她,“今晚天寒,喝口酒暖暖身子再睡。”   “现在还是一身子的汗,哪里会冷。”虽然这么说,可海遥还是顺从地接过酒樽一饮而尽。全粮食酿造的,即便是烈酒酒精含量也不高,在这寒冬腊月里,用酒御寒确实极其有效,自天开始降雪,她也常喝。可今天这酒似乎有一股子异味,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妥,可是,眼皮子却越来越沉。   刘邦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散了,低沉的声音听起来隐含无奈,“你若不是全心为我,我又岂会全心全意待你。好好睡一觉,醒过来时我们就在咸阳城里了。海遥,不要怪我@,我真的不希望你出现意外。”   海遥浑噩的头脑终于有一丝清明时,天已近正午。望着透帘而入的灿烂日光,她有一瞬间的迷茫。望望四周,她顿时慌了,翻身起来却发现身上衣衫早已穿戴整齐,拿起酒樽细细看一会儿,发现樽底有细细的残余白沫,为了不让她跟着出征,他竟然对她用了药。   海遥旋风般冲出营帐。   团团围在营帐四周的十六名侍卫疾冲过去,分站两排截在海遥面前,齐声说:“夫人,请回帐。”   举止四望,发现营地里兵士身影稀落,显然,这一仗刘邦已是志在必得。海遥微怒,“还不退下。”   刘邦出发时曾对这十六名将士下达命令,夫人醒来后他们要寸步不离守卫她。如果营地出现敌情,他们要不惜任何代价护卫夫人的生命安全。所以,海遥的怒喝不仅没有吓退他们,反而团团围住她,“夫人,请回帐。”   海遥暗中提气,“让开。” 第十三章多情自古空余恨(15)   众侍卫似乎早已预料到她会动手,海遥的突然发难并没有发挥作用。他们的武勇修为虽然不算太高,但十六个人目标一致地堵截,一时之间她根本冲不出去。   “让开。”这突如其来的厉喝震得众人耳朵里嗡嗡作响。   听到韩信的声音,海遥迅速转过身子。   十六名侍卫呈扇形围在她四周。   他怎么独自一人现身此地@?项家大军现在何处?他出现在这里又为了什么?海遥心中快速闪过无数个念头。   韩信一直紧紧盯着海遥,“这里交给我。赶快走。”   海遥回头扫一眼身后的侍卫,“我夫君的营地在这里,我的侍卫们也在这里,我往哪里走?你是项羽跟前的大将,跟我们却没什么关系,我又怎么可能把我的侍卫们交给你?”   韩信双目中闪过一丝挣扎,“丑女人,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海遥眼角眉梢显出来的尽是嘲弄,“喜欢一个人是没错,但用下三滥的手段扣留别人的妻子就大错特错。”   “海遥……”   韩信的话还没有说完,十六名侍卫便同时怒喝,“大胆,我家夫人的名讳岂是你随便能叫的。”   韩信默一会儿,“海遥,难道一定要如此仇恨我吗?”   海遥抬手,阻止住准备出手的侍卫们,“韩信,无论你出于何种目的现身此地,请尽快离开。否则,别怪我出手。”   韩信勉强挤出一丝笑,“你难道不想去和沛公并肩而战吗?”   海遥心思急转,她真的想即刻离开,可是,韩信此时出现在营地里,她又怎么可能安心离开。   韩信提步向海遥走去。   十六名侍卫马上改变位置,把海遥团团围在中心的同时已纷纷亮出兵刃。   韩信仍旧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这期间他目光一直在海遥身上,“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 第十三章多情自古空余恨(16)   海遥心中犹豫,眼前的韩信变了个人似的,没有了以前的那种目中无人的张狂,浑身上下有股说不上来的孤寂,可是彭城之中被他在猝不及防间下药的事还如鲠在喉,她不敢轻易相信他。现在,她已不是一个人,她不能因为自己而让刘邦受到胁迫。   见海遥双眸之中全是戒备,韩信停步低头苦笑,“以前我只是一个泼皮无赖,行事随心所欲,若不是有位恩人诚心点化,我韩信怎会想到立志报国。可是,项羽却并不是能带给天下百姓安宁的人,我不会为这种人去拼命。而沛公刘邦,即便他有尧舜之才,我也不会跟随他。我只想守着心爱的人,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和束缚,让她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海遥虽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可却不敢与他的眼神对视,她的目光越过他望向半空,已至正午,外加皑皑白雪的反射,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你怎么选择跟我无关。请尽快离开这里。”   韩信眼睛里全是痛楚,“你……丑女人,这天下,除了我韩信,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肯为你舍弃一切。刘邦他……”   海遥冷声截断他的话,“请尽快离开。”   韩信额角青筋直跳,“你……”   “请离开。”   韩信凝望着海遥一会儿,“刘邦统一天下的那一天,将是你苦难开始的时候。”   海遥心里一紧。   韩信已转身向营地外行去,“难道你还奢望一个帝王只守着一个女人吗?”   海遥呆呆而站,许久之后,直到西方远远地传来嘹亮激昂的号角,她才猛然回神,这是进攻的号角,她已没有时间去深思韩信话中意思,现在的她,只想和刘邦并肩作战。无论将来如此,现在他的心里只有她一个人。   不想再浪费时间,她冷冷的目光扫过十六名侍卫,“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难道你等想把武勇修为用在阻拦我身上吗?”   这十六名侍卫武勇修为非普通兵士可及,他们自然希望去战场上厮杀。见海遥心意已决,他们目光交流后不约而同向她抱拳,“但听夫人吩咐。”   惊天动地的战鼓@响彻云霄,海遥拔脚就往西方疾掠,十六名侍卫紧随其后,海遥目注前方,“你们的主要任务是护卫你们主公的安全。” 第十三章多情自古空余恨(17)   十六名侍卫齐声应下,“诺。”   一辆朴素的白色马车驶向西城门。   守卫森严的将士长戟一挥,“停车。”   马车前帘掀起,露出一张冷艳绝伦的女人的脸,她目光冷冷扫过数十名将士后把手中玉佩递给离车最近的一名小将,“交给王坦。”   小将自参军便在皇城根当守卫,看紫衫少女提起王坦将军名字时那份坦然那份随意,他便意识到马车里的人大有来头。虽然外有强敌,可这些人仍然得罪不得。小将飞也似的奔进城@门耳房。   耳房内,红楠正为王坦梳理美髯。听到小将禀告,两人对视一眼,王坦接过玉佩,仔细一看,面色骤变。   玉佩上刻有精致的花纹,这些花纹刻的正是秦王子婴的名字。   红楠仔细问过小将后,眼前一亮,“你是说马车内有位身着紫衫的姑娘?”   小将连连点头。   红楠掩饰住眉间飞扬的神采,向王坦进言,“现在只能随机应变了。”   王坦手握玉佩疾步走到马车车辕边,神态谦恭把玉佩递给紫衣姑娘,“贼人刘邦已把咸阳城团团围困。姑娘虽有大王信物,小将也不敢擅自打开城门。”   紫衣姑娘目光淡淡扫王坦一眼,然后回身说:“子婴,说句话吧。”   秦王子婴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淡淡飘出来,“放行。”   王坦身子一激灵,然后快步跑向城门,亲自拿下厚重的巨型门闩。眼睁睁看着载着大王的马车向东而去。   红楠走上前。王坦眉紧皱,“大王去的方向会不会是灞上?”   红楠在看到紫末的那一刻便已猜出,可是,没有确切消息传来,她不敢擅下结论,“将军,如果大王前去灞上,我们静观其变。如果不是,我们还按原计划行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王坦略思一瞬后点了点头。 第十三章多情自古空余恨(18)   刘邦一身盔甲站在阵前。周勃、张良等重将分别位于他的左右。   鼓声隆隆中,周勃再次望一眼西方朱红的城门,发现还是紧紧闭着。他自觉不能再等便向刘邦请示,“主公,进攻吧?”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两军相逢勇者胜。刘邦自知士气在作战中的重要性,他高高举起令旗,旗子在半空中停顿一瞬后重重挥下。   数万名将士冲向东城门的同时,啪的一声巨响,一道白光迅速从军中射出,升到半空后爆开。顿时,绚丽缤纷的色彩在半空中炸开,在明亮的阳光下,显得尤为耀眼。   海遥看向半空中四散开来的礼花。她知道,那是发起总攻的信号。   @十六名侍卫声音中难掩兴奋,“夫人,开始攻城了。”   他们话音未落,南、北、西方向的三个城门同时响起震天的鼓声。   海遥心里颤了颤,紫末与红楠现在在哪里?   “夫人,你看,主公。”   百米开外,黑压压的将士中,帅旗正快速地移动。海遥纷杂的思绪顿时清明,“走。”   外围的将士听到身后的动静,警惕地回身准备御敌,待看到海遥一行的身影,又赶紧转身前行。   海遥冲到一个骑兵小将前说:“下马。”   小将没有迟疑翻身下马。   一跃而起的海遥紧勒缰绳纵马飞驰,速度奇快,她只有一个目的,快速赶往刘邦身边。   而帅旗下的刘邦也仿若感觉到什么,猛地回头。   海遥从他双眼中准确地捕捉到一丝惊怒,可她丝毫不在意,仍旧策马飞奔,待两人并辔时她先开口质问:“为何在酒中下药?”   刘邦目光冷冷扫过海遥身后陆续而来的十六名侍卫,十六名侍卫快速低下头。海遥怒瞪刘邦一眼,“我知道你不想我受到伤害,可是,你难道不知道我更想陪在你身边,与你并肩杀敌。” 第十三章多情自古空余恨(19)   刘邦冷声吩咐十六名侍卫,“保护好她的安全。”然后匆匆扫海遥一@眼,“不要让我分心,也不要让自己受伤。战场上容不得你感情用事,明白吗?”   海遥点头说:“你也一样。”   刘邦面色这才稍微好转。   战鼓隆隆,提醒着两个人现在不是诉说的时候。刘邦手中的令旗又是一挥。   海遥一马当先,向东城门迅速冲去。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耳边充斥的全是热烈激昂的冲锋声。   东城门咿呀一声,声音不大,却在这震天动地的兵马奔跑声中尤为响亮刺耳。   海遥心中一动,赶紧勒紧缰绳,“刘季,情况有变。”   刘邦微眯着眼睛,沉吟一瞬后重重挥下令旗。周勃得令后,指挥大军呈半圆形向四周迅速散开。   只见一辆白色的普通马车从东城门缓缓驶出,车辕上,俏生生地站着一位紫裳少女。   海遥觉得心咚咚直跳,紫末能从城门安全驶出,这说明她的计策已经成功。这场战争将不费一兵一卒。她在心里说:“紫末,好样的。”   刘邦握着令旗的手微微颤着。   周勃尚未得到刘邦的指令,手持盾牌的兵将们挡在马车的面前。   海遥看向刘邦,“放她过来。”   刘邦令旗一挥,周勃率领兵将从中间一分为二让开道路。马车却不再前行,紫末先跳下车,然后自车中扶出身着白衣的子婴。   子婴手中抱着的镏金箱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亮光照得刘邦睁不开眼睛,他快速翻身下马,大步向两人走去。海遥紧随其后。   四人相隔约三米时,子婴静静站着打量一会儿刘邦。刘邦身上山般的冷肃刚毅早在下马前就已经隐去,子婴眼前的只是一个面容湿润的男子。   子婴心中略感失望,这不是他心中的沛公刘邦,打开镏金箱子,历任秦王御用物品呈现在众人眼前。 第十三章多情自古空余恨(20)   众将欢呼,子婴却问刘邦:“君临天下的帝王应该如何对待追随自己的亲随?”   刘邦笑容淡淡,“赏罚分明。同甘共苦。”   子婴再问:“成王之后,又如何对待降国的子民呢?”   刘邦的目光越过子婴望向巍峨壮观的咸阳城,“应当不分国不分族,都一视同仁。为王者,必要为天下百姓谋福。”   刘邦脸上的湿润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大山般的刚毅。子婴心中一凛,双膝跪地匍匐在刘邦面前,“请沛公善待我大秦百姓。”   刘邦赶紧扶子婴起身,“刘邦言出必践。”   海遥难掩心头狂喜,向紫末招招手。子婴继位不过四十余日,她很想知道紫末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近得了子婴的身,还成功劝降。   紫末却对海遥微微摇头,“我还想再陪子婴一会儿。”   听了紫末与海遥的对话,子婴猛地侧身,目光在紫末与海遥身上游移半晌后了然地苦苦一笑,便不再说话。   紫末盯着子婴的眼睛,双唇微张了下,想说的话始终没有出唇。   海遥心中微动。   刘邦已挥出令旗,又一颗璀璨的礼花冲天而起,周勃手中长刀指向咸阳东城门,“进咸阳。”   万余将士齐声呼喊:“进咸阳。进咸阳。”   大军行至函谷关,探子回报,“将军,此关有重@兵把守。” 第十三章多情自古空余恨(21)   项羽微微仰头,半空中,披着莹白积雪的山峰与缭绕的云雾浑然一体,若不是背阴处有数数点点的黛青林木簌簌斜出,首次经过的行人定会觉得眼前的山峰凭空消失了。   钟离昧与英布目光对视交流间,范增已经开口:“秦王子婴已经投降刘邦,这里的守兵即便是秦兵,也必定是刘邦所派。不过,以我对刘邦的了解,此关的人马应该是他的人马。他明明知道我们将由此经过,这么做对我们来说不仅仅是个信号啊。”   项羽轻颔下首表示同意范增的观点,然后看向恭立于马前的探子,“前去通传,吴中项羽借过此关。”   探子得令而去。   范增收回目光,“将军,此关扼守崤函咽喉,西接衡岭,东临绝涧,南依秦岭,北濒黄河,地势险要,道路狭窄。我们要有打一场恶仗的准备。”   项羽嘴角现出丝淡淡的笑,“车不方轨,马不并辔,这些虽算天险,可是,比起曾经百战百胜的四十万秦军又算得了什么。小小一道关卡,还会挡住我项家大军的步伐?”   龙且等人只觉胸中豪情万丈。   范增却浓眉皱起,“不可轻敌啊。”@   项羽仿若没听见般,再度微微仰首望向半空。 第十四章薄情转是多情累(1)   第十四章薄情转是多情累   咸阳城,秦王宫内,碧瓦朱甍,富丽堂皇。   即使见识过二十一世纪的奢华,海遥还是被眼前雄伟壮丽的建筑物惊呆了。在子婴的亲自引领下,她与刘邦踏着光洁晶亮的白玉台阶,一步一步迈上@四海归一殿,秀丽如画的王城景色顿时收入眼底。   海遥忍不住轻声惊叹,“好美。”   她身边,负手而立的刘邦接口,“享受极致的荣宠,必先经历惨烈的拼杀。为王者,这是必走的过程。”   子婴眼里掠过一丝难以描述的情绪,“这里是王宫最高点,站在这里,各宫各殿的景色尽收眼底。子婴身子有些乏,这就回了,还请沛公见谅。”   刘邦未回头,“请回。”   紫末转身欲跟子婴离开,子婴含笑阻拦,“不劳姑娘费心,这王宫中我比你熟。”   紫末轻咬下唇,沉默一瞬后才说:“我也有其他事要办,并不是要跟着你。”   子婴眼里闪过一丝嘲弄,“如此说来,是子婴误会姑娘了。”   见一向冷漠的紫末泫然欲泣,海遥用手臂碰碰刘邦,压低声音说:“我有些事想跟紫末单独谈谈。”   刘邦回头望了眼一前一后下台阶的两个人,轻叹口气说:“解铃还需系铃人。你帮不了她。”   海遥对紫末的感情一直是特别的,那些女人中,只有紫末的情绪能影响到她。因而,她的目光一直尾随着渐行渐远却始终保持距离的两个人,心里很是难过,“如果知道她与子婴是旧识,我绝不会让她来咸阳。这个世界,只有感情债欠不得。”   刘邦轻叹一声后揽住海遥的肩,“对不起,海遥。是我让你背负了人情债。” 第十四章薄情转是多情累(2)   海遥摇摇头,“跟你无关。杖责樊哙,诱使那些女人答应成为我的情报员,虽说算不上逼迫,可是,总归是我一手设的局。她们之中,也有不少女人是心甘情愿与别人共享夫君的。我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她们身上,或许本身就是错的。”   刘邦拍拍海遥的背,“我觉得,紫末对子婴并无男女之情。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心里的人还是樊哙。”   海遥诧异,“你怎么知道?”   刘邦轻笑一笑,“看女人心思,还是男人看得准。”   海遥心中郁闷,“这么说,我还是做错了。”   刘邦摇头,“错对参半。你若不这么做,樊哙那性子能改?紫末可以忍一年,二年,三年……你觉得,以她的性情,能忍一辈子吗?”   海遥细细想一@会儿后也摇摇头,“可是,那些女人中若还有跟紫末心思一样的,怎么办?”   刘邦声音忽地变柔,“那就看樊哙爱的到底是谁了。好了,别替他人操心了。有这工夫,不如好好考虑一下我们的事。”   海遥一愣过后忽地想到了他话中含义,脸上一热,说:“我们之间不好好的嘛。哪有什么事需要考虑的。”   刘邦定睛凝视海遥一阵子,转过头,俯瞰着身下万千宫廷楼阁,踌躇满志地道:“我们可以以咸阳为中心,慢慢向外扩延。终有一天,这万里河山都会冠上刘姓。”   刘邦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些话,可是海遥满腔热血只热了一瞬间,不知为何,韩信的话突然就响在了她耳边。是啊,一个主宰天下的王者身边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每个朝代的上位者都是三宫六院,这些王者需要用这一特殊手段笼络他所需要的势力。纵然不甘心,海遥还是得承认,虽然他欣赏她的某些观点,但并不等同于他会完全赞同。不由自主,她心底生起一丝酸酸涩涩的滋味。   刘邦突然回过身,炽热的目光投在海遥身上,“海遥,我们马上要个孩子吧。”   海遥心里仍在挣扎,要不要问刘邦。   刘邦脸上的热情略减,“海遥,你怎么了?”   海遥盯着他看了好半晌,“刘季,若这万里河山都姓了刘,偌大的宫里只有你我,你会不会觉得寂寞?” 第十四章薄情转是多情累(3)   刘邦静了一下后突然抬手,在海遥额头轻轻一弹,“想什么呢。到时候我们生一群孩子,整天叽叽喳喳的,哪有时间寂寞。”   海遥心里略感宽慰,可还有其他担心,“你的朝臣若觉得这么多宫殿空置着太浪费呢?他们肯定会希望自己的女儿或是姐妹住进来,你也许会恰好需要这些朝臣的势力。”   刘邦静静盯着海遥,“这天下若真姓了刘,我只想一统六国,彻底结束暴敛的王室习俗,休养生息,让百姓们丰衣足食地过太平日子。这些事就够我忙的了,哪还有时间再去和一群女人打交道。海遥,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家里,我已经有了你,容不下其他女人了。”   他说的“家”让海遥感到温暖,她只觉自己的心咚咚直跳,虽然无法预知到以后的生活,可是,现在的她无法不感动。她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悦,只能用力搂着他的腰紧紧抱着。   刘邦叹道:“你们女人啊,总是自己为难自己。”   内心羞窘的海遥越发抬不起头,她在刘邦怀里咕哝,“谁想为难自己啊。谁让这个世界这么变态呢。”   刘邦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这个世界怎么了?”   “没什么。”一个男人可以娶无数个女人,不是变态是什么。不过这话海遥还真的无法说出口。   刘邦忽地一笑,拥起海遥向台阶而去,“@你前几日焚的香很特别,走,再试试去。”   海遥两颊顿时火烧火烫的。正要开口笑嗔他几句,却见樊哙与萧何一前一后快步往这边走来。   樊哙满脸怒容,边走边嚷:“萧何,你若要再拦我就出手了。”   萧何疾行几步站到樊哙前面,“如何处理秦王子婴那是主公的事,你这个浑人,别遇到那些女人脑子就发热。”   被戳到痛处的樊哙顿时更加愤怒,“哪个浑蛋才是因为女人呢?”   “浑蛋。若不是紫末姑娘寸步不离陪伴子婴,你会这么生气?”萧何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显然也是气到了极点。   樊哙只呆了一瞬,就赶紧撇清,“她们既然已经离开了我,我樊哙又怎么可能因为她们生气。着实是应该杀了那个子婴。”   “杀与不杀都是主公的事,与你有什么相干。”   “萧何,你……” 第十四章薄情转是多情累(4)   “我怎么了?若不是念及十几年的交情,我萧何才懒得管你这烂摊子。”   刘邦脸上已无一丝情绪,他松开海遥,淡淡地开口问:“樊哙,说说子婴有哪里该杀?”   两人这才发现刘邦就在前面。樊哙飞快地扫刘邦一眼,开口陈述子婴的“罪行”,“秦王独断专权酷法治民,导致百姓苦不堪言。这姑且不说,就单说征发全国农夫修造阿房宫和骊山@墓地,劳民伤财,以致大多数百姓家里的男丁死绝,只有女人儿童耕种田地,就这样,赋税负担也日益加重。如此暴君,是不是该杀?”   刘邦表情不变,“子婴继位不过月余。”   樊哙又说:“一个降臣居然敢目中无人,难道此时他不应该亲自陪在主公身边吗?”   刘邦轻轻一叹,“他身子不适,我让他回去休息了。樊哙,紫末与子婴之间或许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樊哙一愣。   海遥已经开了口:“即便他们真是相爱,你若想挽回紫末的心也应该和子婴公平竞争。樊哙,堂堂男人,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吃醋了就是吃醋了,要敢做敢当。”   樊哙神色已显慌张,“谁喜欢她了?”   海遥却故意反问:“她是谁?你连她的名字都不敢说。”   樊哙扭头就跑,“谁不敢说了。紫末……她若真……喜欢那个男人,随她高兴好了。”   萧何叹道:“这浑人就会办浑事。”说完,朝刘邦与海遥一抱拳,转身就准备走。   海遥叫住他,“萧何,沛郡粮草的事你完全接手吧。如何耕作,如何施肥,亲自实践过的那些女人比我懂。如何运输,你比我内行。外行管理内行,迟早会出岔子。”   萧何探询的目光望向刘邦。   刘邦并无异议,他对萧何说:“军中粮草本就是你负责,沛郡粮草有夫人的心血,她既然属意你,你就接手吧。”   萧何先朝海遥抱拳,“谢夫人信任。”然后向刘邦抱拳,“属下必不负主公重托。”   刘邦轻颔下首,“去吧。” 第十四章薄情转是多情累(5)   “诺。”   待萧何走远,@刘邦微笑着看向海遥,“我没说错吧。樊哙这个莽夫心里对紫末还是念念不忘。”   海遥知他说得不错,可却故意与他唱反调,“也许他只是为男人的面子呢。不过,这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紫末心里真的还有他吗?”   刘邦笑笑后提步继续前行,“我这军营里,樊哙是最不讲究面子的人。至于紫末心里是不是有他,以后你自然就明白了。”   探子被函谷关守将斩杀,割下的头颅连同一份言辞犀利的檄文被关内守将用箭射回。   龙且等武将气急败坏。   项羽把檄文重重掷在地上,“刘邦,你不义在先,休怪我项羽无情了。”   范增被项羽尊为亚父后,自觉身份不同,觉得有些事应当时时提醒项羽,“将军,刘邦布衣出身,早年混于市集时被人称之无赖泼皮。与他交往,不可以信待之。否则,吃亏上当的绝对是我们。你瞧瞧眼前,他竟然令属下冒充秦军,这不明摆是不想让我们借道此关嘛。”   这些项羽岂会不知。急于赶往咸阳,刘邦竟然玩起了这种花样。项羽心里已是怒不可遏,范增却又在此时点明他决策的失误,这已成功激起了他心里苦苦压着的隐怒,他冷冷盯着狭长的谷口,“血债血还,我项羽的人绝不会白死。”   函谷关这样的军事要塞,四周有险峻山岭作天然屏障,只需待在关中以静制动死守即可。守关的“秦将”自然也知这个问题,因此,任凭龙且等人在谷口秽言污语辱骂,他们或报以几支火箭或还以几句更恶毒的怒骂。   组织两次小规模的进攻后却无丝毫成效,项羽召集五副将,小范围地商量过对策后,龙且与虞子期等人继续率领兵将辱骂挑衅,项羽与钟离昧、英布、季布四人则带领几百人准备攀爬峭壁伺机进关。   身着戎装骑于马上的虞妙戈悄悄尾随项羽而去。   下马之后,项羽发现走在过膝的积雪里,前行很是艰难。走了几步后,他突然转过身子,喝道:“妙戈,回去。”   藏身于一簇雪松后的虞妙戈走出来,“将军,如此天气攀爬山崖太过危险。妙戈有一个办法,或许能渡过眼前难关。”   项羽眯眼看一眼白皑皑的山峰,“什么办法?” 第十四章薄情转是多情累(6)   虞妙戈拍落袖上的白雪,“你们商议对策时我无意中听到,谷内关口城墙因地势所限虽然很短却高耸入云。这样的话,用绳索肯定行不通,城墙上过分集中的兵力会在你们还没有攀上去的时候砍断绳索,伤亡会很大。其实,我的办法与用绳索异曲同工,它们的不同之处在,我所用的绳索并非我们常见的草绳。”   眼前确实是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听听也未尝不可,项羽点点头后说:“说详细些。”   虞妙戈说:“城墙墙壁肯定满是冰溜子。我们只要用煮温的木头棒子粘在冰溜子上,便是现成的梯子。我想,现在跟在将军身边的就是善于攀爬的兵士。这种替代的梯子应该难不倒他们。”   钟离昧与英布相视一愣,季布已满脸惊叹率先开口道:“虞姬好计谋。将军,我认为可行。”   项羽双眼之中隐含惊异,望向钟离昧与英@布,“你们的意见呢?”   英布看向虞妙戈,“如何避免攻城的将士成为活生生的箭靶子?”   虞妙戈似被众人的语气所鼓舞,脸上的不安少了些,“我们把攻城的将士分成两部分。他们可以举着盾牌做掩护,一队攻城,一队弓箭手掩护攻城。”   英布看向钟离昧,钟离昧点点头,“将军,我们不妨一试。”   项羽见三个部下全部赞同,便点点头,“季布,听从虞姬的安排。准备攻城所用的大棒子等用品。”   季布欣喜地应下。   项羽这才看向虞妙戈,声调温和,“你怎么想到用这个办法?”   虞妙戈内心翻江倒海,“待字闺中打发时间时曾看了些闲书,忘记是什么书了,上面曾有这么一篇,记忆中,他们用的是刚割下来的羊皮腿粘在冰溜子。见将军为此战忧愁,脑子里就突然想起了这个事。”   打败了章邯大军,军队内将士士气正高昂,项羽深知这次战役的重要性。节节胜利才能令未来的敌人闻风丧胆,才能更好地减少精锐的伤亡。虞妙戈的建议或许不是最好的,但很有可能是最行之有效的,他静静盯着虞妙戈,“谢谢你。” 第十四章薄情转是多情累(7)   虞妙戈顿时热泪盈眶,“能为将军分忧,是妙戈的福分。”   刘邦在四海归一前殿接待了楚怀王所派使臣,一再推脱后“无奈”受封关中王。然后,设宴为使臣接风。   秦宫虽然变了主人,可歌姬舞姬仍在。胡亥荒淫奢华,歌舞姬身上的裙裳竟然是金银丝织成,翩翩起舞间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左拥右抱的来使满脸震惊,呆呆观看一阵子后不自觉起身,走进舞池,握住一名舞姬的纤腰,挑起她襟前纱裳啧啧夸赞,“闻二世皇帝胡亥享尽人间风流,果真不假啊。沛公,哦,不对,关中王,你等艳福不浅啊。”   刘邦面带惶恐,“大人误会了。待安排好咸阳城内事务,刘邦必会退守灞上。这些歌舞只是为大人接风的啊。”   来使哈哈大笑,“关中王何必惊慌,大王远在彭城,即便真想管,也是山高皇帝远鞭长莫及喽。”   刘邦眼神略冷。   右首端坐的子婴突然起身,“此事与关中王无关。这些艳姬是子婴临时召回的,她们本来已被关中王遣出宫了。”   见子婴为刘邦解围,来使先冷冷看一眼子婴,然后问刘邦:“关中王准备如何处置降国之王子婴?”   见默站在子婴身后的紫末眼中带着恳求,与刘邦共坐一榻的海遥在袖下悄悄地拉了下刘邦的手。刘邦微微低头,与海遥目光相触后望向来使,“子婴暂时交由左司马曹无伤看管。”   来使咄咄质问:“@为何不斩杀,关中王不知后患无穷的道理吗?”   紫末俏生生的小脸上先是震惊,后是决绝。   海遥心里突然不安起来。   刘邦默默盯着来使,“大人有大王的手谕吗?”   来使一愣过后正准备开口,樊哙已拍案而起,“既然来使不喜歌舞那就撤了,罗里吧嗦的做什么。” 第十四章薄情转是多情累(8)   众人惊愣间,樊哙已向那些呆站着不知道应不应该离开的歌舞们不耐烦地摆摆手,“下去,赶紧下去。”   刘邦眼中笑意一闪而过。   樊哙已大步流星起身走到子婴面前,看着子婴,话却是对紫末说的,“没听见主公的话吗?还不带着他离开。”   海遥心中一动,这樊哙虽然从头到尾都没看紫末一眼,可是,这行为明显是在维护子婴。樊哙此举,不像他平常的为人。难不成是前几日的话他听进去了?这个浑人,该不会真的想成全子婴与紫末吧?她赶紧望向紫末。   紫末显然也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她反应还不算迟钝,“子婴,我们离开。”   子婴淡淡扫一眼紫末,步履轻缓向殿外行去。紫末紧随其后。   樊哙目送两人离开后,大踏步走向自己的座位,开始大口大口地喝酒。最后,竟嫌酒樽太小,太费时间,直接提着酒坛子往嘴里灌。   海遥悄悄退席。几日工夫,她已经摸熟了王宫中的路,按记忆找到子婴所居的宫殿,宫中值守的阉人却说没见到紫末他们俩。   天渐渐变暗,宫灯盏盏点亮。瞬间工夫,整个王宫已是灯火辉煌。海遥寻了好几处宫殿都没能找到他们两个。正要返回,却见前面偏殿房顶上有两个人影子。走过去,隐约有声音传过来。   是紫末的声音,“子婴,我并未存心骗你。”   子婴没有开口。   紫末声音低沉了些,“当日无论你做出哪种决定,我都不会劝说或是阻拦。夫人于我有恩,我们却是自小的朋友……”   子婴冷冷打断紫末的话,“我们只是朋友?”   紫末声音已变,“子婴,多年不见已是物是人非。我已非当@年的阿末了。”   子婴却声音激动,“可在我心中,你就是当年的阿末。” 第十四章薄情转是多情累(9)   紫末开始抽泣,“子婴,对不起。这次是阿末对不起你。”   “阿末,你……”   海遥心里一紧,就见眼前有一道紫影快速闪过。她抬头望一眼房顶上焦急四顾的子婴,叹道:“如果爱她,就不要利用她的愧疚一再逼迫她。她的心里真的很苦。”   子婴闻言愣了,“这些年,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告诉你的时候自然会说。”海遥转身朝已经远去的紫影追去,“紫末,等等我。”   紫末虽然速度降了些,可还依然向前跑。海遥追得气喘吁吁,“紫末,你再不停下,我就不追了。”   紫末悄悄擦掉眼泪,回过头来轻轻叫:“夫人。”   海遥扶着白玉栏杆,轻拍胸口,“你这丫头,轻功修为是越来越好了。照这么下去,再等个一年半载,我就再也追不上你了。”   紫末从头到脚看一眼海遥,唇边露出一丝笑,“夫人这么打扮,自然是追不上我了。”   自入秦宫,在刘邦的一再要求下海遥换回了女装,不得不说,这秦宫里的宫廷裁作手艺确实灵巧,做出的衣服既不张扬又贵气逼人,其实,她以前是不喜欢这类衣服的,可刘邦却连连称赞。女为悦己者容,他说好,海遥便将信将疑地穿上。好在连穿几日也慢慢习惯了。现在经紫末一提,海遥心头略窘,“他说这样好看。”   紫末又仔细打量一番海遥的神色,打趣说:“主公眼光确实独到。”   海遥含笑瞪紫末一眼,“知道打趣我。估摸着心情好多了吧。”   紫末收笑,低着头顺着拱桥向前面慢慢走,“我本是咸@阳人。祖父曾是始皇帝身边的近臣。因官邸和子婴的父亲扶苏公子比邻,自小便和子婴一起玩。年少的我们曾经约定过,长大了我们也会像小时候一样,永远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可是,扫平六国后始皇帝性情大变,不知道为什么祖父竟然意外触怒了大王,府中被抄的前几日我和子婴出城游玩。知道消息赶回咸阳后,子婴把我关了起来,我知道他是害怕我被人发现。可我心里惦念父母和家人,于是趁夜翻过窗户顺着后院的狗洞偷偷进了府。可眼前的一切让我毛骨悚然,各个院子横七竖八全是尸首。母亲,父亲,祖母,哥哥,姐姐,甚至是还在襁褓中的弟弟,一个都没有落下,全被杀了。” 第十四章薄情转是多情累(10)   失去亲人的悲痛外人用语言安慰是苍白无力的,海遥与紫末默默走了一阵子,等在湖心亭子里坐下,海遥才又开口:“你的祖父呢?”   “车裂之刑,死无全尸。”虽然已经过去数年,说起这些紫末仍是满目惊恐。   海遥也打个寒战。   两人说话间,有一个眼熟的阉人顺着虹桥跑进来,把暖炉子放在两人腿边后转身飞快地跑了。海遥仔细回想了下,想起来这个阉人正是服侍子婴的人,她叹道:“之后呢?”   紫末犹豫了会儿才伸出手拢在炉子上烤,“年龄尚小的我禁不起这么大的变故。我扑在母亲身上痛哭起来。那些正等着我自投罗网的侍卫们闻讯赶来,当时,我真的不想活了,对着侍卫们手里的长戟就撞。可那些侍卫们还要拿着我去交差,我还不能死。于是,我就被那些侍卫们用长戟推来搡去,浑身上下都是血淋淋的口子。就在我觉得自己快被戏弄死的时候,子婴来了,那时候扶苏公子还很得大王的欢心,所以,那些侍卫不敢怠慢,子婴牵着我满是鲜血的手一步一步走出府门,隔壁公子府里子婴的母亲冲了出来,她说,阿末,你若跟着子婴走,公子府里所有的人都会受到牵连。当时,满心惊悸的我紧紧拉着子婴的手,唯恐他扔下我。可当子婴真的说出有他在就有阿末在的时候,我脑海里却闪出父亲兄妹血淋淋的尸首。当时,没有任何犹豫,我转身就跑。那时候我跑得可真快,子婴怎么追也追不到我。我跑出@了王城,跑出了咸阳,跑出了我熟知的世界。”   海遥揽住紫末的肩膀,泪忍不住流下来,“对不起,阿末。我不该让你来咸阳。”   紫末摇摇头,“我受尽磨难,却也学得了一身功夫。我不再受任何人欺凌了,我自觉也有能力报仇了,可是那个暴君却驾崩了。继位的并不是扶苏公子。我听说子婴境遇可怜,便想回咸阳找他,告诉他,其实天地间很是辽阔,远离咸阳,远离权力旋涡后日子会更美好。可是,我却遇到了樊哙。”   海遥静静盯着紫末的眼睛,问:“现在你心里还有樊哙的位置吗?”   紫末苦笑,“樊哙不是君子,做事不讲究方式方法,也不够光明正大,可是,他是最执著的男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能在你一再拒绝的情况下死缠烂打,他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根本不向任何人掩饰他的情感。” 第十四章薄情转是多情累(11)   海遥想想后觉得她说得不错。樊哙虽被刘邦等人称为莽夫,可情感却再真挚不过。只是,他的这份执著却不唯一,他的喜欢与不喜欢也不是针对一个女人。他这性子如果不改,跟着他就会伤心。海遥隐隐担心起来,“你还爱着樊哙?”   紫末摇摇头,脸上透出浓浓的疲惫,“既不爱也不恨。既不伤心也不迷恋。”   樊哙是不是还喜欢紫末海遥并不关心,她担心的是紫末是不是还喜欢他,听了紫末的话后,她暗自松了口气,@“子婴是对你有恩,可是,你不能因为这份恩情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感情,是最容不得掺假的。”   紫末点点头,“谢谢夫人。我会尽快对子婴言明情况。至于他理不理解,我已经无能为力。”   海遥深深看她一眼,起身向亭子外走去。   紫末凝视一眼火炉子后头也不回跟着走出去,“夫人,我想尽快离开王宫。下一步,准备派我去哪里?”   海遥沉吟一霎,“雨珊传来消息,项羽那边她还是无从下手。”   项羽独宠跟在大军中的艳姬,而身边副将也多不近女色。水般柔顺的雨珊无从下手也是自然,可紫末却不同,她虽然长相清爽绝俗,可浑身上下却有股子英气,穿上男装跟男生女相的男人区别并不是很大。   可是,海遥却有自己的担忧,过刚易折,这些女人中,她最担心紫末出现意外。   两人默行一阵子,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将军,不能再喝了。”   紫末突然停步,“夫人,听闻项羽已星夜往咸阳赶。紫末愿替下雨珊。”说完,不等海遥开口转身就走。   海遥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再望一眼相反方向那个摇摇晃晃的醉汉,重重叹口气,既不恨也不爱,既不迷恋也不伤心,骗她自己的吧?   海遥就站在原地,静候边走边往嘴里灌酒的樊哙。   醉眼蒙眬的樊哙头都不抬,“好狗不挡道。闪开。” 第十四章薄情转是多情累(12)   虽然时日极短,但一手抱着一坛子酒的阉人却知道海遥的身份,秦宫身份地位森严,阉人见樊哙醉酒说胡话,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来,“夫人。”   樊哙微眯着双眼盯着海遥看一阵子,“海遥,她根本不愿意见我。公平竞争,怎么竞争?”   海遥冲阉人摆摆手,那阉人爬起来就跑。   樊哙的目光投向海遥身后,重复道:“她根本不愿意见我。”   原来他早就看到了她和紫末,说不定就是因为看见了才往这边走,海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坛子摔在地上,“不是不愿意见你,是不想自己再次伤心。你的性子若再不改改,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愿意见你。”   樊哙从中听出了门道,略一思量后一下子高兴起来,“你是说她还喜欢着我?”   海遥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绷着脸往前走几步,“我又不是虫啊鸟的,又不能钻到人家的肚子去探听消息,怎么会知道人家喜不喜欢你。”   樊哙赶紧追上来说好话,“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这狗脾气一定会改。我浑,刚才不该骂你。好夫人,你大人有大量,赶紧告诉我吧?”   海遥脸又绷了好一会儿,见樊哙又是作揖又是求饶的,才轻哼一声说:“男人虽然自认为自己可以三妻四妾,可是,那也得女人们心甘情愿才行。紫末长相虽柔,但性情刚烈,她能忍你几年,那是因为她真的喜欢你。可是,你却利用她的爱,利用她的宽容一再招惹其他女人。忍到了极限就是眼前这种结果。”   @听海遥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所在,樊哙沉默了。他知道近两年紫末的笑容越来越少,可是,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海遥看樊哙失魂落魄地呆呆站着,她不由得轻轻一叹,“你的身边曾有二十多个女人,你仔细想想,你真的是因为爱她们才和她们在一起的吗?如果是爱,你的心能分成这么多份吗?如果不爱,和她们在一起又算什么?种马?”   樊哙一愣,“种马?什么意思?”   海遥顿时窘了,“还能什么意思。就是专门配种的马呗。”说完,她提步就走。   樊哙又惊又怒,转身追上去,“这话你跟紫末说过没有?”   “这还用说……”海遥一看樊哙额头青筋直跳,赶紧咽下嘴边的话,改口说,“你若想紫末回到你身边就先洁身自爱。”   “那她到底会不会回心转意?”樊哙挠挠头。 第十四章薄情转是多情累(13)   海遥无奈叹气,“这个问题只有紫末自己知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若还是整日想着拈花惹草,她肯定永远不会回头。”   尸横遍野,猩红的热血快速融化了过膝的积雪。地上,沟沟壑壑里流动的全是血水。龙且在一具尸首上拭去刀锋上沾着的血,说:“将军,今天这葫芦削得很费力啊。”   项羽的目光再次扫向关口城墙上的人头,心中无比沉重,这是第一次与刘邦的军队交锋,他没有想到,伤亡会如此惨重,如果不是依靠军队人数上的优势,很有可能攻不下来这道关。刘邦军队的所有将士作战能力都是这么强悍吗?   范增颤巍巍地站起身,可双腿仍止不住地发抖,“将军,通过这一战可以看出,如果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我们和刘邦交战,将是生@死之战啊。”   项羽一掌打到身边一棵两人合抱都困难的树上,树干未见损伤,满树枯枝却纷纷落下,他声音沉痛,“刚才探子来报,刘邦因先一步入关而被熊心封为关中王。”   众人被他的气势所慑,半晌之后才醒过神。龙且望着不住摇晃的古树,再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掌,满心羞愧低下了头,都说他是项家军的武勇之首,如今看来,确实有负盛名。他自忖一掌的威力比不上项羽。   老泪纵横的范增腿一软坐回地上,“君上拼杀数十年,如今却让姓刘的拔了头筹。范增无能,范增无能啊。”   五副将相顾大惊,范增这么说哪是埋怨他自己啊,这分明是在埋怨项羽。   项羽面色沉静望向咸阳方向,那个男人已经成王,她呢?正坐在他身边接受四方朝贺,还是正和他手牵着手看云起、看霞飞……不想还好,一想起她,他的心便像被万千只手一起撕扯着,那感觉他形容不出来,不是疼也不是痒,那就是一股无法描述的狂躁。   人群之后的虞妙戈,滋味复杂地盯着项羽。   项羽终于收回目光,看向龙且,“开拔,赶赴咸阳。”   龙且领命离去。   范增问:“将军要如何应对刘邦?还有熊心那个匹夫,我们扶立了他,他却忘恩负义,我们要如何处置他?”   项羽眸光狠厉,森冷的视线扫过所有的人,最后停在范增身上,“战死将士的尸首留下八百具,其他的,移到其他地方安葬。”   “可是……”范增一时没明白项羽的意思。 第十四章薄情转是多情累(14)   项羽翻身下马,“亚父只管听令就是。”   兰池宫。山水相依,宫阁掩映。相比其他宫殿显得秀美许多。   据宫里的阉人说,这是始皇帝最喜欢的地方之一。   刘邦望着眼前烟雾缭绕的漪清池轻轻摇了下头,这里不止奢华,而且处处透着暧昧委靡的气息,长居于此,想不@荒淫都难。看来,咸阳秦宫真不是长待之地。一念及此,他转身就往殿外走,恰见海遥正提着裙裳拾级而来。   “海遥。”   “没想到这宫里还有这么一处景致。真美。”海遥边说边向四周看。   刘邦停步,“殿内殿外两重天。走,回去吧。”   听他这么一说,海遥心里越发惊奇,“殿内不好看吗?”   刘邦面色虽然淡淡,但嘴角却现出一丝古怪的笑,“不是不好看,是你不会喜欢。”   海遥更奇了,“不看一下怎么会知道不喜欢。我去瞧一瞧。”   刘邦无奈摇头,“看了别后悔。”   海遥边走边回头嘻嘻笑,“有什么后悔的。大不了以后不来就是了。”   刘邦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漪清池是一块整玉雕琢而成,无论是池体还是上面的八龙吐珠,全是一体乳白。池内温泉上氤氲着一层薄薄的白烟,但并不影响海遥清楚地看到池中各种形态奇特的特殊设置。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海遥都不是未经人事的懵懂少女,她自然懂这些东西的用处。   “想试试吗?”   刘邦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海遥就像被踩住尾巴的兔子一样,拔腿就往殿外跑。两人身影交错的瞬间,刘邦含笑伸出手。   海遥用力甩了下没甩开他的手,便脸红耳臊地低头站着,“今日约了红楠,我们要商讨之后她的任务。我要走了。”   刘邦用手把散落在她耳边的碎发轻柔地捋顺,“进咸阳后你比我都忙。” 第十四章薄情转是多情累(15)   海遥霞染双颊,轻咬下唇说:“进咸阳后,你既要整饬军务,又要安抚咸阳百姓和朝臣,哪还有时间顾得上我。”   刘邦捧起她的脸,四目相望着,“正因为你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心做这些事。”   不过是攻下了一座城池,刘邦就如此繁忙,以后若他真的得了天下,他还有时间对她说这些吗?海遥无法预知,也不想太早忧虑这些事,她只想抓住眼前,至少,现在的他是她一个人的。韩信的那些话都见鬼去吧。于是,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一下他的脸颊。   刘邦一把抱起海遥,正要向窗下的卧榻走,殿外已传来周勃的声音,“主公,紫末姑娘来了,说有要事找夫人。”   紫末昨日出城,今天又匆匆而回,海遥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一把推开刘邦,“让她进……不,我出去。”   刘邦呆了一霎后摇头苦笑,这个女人对她成立的情报组织太上心了,上心得他都有些嫉妒。   紫末面色凝重,“夫人,项羽已攻破函谷关。”   跟在海遥身后的刘邦眉头顿时皱起,“周勃,@再探。”   周勃领令而去。   海遥心里还有疑虑,“雨珊一直尾随着大军,函谷关大战,她即便不在现场,也应该听到声音,为何没有消息传来?”   紫末眼中含泪,“雨珊本已放出信鸽,但却被项羽的人无意中截获。雨珊也由此暴露,后被项羽的人斩杀。她的头颅被割下后与函谷关守将的一起挂在关口。”   海遥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但却忍住不让泪流出来,“项羽,血债血还,我海遥在此立誓,雨珊决不会白死。”   紫末说:“来者不善。望夫人与主公早作打算。”   再难抑制,海遥的泪还是涌出来,“紫末,项羽身边不需要安插耳目。你,还是待在我身边吧。”   紫末倔强地摇头,“夫人放心,我会成功混进项家军的。”   “不行。我需要你留下来保护我的安全。”   紫末深深看一眼海遥后转身疾掠。她的轻功造诣已非海遥可比,更何况海遥身上还穿着饰品繁多的宫装。 第十四章薄情转是多情累(16)   刘邦走上前,把海遥揽在怀中,“飞鸽传书,把她们散了吧。你不必担忧她们以后的生活,沛郡是个很好的地方。战场,应该是男人拼杀的地方。”   海遥想了想后点点头,“今日与红楠见面,我会让她传达我的意思。刘季,雨珊似乎正是沛郡人,我想查访她的家人。”   刘邦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点头,“押送粮草的人还在灞上,我让萧何去找樊哙,了解一些她的情况查访会更顺利一些。查访到后,会安排好她家里人的生活,你就放心吧。”   海遥哭着点点头。   满堂欢声笑语,韩信内心却一片苍凉。他左手不断抚摸隐藏在袖中的淡紫簪子,右手端着半樽酒,双眼凝望着西方,很久都不动一下。   正是日落时分,瑰丽的彩霞染红天际。劳作了一天的人慢慢涌来,酒肆里的酒客越来越多,嘈杂声四起。   他一口喝掉樽中的酒,往桌上扔几枚钱离去。走过曲曲弯弯的几条胡同,站到了宫墙外。   她在干什么?偶尔间,心头有没有闪过他的影子?   数月跟随大军,海遥清秀不再,一身男装走在咸阳的大街上,显得英姿勃发。咸阳的文人雅士本也不少,但随着子婴的投降,他们尚且摸不清当前局势,内心彷徨之下孤高自然不再。如此一来,脚步匆促的行人中,海遥也就显得越发与众不同。   降国都城,城内店铺很是冷清。许多店铺的伙计虽然站在店外卖力地吆喝着,可生意仍然十分冷清,唯独翠兴阁例外,完全不受战争的影响。   海遥刚迈进翠兴阁的大门,就有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穿着明艳的纱裙婀娜走来,“公子可有预定?”   “预定?”海遥有些意外,红楠这个女人居然还具有现代人的思维方式。   少女柔柔地笑了,“如果公子有预定,小女@子直接领你去你预定的雅间。如果没有预定,小女子就为你介绍一间。”   海遥微微而笑,“我找红楠。”   少女难掩吃惊,上上下下打量海遥一番,“楠姐要等的人不是男人啊。”不过,她倒是没敢再问,直接领海遥进了楼上一间靠窗的雅间。   趁红楠还没有过来,海遥随兴走到窗边向外看去,很快,她的目光便被街边跪着的小女孩所吸引,她十三四岁,面容还算清秀。不过,引起海遥注意的不是小女孩的长相,也不是年纪,而是她头上插着的草标。 第十四章薄情转是多情累(17)   海遥对这种草标并不陌生。在这个时空,小到日常生活用品,大到贫困人家因饥寒出卖的子女,买卖时均要插上草标。   那个女孩身前一尺处的地上,有用炭灰标的价钱:三枚钱。   三枚钱也就是一斗米的价钱。海遥心里有点堵,在这里,人可以像商品一样当街买卖,而且价钱也不过是一斗米。   女孩身边慢慢围了不少人,众人指指点点讨论着女孩的容貌和胖瘦。一个身材硕大,腰间插把刀的黑脸汉子慢悠悠挤进人群,一把拎起小女孩,先仔细看了看脸,然后把女孩的身体翻转过来,油乎乎的大手使劲捏女孩的臀部,“屁股太小,怕是生养不出来孩子。”   众人哄然大笑,有人更是趁机起哄,“张屠夫,这几年你可是买了四五个了。到如今也没给你生出个一男半女来,是不是你自个儿不行啊?”   张屠夫眼一瞪,“母鸡不下蛋,关公鸡什么事。这个买回去再不下蛋,老子把她们都卖到妓屋去。给,老汉,这是三枚钱。这女娃子从现在起便是我的了。”   女@孩“哇”一声哭起来,两手使劲拉着身后正在拾钱的老汉,“爹爹,别卖我。我不吃家里的饭,我会干活,会绣花,会带弟弟……”   海遥不能想象,十三四岁的姑娘被人买去当生孩子的机器。她再也站不住了,“来人。”   候在雅间外的少女推门而入,“公子,楠姐正在送客,她马上就到。”   海遥指着楼下,“把那女孩买下来。”   “我马上找楠姐。”   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怜悯,众人哄笑着散了。小女孩见父亲快步向相反方向而去,情急之下张嘴咬向拉着她往前走的张屠夫。   海遥暗道一声,“坏事。”   果不其然,张屠夫一巴掌下去,小女孩嘴里鼻子里全是血。眼见张屠夫又举起了手,海遥脚尖一点人便飞身而下,她用两指轻轻一捏张屠夫手腕,张屠夫已哇哇直叫,“他娘的,我打我的婆娘关你什么事。”   他这么一嚷嚷,刚散开的人群顿时再度围上来。海遥不想乱生枝节,便把小女孩拉到身边,“你三枚钱买的,我给你六枚。这个女孩归我了。”   “老子不卖。” 第十四章薄情转是多情累(18)   “你……”海遥刚说一个字便觉得右颊被绢帕一样的东西拂了下,而那绢帕上有一阵馥郁的浓香。没有防备的她刚吸入一点便觉得头脑一晕。心中一警的她还未及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夫人,你怎么又出府了?”   香味有异,身后这个人绝不是善类。还好翠兴阁就在眼前,她只要能赶快走过去就好。她刚抬步,就觉察到异样,根本用不上劲。而这时候身边的小女孩也紧紧拽住了她,“公子说好了买我。公子不能反悔。”   这么一耽搁,身后的人已走到海遥面前,那是位面容好看的黄衫姑娘,她朝海遥伸出手的同时,手中绢帕再度散出香味,“夫人,你身子骨不好,赶紧回府吧,否则少爷又要担心了。”   海遥避无可避又吸入不少,她自觉情况不妙,便使尽全身力气叫一声,“红楠。”然后就软软倒向地上。   黄衫姑娘赶在海遥落地前抢先一步捞起她的身子,向四周人群含笑解释,“我家夫人身有重疾,却又喜欢女扮男装四处闲逛。你瞧瞧,若不是我家少爷让我跟着,指不定又出什么事呢。”   黄衫姑娘边说边把海遥往道旁的马车上抱,可小姑娘却不愿意了,她紧紧跟着黄衫姑娘,“这位公子说要买我。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翠兴阁急匆匆走出一位红衫女人,黄衫姑娘急切之下随手扔出一锭银子,“各位乡亲做个见证。这小姑娘乃是自由之身。”说完,急忙拽下马车帘子策马离去。   刘邦与众将齐聚四海归一中殿,他的身前,是历任秦王珍藏的疆域图。这张图纸十分精准,与他和项羽行军打仗用的那些大不相同。   刘邦指着函谷关,“我在这里放了五千精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之处,项羽却只死了八百人,这么轻易地拿下,说明了什么?”   周勃性子耿直,说话也直来直去,“说明我们的实力还不足以与之抗衡。”   张良一直看着地图上咸阳的位置,“退守灞上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刘邦点点头,“六国王族势力早已死灰复燃,以前这些势力虽然互为依附但又各自戒备,但随着暴秦投降,他们必会各自称王。天下大势重归数十年前,六国纷争又将开始。无论是我还是你们,都曾经历过那样的战乱,颠沛流离,饱尝艰辛。我们起事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我们曾经经过的,不再让我们的子孙经历。我们要开创新的局面,我们要在我们手中结束战乱,我们要休养生息,要百姓们吃饱穿暖过@太平日子。要解放那些被恶势力夺取人身自由的奴仆,让他们回家,让他们拥有自己的田地屋舍。我们要不分地域不分种族施行轻徭薄税,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当然,说这些为之过早,可这应该是我们的目标。现在,我们要为了这个目标暂时选择退让。” 第十四章薄情转是多情累(19)   张良目光扫过众人,“项羽性情暴躁,这种人做事讲究个气势。闯郡守府杀殷通,凭的是一把力气。巨鹿之战,破釜沉舟,以少胜多,凭的是一腔怒气。一举拿下函谷关,凭的也只是一股锐气。这样的人,一旦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便无法持久作战。所以,我们的退让只是暂时的。而我们一旦进,那就是即将胜利。”   周勃赞同地点头,“我等听主公的。”   刘邦的目光逐个与众将对视,众将齐声喊,“我等听主公的。”   刘邦抬起右臂,“养@精蓄锐……”   “主公,不好了。”一名眼生的小将不顾殿门守卫侍卫们的阻拦,叫嚷着往殿内冲,慌乱之下被高高的门槛绊倒,整个人重重摔倒在殿内,可嘴里仍不停叫喊:“主公,不好了。”   刚刚讨论过要退守,转眼工夫便听到这等丧气话,樊哙走上前一把拎起小将的后领,“你倒是好好说,哪里不好了?”话中意思很明显,这小将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他铁定让小将好看。   小将却顾不得樊哙的恐吓,“宫门有位红衣女人纠缠不休,一直叫嚷着要见主公。据她说,是为了夫人的事。”   刘邦心中一动,“那女人是不是叫红楠?”   小将连连点头,“是。”   樊哙赶紧松手,望向刘邦。   刘邦已是心神大乱,“带她来。不,周勃,跟我去宫门。”   众将面色微变,他们心目中的刘邦是泰山崩于前都不变色的人,可眼前,慌忙之下竟忘记了殿内还有众多将士。   张良暗中叹口气后看向樊哙,“着手准备退守灞上。”   樊哙沉重地点点头,“希望夫人不要出现什么意外才好。否则主公……”   张良心里一凛,“我跟过去看看。”   宫门前伸长脖子等待的红楠一见刘邦的身影出现,就提着裙摆跑了上去,扑通一声跪在他身前三尺处的石地上,“夫人出事了。”   刘邦只觉心裂胆寒,他声音略颤,“细细道来。” 第十四章薄情转是多情累(20)   红楠边哭边说:“我与夫人约好在翠兴阁见面。到约定时间后王坦将军有事来访,我打发他离开的工夫,阁外有人买卖孩子,那孩子不愿跟着买家走,争执中被买家暴打。夫人许是看不过眼就伸手去管,谁知,正管的时候突然晕厥,我从阁内出来的时候,夫人已被一辆马车拉走。”   刘邦慢慢镇静下来,“夫人为何晕厥你并未亲眼目睹?”   红楠点点头,“我打发王坦离开后,夫人所在雅间的姑娘说,夫人吩咐她把阁外被卖的孩子买下来。我到柜上拿了些银子就出来了,可没想到这么一耽误,夫人竟然出事了。”   刘邦双眉紧紧皱着,“王坦将军?是东城门的?”   红楠点点头,“是的。我曾与他有过盟约,打开东城门迎接主公进城。因为秦王的意外投降,他无缘亲见主公。”   刘邦默一会儿后对周勃说:“暗地里搜查王坦的府宅。”@   周勃对跟在身后的副将一阵耳语。副将领命而去。   红楠收了泪,“主公,我认为这件事跟王坦没有关系。”   刘邦的神色越来越沉重,“有何根据?”   红楠回头向站在宫门左顾右盼的小女孩挥挥手,小女孩快步跑来乖巧地跪在她身边,红楠柔声说:“把当时的情况仔细说一遍。”   小女孩本就聪明伶俐,讲起当时的经过条理分明,吐字清晰,刘邦听得很明白。只是,听得越明白他心里越不安,这时候他已隐约感觉红楠说得不错,这件事应该跟王坦没什么关系。很明显,对方知道海遥的身份,而且,对方应该是一直跟踪着海遥。是谁?究竟是谁?绑她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她,还是为了他?如果只是单纯为了她,难道是……刘邦不敢往下再想,“叫萧何前来。”   张良多少猜出了刘邦的心思,“主公认为是韩信?”   刘邦虽然心急如焚,但并未失去理智,张良的疑问一说出口,他便回过了味,是啊,如果韩信想绑走海遥,根本不可能假手于人,他会亲自下手带走她。   周勃见刘邦神色又变,不确定地问:“还叫萧何前来吗?”   头顶咕咕几声,刘邦抬起头发现两三只鸽子自头顶飞过。他脑中一激灵,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顿时,他心里寒意嗖嗖,身子不自觉打个战栗。 第十五章跨越千年,情难舍(1)   第十五章跨越千年,情难舍   项羽静静站在旷野里,仰头望着随风飘舞的雪花。   灰白的天空中,有两只秃鹫盘旋低飞,时而掠向远处,时而又飞掠回来。显然,饿极了的畜牲还分不清默默站立的十几个人是可以享用的死尸,还是诱捕它的猎人。   不知道什么时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项羽没有回头,也没有移动脚步。他满心思念的人就在身后的马车中,可他却觉得那么不真实。思念了这么久,真的就在眼前了?   马车四周十二名黑衣汉子全身上下披着厚厚一层雪,可依然默默立在原地。   风呼呼地吹过荒野,马车帘子烈烈而起。   一声轻轻的咳嗽声从马车内传出,项羽的身子轻轻一颤,她醒了吗?   仿若印证他的怀疑似的,一名侍卫挑帘匆匆看一眼后,走到项羽身后禀奏,“将军,她醒了。”   项羽抬手整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大步流星走向马车。   马车内,海遥蜷曲在雪白貂毛斗篷下,意识还不算太清醒,“渴……水。”   项羽掀开帘子,起身在车顶抓两把雪,放入一个精致的雕花小鼎中,盖住盖子后捂在怀里暖,雪遇热即融,一会儿工夫鼎里的雪已经变成了水。   项羽托起海遥的背,让她靠在他的肩头。清凉的水一入喉咙,海遥已睁开了眼,“刘季,我……是你。”   “是我。”项羽心底有股柔软的暖意流过,“你终于醒了。”   那些女人中,雨珊年纪最小,性子虽柔顺,却也最活泼,若说海遥最担忧的是紫末,那么,最喜欢的就要数雨珊。想到雨珊的头颅被眼前的男人削下,她毫不犹豫,挥掌攻向项羽。她要为雨珊报仇。   海遥身上的药劲还没有过去,拳头打到项羽身上软绵绵的。项羽没有躲避,任由她一下又一下地捶打,他目光温和静静盯着她,“我在你眼里看到的都是恨,为什么?”   海遥冷笑一声,“血债血偿。” 第十五章跨越千年,情难舍(2)   项羽有些意外,剑眉顿时紧蹙,“我与你之间有血债?哪一桩?”   “她头颅上的鲜血还没有干,项将军不应该这么快忘记。”海遥恨恨瞪着项羽,“凶狠之人尽干宵小之事,是男人就应该战场上比试输赢,残杀抢掳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项羽这才回过味来,他的眉头渐渐舒展,嘴角现出一丝冷冷的笑,“是啊。是男人就应该战场上比试输赢,利用女子刺探情报,这做法算不算得上卑劣?另外,大男人敢做就要敢当,既然敢在函谷关派兵阻拦我项家大军,就不该冒充暴秦的人,光明磊落才是英雄好汉吧?如果他是我,那个探子的下场或许会更惨。海遥,我们俩谁不是男人,你仔细想想就会知道。”   海遥顿时语滞,刘邦在函谷关派兵的事她知道,可是,冒充秦@军的事她并不知情。她明白刘邦这么做的原因。似乎,作为一军主帅的项羽,毫不留情杀掉敌军探子也不为过。她的指责只是因为雨珊是她的人,而且她的死也可以说是由她一手造成的。意识到这一层,海遥只觉得心里揪着疼。   见她面色愁苦,项羽轻轻一叹,“以后我们不要讨论这些事了。海遥,那天晚上没能带你一起走,我很后悔。”   盯着眼前与阿积一模一样的脸,海遥心中滋味纷杂,若那一天真跟他走了,现如今会是怎么样的局面?和虞妙戈一起分享他的爱?想到这里,她突然间不敢往下想了,因为她十分明白,以那时候她对阿积的狂热思念,虽然难过,但她绝不会离开他。   项羽默盯着她半晌后伸出手臂,把她拉入自己怀中。   海遥靠在他肩头的一瞬间,那种异于刘邦的陌生男人气息一下子惊醒了她。她慌忙后退。   项羽心头无限酸楚,“他当真有这么好?”   在这一刻,海遥心里才冷冷地打了个寒战。现在的她已经十分清醒地把眼前的男人看做了刘邦的对手,对手绑了她,目的显然只会有一样。瞬间工夫,无数个念头在她心头闪过,可每一个都被她自己否决掉了。   见海遥不答,项羽笑容有些恍惚,“淼淼碧水边,你像仙子一样凌波起舞,你无法想象那个场景带给我的震撼。”   海遥有些意料,原来,他早已认出织河边练剑的人是她。突然间,她不确定起来,他掳她为的是威胁刘邦吗?   项羽伸出手,轻轻抚过海遥额角,“我们认识在先,海遥,回到我身边吧。” 第十五章跨越千年,情难舍(3)   海遥如避蛇蝎般想往后退,但身体的药力还没有过去,她只好推开他的手,“将军说笑了。我乃刘邦的夫人,于咸阳城中意外被掳。而你与刘邦为盟军,既然无意中救了我,理应尽快送我回去才是。”   这话说得极是婉转,项羽却不为所动,他紧紧盯着海遥,“我很后悔当初没有将错就错。”   海遥装作听不懂,“海遥谢过将军救命之恩。既然将军无暇相送,海遥会自行离开。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将军出去。”   项羽托起海遥的下巴,似想看到她内心深处,“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掳你的不是别人。是我,项羽。我既然把你带来,还会再让你回到他身边吗?”   海遥内心这才真正恐惧起来,“项羽,大丈夫要有所为有所不为。掳人妻这种宵小行径,非大丈夫所为。”   项羽微怒,“你只能是我项羽的妻子。”   海遥也是遇刚则刚,虽然身子还是无力,但她仍狠狠打掉他的手,怒瞪着他说:“我不愿意的事任何人也勉强不得。”   “包括他?”   “任何人。”   项羽突然笑了,“万事不是一成不变的。之前你心心念念想的人不是阿积吗?现在呢,我不相信你心里全是刘邦。罗德岛林多斯港湾旁边的小教堂,你真的忘得一干二净?”   海遥顿时呆愣,罗德岛林多斯港湾旁边的小教堂,项羽怎么可能知道?是雨夜中她的哭喊,还是……   项羽眼神一黯,“海遥,时间会改变一切。你终有一天会回到我的怀抱。”   海遥仍在震惊中,“你与阿积……有什么……关系?”   项羽苦苦一笑后把海遥拉进怀里,海遥挣扎着想离开,他却紧紧揽住她的肩头,“别动。”   海遥心中一动,便不再动。   失魂落魄的虞妙戈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她没有料到项羽竟然先行派了人提前赶往咸阳,更没有料到他会使用这种手段带来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目前的身份毕竟是关中王刘邦的夫人啊,他怎么可以不管不顾强行掳来了呢?那个女人真的有这么好? 第十五章跨越千年,情难舍(4)   两行清泪骤然滑落,心也似被人掏空了般。还要不要回军营,回到他身边?   回不回?   回不回?   回去还有意义吗?   可是,如果不回去,在这个世间还有生存下去的必要吗?   虞妙戈颓然停下步子,抬脸望向半空。雾白的苍穹下,簌簌雪球直直砸在脸上,和着肆意横流的泪水流下脸颊,瞬间工夫,颈间已是湿漉漉的,“阿积,我到底哪里不好?究竟是哪里?”   劲风呼呼而来,随风散开的雪球顿时改了方向,打着旋倾洒而下,她眼前苍茫一片。今后该何去何从?   尾随而来却一直默默跟在后面的虞子期重重叹口气,“妙戈,只要能留在他身边,总会等到母仪天下的那一天。到了那时候,还有哪个女人敢明目张胆跟你争。现在,他的心在不在你身上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虞妙戈目光冷冷看过去,“兄长似乎忘了我曾告诫过你的话。”   虞子期唇边现出一丝苦笑,“妙戈,撇清与虞府的关系,只能使他越来越不在乎你。那个女人毕竟是刘邦的夫人,将军无法名正言顺拥有她。”   虞妙戈一愣,她意识到虞子期说得不错。略作沉吟后她说:“据说刘邦很宠爱他的夫人。我想,现在的他肯定特别想知道她的下落。”   虞子期点点头,@“我明白妹妹的意思。妙戈,现在的他还要依仗虞府,我们对他而言还有用。这个才是你傍身的依靠。”   虞子期擅做兵器,他已把虞府发展成为项羽主要的兵器制造中心。   虞妙戈抬头望向项羽的马车停留的地方,半晌之后,双目微微一闭,两行清泪再度涌出,“兄长,请原谅妙戈前些日子的无理。”   虞子期走上前,把虞妙戈斗篷帽子里的雪掸出来,然后为她戴上,“妙戈,自古男子都是三妻四妾。而帝王更是女人无数。认清现实,才能更好地把握将来。”   虞妙戈柔柔地点点头,“妹妹知道了。” 第十五章跨越千年,情难舍(5)   虞子期牵着她的手往军营方向走去。他没有发现她眸中掠过的那丝冷光。   大军退守灞上,张良依计召集咸阳的贤士,与他们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其他秦朝的苛刻法制一律废除。贤士们的言论基本上掌握着咸阳城的舆论导向,于是,几日工夫,关中王刘邦乃是仁爱之君的赞誉便由咸阳传向大秦版图内的角角落落。   可这些并未使刘邦展颜一笑,他自己都不曾发觉,海遥被绑的几日工夫,他双鬓已生出几丝银发。   众将心中惶恐,刘邦的状态着实太过失常。而项羽大军已到达临潼东的鸿门堡,距离咸阳已经很近。张良只好再次走进刘邦的大帐,“主公,夫人的事就交由樊哙和周勃吧。眼前最重要的事……”   身子笔直跪坐在榻上的刘邦目光空茫,“那些人,找到了吗?”   张良摇头,“我们并没有那些人的长相特征,也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什么,周勃并没有查出来。”   “告诉周勃,撤回咸阳城里的人。”   “诺。”   张良还未及转身,刘邦又说:“让我们的人暗中查探,夫人在不在项羽军营中。”   张良迟疑了下,海遥曾经心系项羽,他和萧何、周勃他们都知道,可是,据他们观@察,项羽对海遥并没有情意,因而,他带着丝不确定说:“项羽很宠他身边的那名艳姬,应该……应该不会……绑架夫人。而且,依我看,项羽也不会用夫人来威胁主公。”   刘邦眉头再次紧紧皱起,“不会有错,她应该在他那边。”   张良很是不解,不过却也知道不宜继续追问,“末将这就吩咐下去。”   刘邦点点头,张良快速向帐外走,刘邦却又突然开口叫回了他,“那个王坦,弃了吧。”   “可是,他是降将,我们……”张良话说一半后悄悄看了一眼刘邦,待发现他表情冷峻后咽下未说完的话,“末将遵命。”   刘邦轻轻抬头摆摆手,“若有关于夫人的消息及时来报。”   “诺。” 第十五章跨越千年,情难舍(6)   张良匆匆走出大帐,未行几步,一名将士捧着一支箭快步跑来,“张将军,末将巡查时射来一支冷箭,说夫人在项家军营,末将不敢耽误就赶紧送来了。”   张良心里咯噔一下,匆匆接下箭返回刘邦的大帐,“主公,有夫人消息了。”   刘邦不顾酸麻的双腿,起身一把拽过张良自箭上取下的绢书,寥寥几个字,“刘夫人在项羽手中”,虽然已经预料到了,他仍然涔出一身冷汗。海遥果真被项羽掳走了,项羽用意何在?   张良等了半晌,刘邦一直都不出声,他只好开口问:“主公,如何施救?”   刘邦把绢书慢慢揉成一团,紧紧握在手心,“马上把周勃叫回来。”   在这节骨眼上,如何应对项羽才是重中之重,只有应对好了才能奠定刘邦在关中的地位。因而周勃与樊哙等将军必须与军队在一起,已不适合再前去营救夫人。张良没有丝毫犹豫,扑通一声已重重跪在地上,“主公,营救夫人虽刻不容缓,可周勃与樊哙已不能再离军营。”   刘邦径自向营帐外走去,“我要半个时辰内见到周勃。”   张良还想继续劝阻,刘邦伸臂一挥,“退下。”   “诺。”张良无奈退出去。   小半个@时辰后,周勃与樊哙两人率众赶回军营。   张良截下樊哙,“主公要见的是周勃。”   樊哙眼一瞪就开始嚷嚷了,“夫人有难,我岂可袖手旁观。”   刘邦的固执已让张良大伤脑筋,此时见樊哙又要犯浑,心里烦躁的他脸一沉,“樊哙,你心里那些小九九只能瞒住旁人,紫末姑娘正在项羽军营周围,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樊哙脸红脖子粗的还想争辩,周勃不耐烦地挥挥手,“樊哙,你要真为夫人好就别在这里纠缠不清了。张将军,咱们走。”   张良朝樊哙轻哼一声。   樊哙不服气地在喉咙里咕哝,“我是想见那个女人,可我也是真心想救回夫人。” 第十五章跨越千年,情难舍(7)   周勃边走@边问:“张将军,消息可靠吗?”   张良用手遥指默站在营地前雪地里的刘邦,“消息传来前主公已有此推测,应该不会假。只是,传回消息的人身份无法确定。”   “不是我们的人?”   张良摇摇头。   周勃走到刘邦跟前,垂手恭立,“主公,我与樊哙翻遍了咸阳城内外,没有夫人的消息。”   刘邦收回投在鸿门堡方向的目光,朝周勃摊开手掌,“夫人被项羽掳了。”   周勃看一遍绢书内容后默想一瞬,然后才说:“主公,我们该如何施救?”   刘邦脸上的冷意让人不敢直视,可语调听起来仍然淡淡的,“夫人训练的那批特种兵交给你了?”   周勃知道,刘邦表现得越淡然就说明他的愤怒越强烈,“是的,夫人交给我了。我必定不负主公所望,必定会安全带回夫人。”   刘邦点点头后转过身,目光重新投向鸿门堡方向,“那批特种兵作战能力怎么样?”这批特种兵尚在训练阶段,不止没有执行过任务,甚至他还没有亲眼见证过他们的能力。居住秦宫的那些日子里,他多次听海遥向周勃下达训练科目,当时他曾笑问她,这次的特种兵比起以前训练的,差别在哪里。当时海遥神秘地说,可以向他透露一点,特种兵以一敌八没有任何问题。他虽然十分相信海遥,对她说的以一敌八也不怀疑,但用这批人去营救她时,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向周勃确认。   每次有人提及海遥训练的兵,周勃总不自觉骄傲,这次虽然事态严重,可他仍然不自觉昂首挺胸自信满满地说:“现在他们已经是军营里作战能力最强的兵士。”   刘邦揪成一团的心稍稍舒展一些,“去吧。”   周勃正要转身,一直默立在一侧的张良伸臂拦住周勃,“主公,听我一言。”   刘邦未回头,“周勃先下去吧。”   周勃看看张良,又望望刘邦,“诺。”说完,推开张良的手臂疾步向特种兵宿营的方向奔去。   张良扑通一声跪在雪水和着土的泥泞地上,膝行到刘邦面前,俯下身以头抵地劝阻刘邦,“主公,三思啊。项家大军停扎鸿门堡必有深意,探子未传回消息前周将军不宜离开军营啊。” 第十五章跨越千年,情难舍(8)   张良脸下全是稀泥,刘邦急忙伸手去扶,张良却双臂下沉执意不起,刘邦只好起身,他盯着张良的背,“于我而言,她是夫人。于军队里兵将而言,她可是授业恩师啊。周勃为人最是公平公正,对事不对人,只要是对的,他都会听得进去。以往即便是我的命令,若是不恰当,执行之前他也会对我直言不恰当之处。刚才他的表现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张良猛地抬起头,仔仔细细打量着刘邦的神色,想从刘邦的神情中觑到一丝他的心思,却见刘邦脸上无一丝情绪可寻,他在心里重新想了一遍刘邦的话后起身请罪,“主公勿怪,是我肤浅了。”   刘邦笑容淡淡,“她的能力实不亚于男子。”   张良总觉得刘邦双眼里有丝异样的神采掠过,待仔细看去,发现又如以前一@样,张良匆匆收回视线低下头,“我与樊哙还要去巡营,主公也要早些歇息。”说完,恭身而退。   刘邦默站原地,双目仍是注视着鸿门堡方向。   银月挂在光秃秃的树梢上。白雪映月,亮如白昼。   海遥走出房门站在院子里,遥望咸阳方向,刘邦应该知道她被绑了吧?他能推断出绑她的人是项羽吗?出了会儿神后她轻轻叹口气,他怎么可能想到是项羽呢,自那个雨夜后,项羽从不曾多看她一眼。   项羽,他跟阿积到底有没有关系?   阿积,他难道也失去了另一个时空的生命,而来到了这里?   如果项羽真的是阿积,当初为什么不肯听她说下去,为什么否认另一个时空所发生的一切?可如果他不是阿积,他向她提起罗德岛林多斯港湾旁边的小教堂又是为什么?   院子里有两棵梧桐树,树叶早已凋零,枝桠上压着的全是落雪,微风过处,雪簌簌而落。 第十五章跨越千年,情难舍(9)   项羽看树下的海遥一动不动,便拿了件湖蓝色的斗篷走过去,轻轻披在她身上,“夜里冷,先回屋吧。”这府院子是鸿门堡乡绅为项羽等人提供的临时居所。屋子里拢着火很是暖和。   海遥前行两步,与项羽错开身子,“项将军,请即刻送我回灞上,我很想念我夫君。”   项羽英挺的身子一僵,他默默盯着海遥的背,半晌之后才开口:“我不会再把你送回去。海遥,叫我‘阿籍’吧,我们会回到原来的。”   海遥身子一颤,人已慢慢转过身子,她双目不眨望着项羽,很久之后,泪刷地流下来,“你是阿积?你是阿积!阿积,为什么你也来到了这里?为什么,告诉我?”   项羽神情凄然,他双手紧握成拳,望着她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告诉她,“不要管我为什么也来到这里,你只需要知道,从今之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我从此之后绝不再分离。”   海遥胡乱擦两把脸,她想仔细看看阿积,可是,泪却越擦越多,“阿积,为什么之前不认我?”她心里滋味纷杂,难以描述现在的心情,阿积来了,可是,她身边已有刘邦。   项羽虽然力求镇定,但仍然无法再继续听下去,他害怕自己对她说出自己不是她的阿积。他既不想冒充旁人,也不想让海遥离开他的身边,“海遥,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我们重新开始吧。”   泪眼蒙眬中,海遥举手捧起项羽的脸,“@阿积,你知道吗?苏瑞早就爱上了你,她根本就是假借M夫人的名义,我不该跟着她走的,不该离开林多斯港湾,不该离开你。”   苏瑞!项羽眸中亮光一闪,记忆中虞妙戈曾经提起过这个名字。   海遥一直诉说之前的事,“后来我仔细想过了,如果我们把苏瑞进入希腊境内的事捅出去,M夫人必定……”   项羽心里暗暗叫苦,再说下去很难不露馅,几经考虑后他截口说:“海遥,我只知道既来之则安之,以前发生过的都已经过去,我们只要好好过好将来的日子就好了。” 第十五章跨越千年,情难舍(10)   海遥默站在原地定定望向项羽,项羽也直直回望着海遥。   又一阵风吹过,树上的雪球簌簌而落,冰凉地落在脸上,海遥顿时清醒,她猛地收回手,转身走向院门,她想静静地走一走,想想以后该何去何从。   战乱中的乡村府院,虽然是乡绅们刻意挑选过的,可院外小径上仍然荒草蔓生,小腿厚的积雪也没压过它,过膝的沾满白雪的野草很快扫湿了项羽的双腿,他望着眼前海遥纤细的后背温言说:“海遥,夜里冷,回去吧。”   原来他跟了出来。海遥未回头,“我想自己走一走。”   项羽很是犹豫,虽说海遥仍受药物控制,她身上的武勇修并不能施展,可是,他仍然不放心。他不想得而复失。   海遥又岂会猜不出他的心思,她苦涩一笑,“阿积,即便我真的要离开也会当面告诉你。况且,现在我还有很多问题没有想通,眼前我还不想回去。”   项羽心中挣扎许久,还是决定听海遥的话先回去。他明白,她需要时间考虑。   沿着小径走到一个空旷的地方,海遥仰起头望着半空中的弯月,静寂的夜里,她心中滋味纷杂,在知道永远不可能再见阿积的时候,她把阿积深深藏在心底。虽然刘邦慢慢地走进了她的心里面,可阿积永远占有一角的位置。任凭刘邦怎么爱她,那个位置都会存在。可在知道了项羽就是阿积后,她很无奈地发现,那一角的位置突然间无限变大。现在,她脑子里全是阿积的身影,他高兴时总是微微而笑,那时候他的眼睛就会眯成一条缝;不开心时他会略皱眉头,薄唇也会紧紧抿着;他看着她时,目光总是特别温柔;他拉着她的手时,总是习惯性和她十指相扣……   静@寂的夜,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咔嚓”一声轻响,海遥迅速回身。   “夫人,是我。”   听声音是紫末,但面容却不是她,趁着弯月的银辉,海遥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一脸胡子的人。   来人一把扯掉左脸颊上的痦子,压低声音说:“痦子和胡子是假的。我是紫末。”   海遥一听,忙拉起紫末快步走到晒场西边最大的一处柴垛边,两人在暗影处站定后,海遥匆匆开口问:“你怎么来了?”   紫末没有立即回答海遥的话,她疑惑地反握住海遥的手,“手这么冷,你身子不适?”   海遥摇摇头,“身子并没有不适。紫末,快告诉我,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十五章跨越千年,情难舍(11)   紫末拉着海遥的手就走,“此地不是说话之地,我们立刻离开,周将军已在外面接应。”   海遥身子趔趄了下,“紫末,这里我还有些事没有办完,暂时还不能离开。”   紫末赶紧停步,她狐疑地上下打量海遥,“你怎么回事?你身上的武勇修为呢?”   海遥拉紫末走到一棵木树的背影处,“我被掳时被他们用了药,药劲还没过。”   彭城之事是紫末最痛恨的事,听到海遥再次被人用药,她双目含恨,说:“瞧着项羽也是堂堂丈夫,怎么也跟韩信一样,尽干宵小之事。我看啊,这个世间除了主公外,没有一个男人称得上男子汉大丈夫。”   一席话没经考虑就冲口而出,“樊哙呢?”   紫末愣了下,掩饰住满脸慌乱,“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走,夫人,我背你。”   海遥看一眼村子的方向,“我真的有事没有办完,暂时还不能离开。”   紫末心思机敏,能分辨出海遥确实不想离开,可她仍有自己的担忧,“夫人,为什么不即刻离开?你知道吗?项羽已开始集结军队,准备与主公开战。这时候,我觉得夫人应该在主公身边,这样主公才能踏踏实实地去迎接战斗。”   海遥吃了一惊,“不管怎么说他们目前还算盟军,而且,你们主公他并未做出什么违背……”话说一半,她突然就住口了。函谷关阻拦项羽入关的事,她怎么忘了呢。   月至中天,她们所站之处的阴影越来越小,紫末抬眼望了眼弯月,“我该怎么对周将军说?”   海遥默想了会儿,“实话实说。转告周勃,马上回去,他现在应该跟军队在一起。”   @   紫末面色沉静,静静盯着海遥,“我觉得,无论是什么原因,夫人都应该马上离开这里,回到主公身边。你想想,即便项羽不会利用你牵制主公,可主公心里的感觉会怎样呢?夫人可曾想过。”   海遥呆了一呆。   紫末问:“走不走?” 第十五章跨越千年,情难舍(12)   海遥想了会儿,“三天后,你在这里接我。”   紫末点点头,“我会对周将军说,还没有找到你。”   海遥点头,“这样也好。”   项羽站在窗前,默望着院门。   过了很久,就在他准备走出房间外出寻找海遥时,一个纤瘦的身影跨入院门朝这边走来。一身戎装,高高束起的黑发如瀑般垂在腰下,项羽内心的欣喜顿时消散,他走出房间站在屋檐下,“妙戈,这么晚过来有事吗?”   虞妙戈忍住心酸停下步子,“听人说姐姐在将军这里,妙戈想趁夜过来看看。”   为防海遥在这里的消息外传,这座院落也只是项羽近身的几个人才能过来。虞妙戈这么说,必定是从虞子期的嘴里听到的。项羽心有不悦,但脸上仍是微微而笑,“她身子还虚,你改日再来吧。”   虞妙戈双眸神采顿黯,“妙戈这就退下。”   项羽却突然改口说:“夜深了,我送你回去。”   虞妙戈满心欢喜等着他送,却见项羽迈下台阶后走向院门的侍卫,“若海遥姑娘回来,就说我有事出去了。”   侍卫应下。   项羽看虞妙戈一眼,再对侍卫交代:“她若问起什么事,就说军中有事。”   虞妙戈苦苦一笑,“月色正好,妙戈正想独自赏赏月,将军请回去吧,不必送我。”   项羽走出院子,声音没有一丝情绪,“我有些事要问你。”   虞妙戈始终不与项羽一起走,他快她就慢,他慢她则快,两人一前一后,中间一直隔着二三丈的距离@。项羽无奈之下走到她跟前,盯着她的眼睛,“我想知道她和阿积的往事。”   虞妙戈笑容苍凉,“你真的对她说,你是阿积?” 第十五章跨越千年,情难舍(13)   项羽脸上掠过一丝狼狈,“妙戈,我知道我不该问你。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她和那个男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能在跟了刘邦后还对那个男人念念不忘。”   虞妙戈突然捂住心口佝偻下腰,项羽一惊赶紧出手扶起她,她面色极其苍白,凝望着他,声音哽咽,“你确信你不会后悔?”   项羽郑重地点点头,“不会后悔。”   虞妙戈的泪忽然涌出,成串成串顺腮而落。   “M夫人是谁?罗德岛林多斯港湾是什么地方?希腊又是哪里?”   虞妙戈空洞的目光投向远方,“我所说的你只管记住,因为有些事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M夫人,她是杀手组织的头目,海遥曾是她的杀手之一。罗德岛林多斯港湾是希腊的一个地方,她和阿积准备在那里成亲。”   项羽想起雨夜中海遥悲伤欲绝喊的那一句:你还记得罗德岛林多斯港湾旁边的小教堂吗?原来这个地方是他们约定成亲的地方,他的心忽然不可抑制地疼起来,那时候的她就像现在的他一样吧?一样的绝望,一样的无助。   虞妙戈冷冷看项羽一眼,她知道他很难受,知道他心里很疼,可是,她心里更疼。   两人沉默好一阵子,项羽才再次开口:“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虞妙戈笑容凄苦,“她和阿积共同待过的地方有很多,在意大利罗马,他们在一起半个月,那期间,他们出海、看电影、逛街,只要是海遥想做的,阿积都陪她做。去埃及开罗时,海遥抢在阿积前面到达,执行完刺杀任务后,她和阿积租了间民居,她和他像寻常夫妻似的生活了六天。还有,阿积陪海遥去了两趟香港,第一次是因为海遥很怀念旺角的老婆饼,第二次是因为阿积的生日……”   项羽默默地听着,这些地名他都没有听过,他们做的事他也不是很理解,可是,他却不想再追问虞妙戈,什么是电影,什么是老婆饼,现在,他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那个男人怎么可以拥有海遥这么多记忆。   虞妙@戈说了一阵子后收回目光,盯着项羽的眼睛,“假若有一天姐姐发现你并不是阿积,你想过后果吗?”   项羽目光坚定,“我会让她尽快爱上我。” 第十五章跨越千年,情难舍(14)   虞妙戈深深望一眼项羽,转身往自己的住处走去。两人身影交错的瞬间,项羽一把拉回她,目光灼灼盯着她,一个字一个字说:“苏瑞到底是谁?”   虞妙戈脚下一软,“她说了什么?”   项羽眼疾手快拉回她,盯着她的眼睛,“不要问她说了什么。告诉我这个人是谁?和你,和海遥,和那个阿积到底有什么关系?”   虞妙戈的脸瞬间苍白,她嘴巴张了几张,却没说出什么来。   项羽看虞妙戈如此神色,越发证实了自己内心的怀疑,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落寞之色,“海遥之所以会与那个男人分离,完全是因为苏瑞的出现。也许,阿积的死就跟这个叫苏瑞的女人有关……”   虞妙戈的情绪在突然间失控,她大声阻止项羽继续说下去,“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些人。我根本不认识阿积,也不认识苏瑞,海遥的事跟我无关,请不要再问我与她有关的一切。将军心里若还有妙戈,妙戈就留在将军身边,若将军心里已没有妙戈,就送我回颜集吧。”   项羽扳住虞妙戈的肩膀,直视着她的双眼,想看到她的内心深处。虞妙戈却根本不看他,她用力挣脱他的钳制,不辨方向向前奔跑。   项羽追上去,从后面揽住她,“妙戈,苏瑞跟你有关吗?”   虞妙戈失声痛哭,却并不回答。   项羽声音慢慢变得柔和,“你曾希望我叫你苏瑞,现在能告诉@我原因吗?”   虞妙戈的身子簌簌而抖,口中更是语无伦次喃喃重复,“自作孽不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项羽的下巴放在虞妙戈左肩上,“妙戈,这个世间若还有一个女人最爱我,那这个人肯定是你。”   虞妙戈突然间安静了,她微微仰起头,右脸颊挨着他的左脸颊,“她是最爱阿积的人。”   项羽轻轻一叹,“苏瑞就是你?”   虞妙戈身子轻颤起来,她转过身凝视着他的眼睛,“自出生起,到跟了将军,这期间我从未出虞府一步。你如果不信,可以派人去颜集查探,若不信任虞府的人,可以去问其他乡民,他们虽然没见过我,可听到过我的琴声。在颜集,我的琴声没有人可以模仿,你可以问他们,我的琴声可曾间断过一日。”   项羽静静盯着虞妙戈的眼睛,“真的无关吗?” 第十五章跨越千年,情难舍(15)   虞妙戈的泪再度成串而落,“你不相信我?”   项羽漠然收回目光,“夜深了,我送你回去。”   虞妙戈望着眼前项羽的背影,只觉心里冷飕飕的。   海遥早早地起了床,走出房门后才发现东方天际被橘黄的光晕笼罩,看来天已放晴,她忍不住迎着天际的朝霞举起双臂欢呼一声。   刚刚步出房间的项羽凝视着海遥欢快的背影,眉眼间尽是绵绵深情。   自@跟着大军东奔西走,海遥已许久没有看过日出日落。此时,一轮滚圆的红日自云海中冉冉升起,如火一般燃烧着半边天际,她没有觉察到身后有人,她已被这瑰丽的景色震撼了。   项羽陪着海遥默默站了很久,然后走到她身侧,伸臂把她揽在怀里,“若你喜欢,我会陪你看每一天的日出。”   海遥看一眼项羽,只觉喉咙发涩,若是他们初次相逢后听到这句话她欣喜无限,可是,有些事一旦发生就再也回不去了。后天晚上她就会离开这里,会回到刘邦身边。她明白,有的事一旦错过就会永远错过,感情也是如此,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的错过。那个雨夜,阿积已经错过了她。而如今,只能是永远错过了。她已不可能割舍掉刘邦,也没有办法再与阿积回到从前。她已不是以前的她,他也不是以前的他了。   项羽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不要这么看我,你的这种目光让我觉得你随时就会离我而去。”   海遥拿掉项羽的手,朝他粲然一笑,“我昨晚画了两幅画,要不要看看?”   项羽被她的笑容乱了心神,他牵着她的手往屋里走去,“画的什么?”   海遥又是一笑,“先说好,看了不允许笑话我。”   项羽深情一笑,“只要是你画的,我都会喜欢。”   海遥抽出被他握着的手,快速走到桌边,笑指着桌中央的画,“还成吗?”   左边的那幅画中的男子年纪三十出头,看起来稳重成熟,而右边那幅中的少年却豪爽不羁,不过,眉眼倒是一模一样,项羽忍住心头高兴,“你喜欢哪边的我?”   海遥不自然地指着左边的画像,“这是我们初见时的你,那时候我误杀了你的老师,你冷冷盯着我。” 第十五章跨越千年,情难舍(16)   项羽笑容略僵,他指向右面的那幅,“那这幅呢?”   海遥轻轻叹了口气,“在颜集,我盼望了三年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我不敢相信是真的。我伸出手,想仔仔细细抚摸着眼前那张脸。当时,我忘记自己容貌变了,也忘记周围的其他人,我只想确认到底是不是你。”再次想起那个夜晚,她的眼角仍然有些湿润,心绪也依然起伏不平。   项羽捧起她的脸,静静凝望了会,轻柔地为她拭去眼角滑落的晶莹泪珠,然后拿起那两幅画,整整齐齐折好后放入袖兜里,“是我不好,让你受了诸多委屈。以后再也不会了。”   海遥忽然想起一事,“阿积,你历史学得怎么样?”   项羽愣了一愣,“问这些做什么?”   海遥叹了口气,“来到这么个鬼地方,既没有网络也没有图书馆,我想知道秦之后是哪个朝代,开国皇帝又是谁。”   项羽掩饰住心头慌乱,含笑说:“既来之则安之,无须操这些心。”   海遥不愿意了,扯住他的袖子耍赖,“说说嘛,说说嘛。”   项羽拿起海遥的斗篷为她穿上,“好了,别闹了,趁着天放晴我领你出去转转。”   海遥依然扯着项羽的袖子,两个人姿势别扭地走出房门,出了院子。   虞妙戈呆呆望着远去的两个人,黑眸里氤氲着浓浓的@哀伤。站了许久,直到眼前没有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她才木然转身,失魂落魄地深一脚浅一脚朝前走,没有目的,没有方向,走到哪算哪。   阳光明媚,地上的雪刺得人睁不开眼。茫然间,她不知道自己走出了村子。   日落了,月升了。 第十五章跨越千年,情难舍(17)   月暗了,天亮了。   她继续走着,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直到一个颀长的身影走近,“虞姬,终于找到你了。”   虞妙戈看着来人,半晌后才说:“季布,你来干什么?”   季布满脸担忧,“两天不见你的人影,我……子期很担心,我们只好分头找。幸好找到了,我们回去吧。”   虞妙戈望望四周后问:“将军在忙什么?”   季布飞快地看她一眼,“将军和范军师正议军事。”   虞妙戈点点头后不再开口。两人一路无话,回到她所住的院子时,季布匆匆说:“我赶紧告诉子期一声,省得他着急。”   虞妙戈恍惚一笑,“季布,谢谢你。”   季布头一低,脚步匆匆离去了。   虞妙戈脸上的茫然慢慢褪去,双眸透出冰凉的寒意。他居然问她“真的无关吗”,她违背自己的意愿对他说了他想知道的一切,他却问她“真的无关吗”,多@么可笑,多么悲哀。这样忍辱负重值得吗?这样委曲求全值得吗?   死一般的寂静中,虞妙戈望向海遥所住的院子,恨声说:“程海遥,这一次你还能侥幸不死吗?我苏瑞得不到的东西,你程海遥永远也不可能得到。阿积,他只能是我的。” 第十六章猜忌尽头,冷绝自伤(1)   第十六章猜忌尽头,冷绝自伤   月影西斜,整个村子静寂一片。   海遥再一次走到院子门口向东方张望,却见那条通往军营的小径上仍然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一个人影。她忍住心头焦虑,侧头再问院门边的侍卫,“你刚才亲眼见到将军了?”   侍卫小心地陪着笑,“将军亲口告诉末将,他二更时分必定回来。”   海遥点点头后返回房中,她心情颇为复杂,既想顺利离开这里,又想与阿积见最后一面。矛盾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隐约间,远处传来几声更响。海遥骤然回神,最后看一眼案榻一角的鲜花,毫不犹豫走向房门。与紫末相约的时间已到,她片刻也不能多留。   迈出门槛,她长长吁出一口气。阿积,再见!   从此之后,他是他,她是她!她与他将彻底成为陌路!   从此之后,她的世界再也没有阿积!她只是刘邦的夫人,永远都不会再发生改变!   海遥心里空荡荡的,但却不觉得后悔。感情上她从来不拖拉。   “程海遥!”一个黑影从檐廊下飘然而落,蹭着海遥身子左侧掠进房间。   这么连名带姓的叫法,海遥感觉一下子回到了现代。她难掩心头震惊,霍然转身望向黑巾蒙面的来人,“苏瑞?”   来人纤臂轻抬。受限于药物,身形并不灵活的海遥避无可避,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条黑色纱带卷进房门。   黑衣人静静盯着海遥,@“程海遥,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再一次相见。”   海遥自声音中听出来人身份,她不敢相信虞妙戈就是苏瑞,她从来没有想到她和苏瑞会以另外一张面孔再度相见。太过震惊,太过意外,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拽虞妙戈脸上的面纱。   虞妙戈任由海遥拽下面纱,她美丽的双眸里迸发的全是疯狂的恨意,“程海遥,刘邦不好吗?为什么要跟我抢?”   海遥强迫自己快速镇定下来,“苏瑞,项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第十六章猜忌尽头,冷绝自伤(2)   虞妙戈并不愿意让海遥说完,她边落泪边不断摇头,“程海遥,我们俩心里都明白,我们俩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否则,我们俩永世都不得安宁。”   海遥心里惧意顿起,她见识过苏瑞的疯狂,她不想重蹈覆辙,不想再被这个疯狂的女人摆布。后退中,她的背已贴在房门上。   虞妙戈一把拉回海遥,冷眸逼视着她,“程海遥,他根本不是阿积,为什么还要跟我争。”   “没有跟你争……。”   “程海遥,你必须死。”   “苏瑞……。”海遥刻意提高声调,希望院外的侍卫听到。   虞妙戈阴沉一笑,手腕轻翻。随着她的动作,海遥转过身子。虞妙戈五指分开,重重抓向海遥的后背。   海遥脑中顿时昏沉起来。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虞妙戈对她一再下手的原因。   远处传来人踩积雪的‘咯吱’声。虞妙戈听得出来,那是项羽的脚步声,她恨恨扯回纱带,海遥的身子在空中翻转几圈后重重摔在地上。   从海遥遇袭的那天开始,项羽一次也没有离开过海遥的房间。海遥的药由他亲自煎熬,海遥吃的流食,喝的水他都用银针检验,然后才给她喝。他十分痛恨自己,如果及时解了她身上限制武勇的药,凭她的身手,岂会让人一击而中。   海遥身上的伤痕在脊椎骨上,那是五个力道极大的手指印。这种伤痕项羽并不是第一次见到,那一年,楚怀王带走虞妙戈的那个晚上,楚怀王的贴身随侍就是被人抓断脊椎骨死的。   这个人是谁?顶羽脑子里顿时闪出一个女人娇弱的脸。是虞妙戈吗?   突然间,后悔懊恼诸般情绪齐涌心头。望着铺榻上脸色苍白毫无生息的海遥,项羽沉声叫来侍卫,“把虞姬叫来。”   侍卫飞快扫一眼项羽的神色,“虞姬重病卧床,恐怕……”   项羽冷冷打断侍卫的话,“她会有什么病?”   侍卫脖子一缩,“好像是重伤寒,因为将军一直在这里照@顾海遥姑娘,虞姬的病由虞副将一直照顾着。” 第十六章猜忌尽头,冷绝自伤(3)   项羽轻哼一声,侍卫蹑着步子快速退出房间。项羽把手放在海遥前额感受温度,发现滚烫得厉害,他强自压抑着心里的隐怒,走到门口冷冷扫一眼雪地里站着的十几个大夫,“今日若再诊断不出她的病情,就让你们的家人准备后事吧。”   这些大夫有附近村镇的,也有项羽派人从咸阳“请”来的,他们亲眼目睹了先他们而来的那批替病人诊断的大夫的遭遇。因而,一听项羽这话,两个年龄较大的大夫顿时晕厥,倒地雪地里。   项羽面色阴冷,叫来侍卫交代:“拖出去砍了。”   余下的大夫面色均变了一变。其中有个胆大的率先走进房间,在项羽的面前颤巍巍搭上海遥的手腕上,闭起双目静静感受海遥脉搏的变化。   项羽的目光紧紧盯着大夫的脸,想从大夫的脸上分辨海遥的病情。大夫的表情从凝重变惊惧,项羽的心也由满怀希望变成绝望。   大夫猛地睁开眼睛,跪在地上,声音打着颤说:“我想看看这姑娘的伤口。”   项羽坐到铺榻边,小心翼翼扳起海遥的身子,露出海遥背上的伤。   五个指印落在大夫眼里,他压下心头惊奇伸出手,先对准伤痕轻轻地按一下,项羽双眉顿时皱起,大夫赶紧开口解释,“这指印应该是女人的。”说完后,从上到下沿着脊柱骨一路按下去,“奇怪,骨头并没有伤着,人怎么一直昏迷不醒呢?”   天寒地冻,一会儿工夫,海遥裸露的肩膀已是冷冰冰的。项羽一阵心疼,“检查完没有?”   大夫慌忙收回手,“好了好了。”   项羽小心翼翼放平海遥的身子,为她掖好被角后回过身,“可有医治的良策?”   大夫坦诚地摇头,“小人觉得将军应该去找对人体骨骼特别精通的大夫,对症了,这姑娘或许有救,否则,将军即便杀光这里所有的大夫,也救不回这姑娘的命。”   @项羽沉痛的目光裹在海遥身上,过了会儿,才叫来侍卫指着大夫寒声说:“带上他去找别的大夫,以十日为限,十日内若找不到大夫,杀了他后回来复命。”   侍卫领令而去。 第十六章猜忌尽头,冷绝自伤(4)   项羽重新坐回海遥身边,用湿布为她擦拭额头。每当她身子发烫时他都会一直不停地这样做,虽然收效甚微,可总归有些用处。   “将军。”范增脸色阴沉领着数十位将领走向项羽所居的院子。   侍卫们赶紧拦下,“将军交代过,除了……”   “让开,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连我的路都敢挡吗?”范增愤怒的咆哮响彻云霄,“狗娘养的,瞎了你的狗眼。我等找将军有军国要事商议,你们耽搁得起吗?”   “可是……”   侍卫还没有说完,范增抬起脚重重踹过去,“滚开。”   项羽仍旧坐在海遥床边,专心为她擦拭额头。   范增从数十位大夫中间穿过,大力推开房门,“将军,大军集结完毕,我们应该即刻起程赶赴咸阳,杀刘邦那狗贼个措手不及。将军……”   “住口。”项羽冷冷地截断范增的话,仔仔细细用湿布搭在海遥额角后才起身,没有一丝温度的双眼扫过众将,“我们出去谈。”   范增看清海遥的容貌后,震惊地后退一步,“她不是刘邦的女人吗?”   项羽拉下纱帐,挡住众位将领惊疑的目光,率先提步走出海遥的房间。   范增从纱帐上收回目光,若有所思望一眼走向对面房间的项羽,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顿时,凝重的面色轻松起来。   项羽拿起桌边的冷酒灌上一口,目光越过范增看向虞子期,“她什么时候得了伤寒?”   虞子期抱拳回话,“已经五天了,因为昏迷不醒导致药石不进,现在的她高烧不断,大夫说,只剩下半条命了。”   眼神复杂的项羽冷冷一笑,“确实够巧,五天前恰好是海遥遇袭的日子。”   虞子期神色大变,他呆呆注视着项羽,似是不相信项羽会说@出这一番话来。项羽却冷冷收回目光,看向范增,“杀光他们之后呢?” 第十六章猜忌尽头,冷绝自伤(5)   两军军事力量悬殊不大,从函谷关的首次交锋来看,刘邦军队的作战能力不容小觑,项羽这么一问,范增陷入了沉思,即便真能杀光刘邦的人马,剩余的人马还能抵抗楚怀王熊心吗?自两路大军分别派往巨鹿和咸阳后,熊心利用旧臣大肆招兵买马,虽然熊心组建的大军很有可能是一帮乌合之众,可乌合之众若是数量庞大,项羽他们也是前途堪忧啊。   项羽扔掉手中的空酒樽,当啷一声,似是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十几个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项羽却大踏步走向房门,海遥头上的湿布应该换下来了。   范增却在项羽一脚已经跨出门槛的时候忽地开口说:“听说刘邦对他的女人深情似海,现在她在@我们手里……”   项羽回头,目光扫过众人后看向范增,“两军对垒拼杀,是男人们之间的战争。以后谁若再提起这事,军棍伺候。”   “可是……”   范增还不想放弃这个建议,他身后钟离昧轻叹口气,“范将军,还是算了吧。”   范增一下子泄了气,整个人好像突然间老了十岁,“君上若还活着,我们岂会为这些事发愁。不说光复楚地,这大秦的天下也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啊。”   静谧的夜空,缀满无数颗寒星,一闪一闪的。紫末抬头望天,圆盘似的月亮恰有半边已经隐进浮云中,她耐着性子等待,慢慢地,剩下的半边月亮一点一点隐进去,夜色顿时暗了。   紫末瞅准机会,快速掠到前面院子的背阴处。在暗处隐好身形后继续紧紧盯着远处的院子。   紫末心里很焦虑,她不清楚海遥发生了什么事,三日之约已经过了五日,海遥不只没有现身,鸿门堡村内的巡逻兵士却在忽然之间增加数倍。在周勃的连连催问下,她只好实话实说,说曾经见过海遥,说海遥身有要事还不能离开鸿门堡村,说海遥与她约好三天会离开。周勃听后果断地要求把这些情况飞鸽传书给刘邦,可她却觉得,还是应该再探一探,她不想刘邦对海遥产生误会。   今夜,她一定要联系上海遥。   月影西斜,天地之间灰蒙蒙的。黎明将至,天亮之前若还不能进入那座院子,将又会无功而返,焦躁之下,她有些按捺不住,双腿蓄力准备掠过去硬闯。   这时候,头顶上方的屋顶上突然有细微的声音响起。她心中一惊,屏住呼吸,整个人如只大壁虎般紧紧贴着墙,抬眼望向上空,恰见一道黑影快速掠过。 第十六章猜忌尽头,冷绝自伤(6)   海遥的烧终于退了。项羽隔着锦被为她按摩四肢,按摩完后端来一盆不冷不热的水,轻柔地为她洗脸,然后用篦子小心翼翼为她梳发……虽然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做得得心应手。   做完这些,他走到窗下的卧榻边躺下,双眼瞪着屋顶陷入沉思,范增的提议正是他心里最希望的,集结大军不就是要消灭刘邦大军吗?可是,她受伤了,生死未卜之际他怎能放心离开。海遥重伤未死,欲害她的人会不会再次动手?   眼皮子慢慢变沉,意识也渐渐模糊,就在睡意袭来之际,他的脑子却在瞬间清醒。下意识地,他往铺榻上的海遥看了一眼,见她依然一动不动,他轻轻叹口气。睡意蒙眬时突然惊醒,这是五日来常常发生的事,他想,他真的太希望惊醒的那一刻看到她醒过来。   就在他翻转身体准备再次入睡时,眼睛余光却见窗子上有一道人影。   睡意顿无,他嘴角现出丝冷冷的笑,这么快便沉不住气了吗?这样也好,抓住现行的总比一番拷问的好,于是,悄悄起身走出房门,走到院子门口时高声交代侍卫:“我去军营一趟,你们提高警惕,不得让外人擅进。”   侍卫恭敬地应下。   项羽大步流@星向军营走去。外人看来,还真以为是有要事需要处理的样子。   屋顶上站立的黑衣人默默注视着项羽远去的方向,嘴角现出冷冷的笑意,“程海遥,是你的命大,还是我心变软了。这个世上,还居然有我苏瑞一击不死的人?”说完,身形一闪,人已自这边的屋顶掠到海遥所住的房顶上。   走到半路上的项羽却突然转身,脚步如飞,速度奇快。返回院子时,距离走时不过一刻钟,侍卫们正要开口询问,却被项羽凌厉的目光所阻止。   纱帐低垂,看不清里面的人究竟是谁。   刚才先她一步进来的黑衣人去哪了?   房间里光线暗淡,紫末四下搜索后决定放弃。管她是谁呢,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到海遥。轻轻撩开纱帐,看向铺榻上沉沉而睡的人,她压下心头欣喜轻声叫:“夫人。”   海遥却动也不动。 第十六章猜忌尽头,冷绝自伤(7)   紫末心中惊疑,即便身上武勇修为全失,也不该睡得这么沉。她伸出手准备去拉海遥,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住手。”   紫末快速转身,挡在床前,掌中蓄力面向来人   项羽眉宇间全是惊诧,眼前的女人居然不@是虞妙戈,望着用身体护卫着海遥的女子,他眸中冷意减了几分,“你是谁?”   紫末退到床边,未回头,摸索着掀开棉被,却触手冰凉,她惊愣间,手腕被利刃划破。她不敢相信,海遥居然会对她下手,以至于根本不顾及手里握着剑的项羽,迅速转身看向海遥,却见那个黑衣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此时正站在铺榻里侧,手里拿着的是一把明晃晃的短剑。   紫末一把捞起海遥的身子,快速检查一遍,见没有明显伤痕后,质问黑衣人:“你是谁?”   项羽一把扯下纱帐,眼睛微眯凝视着黑衣人,边举起手中的剑边恨声说:“你终于还是出现了。”   黑衣人双眸之中神色复杂,深情地盯着项羽,似有很多话要说,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不知道是顾虑声音泄露自己的身份,还是震惊项羽竟然一直等着她现身。   项羽笑容残忍,“你一再对她出手,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你自己?苏瑞,如果我是阿积,我同样会选择海遥,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喜欢无情的女人。”   这句话显然击中了黑衣人的软肋,她身子一阵急剧的颤抖后,绝望地看项羽最后一眼,然后人剑合一往海遥刺去,动作迅猛而狠厉,项羽自忖化解不了这一击,便冲过去直接用身体挡在海遥面前。   黑衣人硬生生收住冲势,可剑锋依然划过项羽的胳膊,顿时,他胳膊上的鲜血喷涌而出。黑衣人愣怔了一下,眼里有泪涌出。   项羽看一眼胳膊上的伤口,举起剑寒声说:“这一剑后,你是你,我是我。从今之后我们之间再无情谊,也再无牵扯。”   黑衣人身子又是一阵激烈的颤抖,她的双眸紧紧盯着项羽,手中利刃却再一次攻向紫末怀中的海遥,显然是想置海遥于死地。   项羽出手不再留情,招招狠厉,招招致命。   见项羽与黑衣人厮杀,紫末趁机抱着海遥冲向房门。   项羽一心两用,右手剑刺向黑衣人的同时,人已提气,身子在空中两个翻转后截住紫末,“留下我的女人。”   紫末心中震惊,步子却未停。 第十六章猜忌尽头,冷绝自伤(8)   项羽举剑刺向紫末侧面,紫末怀中抱着海遥,身形不便,项羽只用两招便划开了她腰间皮肉。   项羽脸色沉静盯着海遥,“无论你是什么人,如果还想让她活命就放下她。”   怀中的海遥生死不知,心中不安的紫末举棋不@定。   项羽看出了紫末的犹豫,“她离开这里后必死无疑。”   紫末心中踌躇。   项羽却转过头对黑衣人说:“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再伤害她。她身体怎么回事你心里清楚,你心里如果还有我,就把医治她的方法告诉我。”   黑衣人热泪滚滚,既然已经出了手,岂会再出手相救。他就是因为太清楚她对他的爱,所以才会这么要求她。再次出手已无可能,她深深看一眼项羽后,转身快速离开。   项羽无暇顾及黑衣人,他一步一步走向紫末,“你独自一人根本不可能带走她。”   紫末一步一步向后退,退到院子里,才发现院子四周已被侍卫们重重包围。她伸出手放在海遥颈间,发现脉搏还在,即便今夜带不走海遥,也要弄明白海遥究竟怎么了,“她受了什么伤?为何昏迷不醒?”   项羽继续往前走,“刚才我攻击你时,你宁可受伤也要护卫她的安全。冲这一点,我放你一条生路。若你是刘邦的人,请转告他,海遥本就是我的女人,现在回来根本就是理所当然。她不会再回去,他可以撤了前来营救她的人。”   紫末已退无可退,“她到底怎么了?”   项羽的剑抵在紫末颈边,“那不应该是你关心的事。放下她。”   紫末倔强地盯着项羽。项羽轻轻往下一压,剑锋已划开她的肌肤,猩红的血顿时染红衣衫,“你还有多少血可以流?海遥她……她的身子也禁不住这么折腾了,你真的想她死吗?”   紫末几经犹豫,把海遥小心翼翼交给项羽,“我会再来的,即使夫人同意留在这里,我也要听她亲口对我说。”   灞上,刘军大军驻营地。 第十六章猜忌尽头,冷绝自伤(9)   主帐内,火烛通明。刘邦、张良、萧何、樊哙等大将都在。   樊哙拿出手中绢布,递给张良,待几位大将传递着看完,他看向刘邦,“紫末传回的消息,项家军已经开始集结大军,准备与主公争夺咸阳,以奠定关中地位。”   双眉一直紧皱的刘邦听后,竟然微微而笑,“他倒是全然不顾彭城那位主儿的王令了。谁先破咸阳谁可先行称王,彭城行宫中有多少位大臣亲耳所听。不过,这样也好。”   一场恶战在际,刘邦却毫无忧色,张良的心慢慢安定下来,他在心里暗自权衡后说:“主公,我们军队的作战能力虽然大幅提高,也有了更加精良的车弩剑弩,可是,咸阳不攻而降,我们的兵将休整时间过长,士气略有回落。而项家军在巨鹿之战后轻易攻下函谷关,锐气正盛。两军相逢勇者胜,此时作战不利于我军啊。另外,六国复立,各方势力重新崛起,还不是我们用上全部精锐部队拼杀的时候,只有保存实力我们才能取得最终胜利。”   萧何赞同地点头,“熊心也大肆招兵买马,张将军的顾虑有道理。”   樊哙却有不同意见,“秦已覆灭,除了楚地外,其他五国复立也难成大器。至于熊心那厮,也不在话下。我最担心的是,我们的作战能力与项家军相比,是强还是弱。函谷关那些兵士虽说不是我们最精锐的部分,可他们的作战能力也算得上中等偏上。五千中等偏上的兵士全军覆灭,他们项家军却只死了八百人。”   刘邦默了一会儿看向张良,“听你提起过,项缠早些年曾因杀人跟随你到下邳躲避过。这个人怎么样?”   张良先祖原为韩国颍川@郡贵族,其祖三代为韩丞相。项缠是项羽最小的叔父,项缠杀人后得韩公子张良庇护,因此一事,项缠对张良十分感激,现在项缠虽是项羽军中左尹,可对张良依然很是恭敬。   张良知刘邦的意思,“主公,此人极重情义。年前我们答应结盟前往吴中时,他曾多次邀我过府畅谈。如果需要联络他,我马上着手去办。”   刘邦听后默想了会儿,“暂时不用联络他,需要时再说。六国势力虽然崛起,如樊哙所说,他们只是几盘散沙,倒不足为虑。不过,你们的担忧也很有道理,与项羽开战若一举不能得胜,等我们重新发展势力再次卷土重来时,他或许已经平定天下。忍人所不能忍,才是担大任者。”   张良长长舒口气,不惊不怒,不喜不悲,遇事冷静沉着,这才是刘邦原来的样子啊。前几日,刘邦的状态委实让人担忧啊。   樊哙忍了几忍还是没有忍住,“夫人那边有消息吗?” 第十六章猜忌尽头,冷绝自伤(10)   张良脸色顿变,这浑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刘邦的神色却变得温柔,眉眼间那绵绵不绝的情意也渐渐显露出来。张良心下一松,樊哙耐着性子静静等待,谁知,刘邦的目光却忽然悲伤空洞起来,“至今没传回消息,难道消息有误,她不在项家军中?”   樊哙很想再开口问,却被张良用目光制止,樊哙咂咂嘴,咽下心中疑问。张良斟酌许久后说:“主公,可否让周勃暂时撤回?”   刘邦看向张良,目光略冷,“这件事我自有安排。”   张良只觉得心头一凛,赶紧起身,随着众将向帐外走去。走出帐外,一抬头就见周勃与紫末两人快步而来,他心头一喜迎上去@,“周勃。”   周勃面色沉重,“我有要事要禀报主公,张将军稍候我片刻。”   樊哙也走向紫末,“夫人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紫末面色一黯,不发一言,绕过樊哙,跟着周勃进了主帐。   张良与樊哙相视一眼后,不约而同举步返回主帐。   刘邦热切的目光投向张良身后,可他看到的只有来回飘晃的帐帘。嘴角的笑意慢慢消散,幽黑双瞳里的欣喜变作担忧,“她不在项家军营里?”   周勃挠挠头后看向紫末,“还是紫末姑娘说吧。”   刘邦微愣后双眉迅速蹙起,目光在周勃脸上停留一瞬后看向紫末,“夫人她怎么了?为什么没回来?”   紫末的目光与刘邦的一触即离,她双眼直直盯着脚尖处,“我见到了夫人,可夫人却昏迷不醒,凭我一己之力在重兵包围的鸿门堡村根本带不出来。”   “什么?她受伤了?”刘邦失声惊呼,“说,怎么回事?”   紫末回答:“夫人被掳时被项羽的人灌了药,因为药性未过,行动暂时受限,我们便约定三日之后和周将军一起里应外合离开那里。可三日之后,夫人不但没有现身,鸿门堡村内巡逻兵士也多了数倍,明哨、暗哨更换频繁,我用了五个晚上摸清他们的变换规律后潜入守卫最为森严的院子,谁知,进去后发现夫人竟然昏迷不醒。” 第十六章猜忌尽头,冷绝自伤(11)   刘邦冷冷的目光扫向周勃,“我派你过去是游山玩水的吗?”   周勃低头不语。   刘邦看向紫末包扎着的手腕,“你受伤了?”   紫末还未开口,默立在一旁的樊哙却满脸紧张,走到紫末跟前连声问:“@哪里受伤了?伤得重不重?”   樊哙手扶的地方正是腰间,紫末疼得直吸气,樊哙赶紧放手,目光在紫末身上不停扫视,“除了腰,还有哪?……手腕呢?伤口深不深?……啊,怎么还有脖子上,项羽那个狗东西竟敢……”   刘邦满腔的惊怒转为无奈,“樊哙,先带紫末下去养伤。”   樊哙拉着紫末的手就往帐外走,紫末却一甩手,离樊哙远一些,“主公,夫人似乎还受了伤。”   “似乎?”刘邦若有所思。   紫末却紧咬下唇,沉默起来。刘邦静静地等待,紫末内心挣扎许久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是尾随着一个女人进的夫人所住的房间,刚发现夫人,项羽却突然出现,与他交手时,他边与我厮杀边与那个女人对话,从他们的谈话中我听出是那个女人打伤了夫人,夫人能不能醒来就看这个女人肯不肯出手相救。”   樊哙听到这里下意识地为紫末辩解,“主公,如果是这种情况,紫末就是把夫人带回来,也救不醒。”   刘邦的眼神变得冷酷,“那个女人是虞姬?”   紫末摇头,“不是。听项羽叫她苏瑞。”   刘邦只觉得手心发凉,紫末虽然说的是实话,可有些话并未全部说出来,显然,她在为海遥考虑。他知道自己不该再问下去,可是,又止不住想问:“项羽放你离开前说了什么?”   紫末身子一颤,“没有说什么。”   刘邦眼神越变越冷,“你们约定三天后离开时海遥说了什么?”   紫末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只是身子颤得越发厉害。   樊哙看得心疼不已,“主公,紫末孤身犯险,身上伤痕累累,我还是先带她下去治伤吧?” 第十六章猜忌尽头,冷绝自伤(12)   刘邦仍然静静盯着紫末,半晌后才默然点头,“下去吧。樊哙,把军中最好的金创药找出来。”   两人转身向帐外走去,张良沉吟一瞬后尾随他们离开。三人刚走出营帐,满脸冷肃的刘邦惨然一笑,悲声说:“她若想立即离开,又岂会定下三日之约。定下了三日之约,肯定是有些事没有处理好。在那里她能有什么事,她口口声声对我说当@时是认错了人。一次认错,两次认错,第三次还能认错吗?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总爱事事逞强,你喜欢练兵,我依着你,你喜欢捣鼓装备,我让他们配合你,你难道不知道我喜欢你站在我身后,享受女人该享受的一切吗?你难道不知道这世间最难收易放的就是感情吗?你难道没有察觉项羽那厮绑你就是为了你吗?难道你不知道我在牵肠挂肚为你担忧吗?”   紫末步子虚浮,她最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男女之间,误解嫌隙一旦产生就很难消除,更何况中间还掺杂另外一个男人的感情。   樊哙却不知道紫末有这些惊恐,他深情地凝视着她的眼睛,“你出去的这些日子,我同样也是牵肠挂肚的。紫末,以往是我浑蛋……”   紫末表情痛苦,捂着耳朵飞快跑开,边跑边哭,“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张良看看失魂落魄的樊哙,又回头望一眼刘邦的营帐,重重叹口气后,袖子一甩就要离去,却又突然听到刘邦的声音传来,“张良,回来。”   张良快速返回主帐。   刘邦面色已恢复正常,沉静的双眸中波澜不兴,“联络项缠,请他传话,我们前往鸿门堡和项羽商议今后的出路。”   半个时辰前还说暂时不需要联络,现在却忽然改变主意,张良的眉头顿时紧皱起来,“末将会亲自前去联络他。”   刘邦唇边现出一丝冷漠的笑,“他所提的条件可以尽量满足。”   张良犹豫,“尽量?”   刘邦点点头,“只要不影响大局,都可答应。”   沛郡存粮充足,咸阳城秦宫之内又有丰厚的物产,心情大好的萧何出了自己的营帐就往樊哙的营帐方向而去。紫末姑娘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那厮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对咸阳城内的妓屋歌苑丝毫不感兴趣,就连训练起兵将来也是有规有矩。昨日听人说,那厮又研究了一种新的训练科目,今夜正好有空,也跟着去凑凑热闹去。 第十六章猜忌尽头,冷绝自伤(13)   未行几步,突然看到右侧营帐后一个黑影快速闪过,萧何目力极好,却也只能分辨出黑影子身上穿的并非刘家大军的兵服。他心中一警,拔腿就追。   黑影对营地布局极为熟悉,所走之地净是巡逻兵将少、又没有暗哨的地方。萧何边追边猜黑影子的身份,可猜来猜去也猜不出个所以然,索性追过去瞧个究竟。   黑影似乎并不刻意隐藏行踪,萧何心里正疑惑时,黑影子在一棵树前突然停步,转过身说:“萧何,海遥到底去哪了?”   来人竟是韩信,一个外人对自己营地竟然如此熟悉,萧何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答反问:“你夜探军营就是为了寻找夫人?”   韩信点点头,“她跟刘邦进了宫,却没有跟着回到这里。她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到底@在哪里?”   韩信对海遥的感情从不对外人掩饰,萧何岂会不知道,可是,海遥身份特殊,而眼前这个非敌非友的男人心中根本就没有三纲五常,他相信,韩信对海遥的感情越强烈,就会越不择手段,因而,萧何想也没想就直接说:“看在我曾救你一次的份上,离开此地吧。你若真喜欢我们夫人,就应该让她幸福,她与我家主公感情很好,你已没有必要留在此地借机接近她。因为她根本不可能见你。”   韩信袖中的手仍然不停地抚摸着那支淡紫簪子,“若非萧将军出手相救,我的伤不会好得这么快。大恩以后必报。我最后再问一次,海遥到底去哪了?”   萧何微怒,“夫人自然陪在主公身边。”   韩信举走就往军营里走,“你们退守灞上后,刘邦曾派周勃、樊哙搜遍咸阳城,是不是在找海遥?”   萧何飞奔两步,截站到韩信面前,“你欺我萧何武勇修为低微吗?”   韩信很认真地看着萧何,“我只是想去问问刘邦,他把海遥怎么了?”   萧何指着韩信,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韩信伸臂推开萧何,“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想出手伤你。”   萧何心里略作权衡后恨声说:“夫人在咸阳城被人掳走,至今没有消息。”   韩信身形一晃,两手已紧紧抓住萧何的上臂,“把当时的情形详细说给我听。” 第十六章猜忌尽头,冷绝自伤(14)   萧何两臂一缩,人已退后一尺,他忍住双臂火辣辣的疼,瞪着韩信说:“夫人单独出宫时被掳,当时周围并没有我们的人。我们何尝不想知道当时的情形。”   韩信没有留意脚边积雪之下有一块凸起的石头,不住后退时脚下一绊,人已蹲坐在地,“你们自秦王宫返回灞上已有十日,照你的说法,她被掳也已经十日。她在哪里?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人欺辱?”   见韩信在雪地里呆呆而坐,萧何轻哼一声后转身向营地走去,他要去找樊哙,一个外人随意出入的军营还有什么安全可言?他要责问樊哙,是不是周勃不在时他樊哙根本承担不了这么大的责任。   韩信半晌后才醒过神,细细想了一阵子后,他快速往营地而去。刘邦既然已经撤回了周勃与樊哙,证明海遥不在咸阳城。他要留下来,只有留下来才能知道海遥的消息。他心中发誓,找到海遥后他一定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那个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好的刘邦根本配不上她。   萧何怒气冲冲闯进樊哙的营帐,却见脸色阴沉的樊哙恹恹躺在铺榻上发呆。萧何一脚踢翻帐子中央的案榻,案榻上的竹简文书撒落一地,“混账东西,还不起来领罪。”   找来了上好的金创药,紫末却避而不见,让侍卫们把药送进她的营帐,她不仅不领情还当时就让侍卫退还给他。他正@憋着一肚子闷气,见萧何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通骂,他的怒火腾地就起来了,“你娘的才是混账东西呢。想撒气去别处撒,我这正烦着呢。”   萧何怒指着樊哙的鼻子,“你知道不知道,韩信今晚在咱们营地里溜达了好几圈。他若是心怀不轨,你敢保证自己的脑袋还在脖子上。”   樊哙咽下心里的怒骂,正色问:“你亲眼见到的?”   萧何怒火不减,“自然是亲眼见到后才来找你。”   樊哙面色大变,提步就往帐外走。   萧何紧随其后,“营地里的巡逻和明暗哨要全部变换。口令也要更改,要一夜一换。”   樊哙正要开口问萧何在哪里见到的韩信,却突然听到主帐方向一阵兵器相接的响声。他心中一警,人已快速向主帐方向奔去。   萧何也是面色大变,边跑边咬牙恨声骂:“早知道这样,当时就应该一刀结果了他。” 第十六章猜忌尽头,冷绝自伤(15)   樊哙耳尖地听到了,步子不停,速度未减,大声问:“怎么回事?”   萧何赶上去,两人并着肩疾跑,“韩信被诬陷为奸细,打个半死后被我救了。”   樊哙步子微滞,“萧何,你真糊涂。”   萧何边在心里暗骂自己边说:“这事以后再给你细说,咱先瞧瞧主公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刘邦坐于案榻后,静静望着韩信,“你说你要效忠于我。”   韩信表情诚恳,声音恭敬,“信希望跟随明主建功立业。”   刘邦平静地问:“项将军不是明主?”   韩信唇角现出丝冷笑,“一个明主怎会把人脑袋当葫芦般削着玩;一个明主怎会在战后不赏赐有功将士,而是带着宠姬去沐浴苟合;一个明主怎会单凭几句话就认定军中大将是奸细。”   刘邦盯着韩信,半晌无语。   韩信坦坦荡荡站着,任刘邦观察他。   率先掀帘而入的人是张良,他四下张望后脸色变了几变,营帐里居然只有刘邦和韩信,心里略作权衡后快速站到案榻边,警惕地盯着韩信。@   见状,韩信微微一笑,“暴秦已名存实亡,天下纷争再起。现在,能与你们抗争的只有项羽。而我韩信则是最清楚项羽军队部署的人。”   刘邦微微而笑。   张良已经动容。   韩信的笑容越发自信。   萧何与樊哙一起冲进主帐,先后开口:“主公……”   刘邦抬手阻止两人继续说下去,他笑容退去,双眼之中冷意森森,“若有一天你也成为了我军中最清楚军队部署情况的人,而我又变成了你眼中的昏庸无道的主公,到时候,我该怎么办?” 第十六章猜忌尽头,冷绝自伤(16)   韩信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最大的优势在刘邦眼里竟然什么都不是,这真是最大的讽刺,他脸色发青默盯刘邦一眼,“你会后悔今天说的这番话。”说完,转头就走。   “主公,其实我们应该留下他。”张良心中惋惜。   刘邦满脸疲惫,随意挥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张良正要尾随着萧何、樊哙两人离去,刘邦突然又问张良:“什么时候起程?”   张良叹口气后说:“明早。”   刘邦点点头,张良快速离去,赶上萧何和樊哙,把萧何拉到旁边一阵耳语。萧何面色为难,连连推脱,“主公已经发话,这事做不得,绝对做不得。”   张良拍自己的胸脯向萧何保证,“以后若有事,你只管往我身上推。你放心,主公不会怪罪到你身上。”   萧何看张良态度坚决,只得应下,正要去追已远去的韩信,张良却又压低声音交代:“切记,在用他之前一定好好监视他的行踪,绝不能让他摸清我军部署。”   萧何点头后疾速向营地外飞奔而去。   听完范增、钟离昧等人汇报军中日常事务,项羽看向虞子期,“上一批兵刃极易折断,你查查怎么回事?”   项羽对他们兄妹二人日渐冷淡,虞子期心中对项羽充满怨气,“将军有所不知,现在各地硝烟四起,兵刃制作作坊日渐增多,精钢量本就极少,即便花重金也很难购买。”   精钢含量决定兵刃的锋利程度。项家军之所以一直用虞家所制的兵刃,就是因为虞家先祖能用一定比例的精钢和铁混合,造出锋利无比的兵刃。   项羽知道虞子期所说不假,可是,他更知道虞子期心里的想法,他让众人退下,单独留下虞子期,“若不是妙戈的任性妄为,孩子怎会意外流产。若不是你们虞府一心为我项家军打造兵刃,凭她对海遥下这么重的手,我还会让她活着?”   虞子期冷汗淋漓,“妙戈身子羸弱,而刘夫人的身手却很好,将军肯定误会了。”   项羽摆摆手,“是不是误会,你还是先问问妙戈吧!子期,项家军的每个将士都是我们的兄弟@,你忍心让兄弟们拿着这样的兵刃上阵杀敌吗?精钢确实很难购买,不过我想,这应该难不倒你们虞府。告诉离昧,增加制作兵刃的经费。” 第十六章猜忌尽头,冷绝自伤(17)   虞子期满脸羞愧。   众人再度回到房间,项羽发现比刚才多了一个人,还未开口询问,范增神情凝重开了口:“张良宴请项缠,宴席上,刘邦对项缠说,他进咸阳后登记了官吏、百姓,封闭了仓库,未曾拿一针一线,一心等待着将军的到来。”   项羽笑容冷漠,盯着项缠问:“是这样吗?”   项缠说:“是的。刘邦说,就是为了表示诚意,才下令大军退守灞上。他希望明天亲来鸿门,当面把登记的册子交给将军。”   项羽朗声一笑,“他既然有这份心,我又怎能拒绝。亚父,你下去准备。”   范增心领神会,开怀退下。   第二天一大早,刘邦带领樊哙和张良等寥寥数人出现在鸿门堡村外。范增代表项羽迎接他们一行。   寒暄过后,一起走向一处颇为豪华的院子,刘邦边四处打量,边随口问:“项将军很忙吗?”   @   范增面色顿黯,冷冷望一眼西北角一个普通的院子,答非所问说:“据闻,你已在关中称王,子婴做你的丞相,秦宫内的金银珍宝也已悉数运出?”   刘邦面色慌乱,赶紧开口为自己辩解,“这肯定是有人存心诬陷,大王是派使臣前来颁旨封我为关中王,可我当时已经拒绝。秦王子婴仍在牢中关押,至于怎么处理,还得项将军决定。秦宫内的金银珍宝有册子为证。以讹传讹的话绝不能信啊。”   范增冷冷一笑,不再往下说。   刘邦趁机遥遥望一眼西北角,那里,除了一座普通的院落外,什么也没有,他脸上表情未变,心里已是翻江倒海。那是海遥住的院子吧?现在项羽也在那里吧?她到底为了什么与紫末定下三日之约?   一匙药刚喂海遥嘴里,马上就顺着嘴角流出来。项羽不死心地继续喂,虽然大多药汤流出来,但总归会喝进去一些的。他不怕麻烦,他怕的是她永远不再醒来。   门外的侍卫急得直绕圈子,“将军,宴席已经开始,范军师又派人来催了。”   项羽仔细擦去海遥脸颊上的药汁,“虞姬过来了没有?” 第十六章猜忌尽头,冷绝自伤(18)   侍卫看一眼雪地里等了小半个时辰的虞妙戈,“虞姬已等候多时。”   项羽拉下纱帐,走出房门,目光自虞妙戈身上冷冷扫过,边交代侍卫边往院子外走,“任何人不得擅自进院子,否则杀无赦。”   侍卫恭声应下。项羽再度看向虞姬,丝毫不掩饰地满口夸赞,“朱唇如血,眉眼如画,裙裳得体,仪态万千。的的确确是人间绝色,可惜……”   虞妙戈知道他口中的可惜是什么,也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可他既然没有点破,她又何必承认呢。盈盈笑脸下遮不住满眸悲伤,但她依然巧笑倩兮,“将@军,该走了。范军师已经连催四次,再不过去怕是他要亲自来了。”   项羽再次回头望一眼海遥的房间,只要离开这里就带走虞妙戈,没人再伤害你了吧?   刘邦一边举樽慢饮,一边暗中打量着主位上的项羽和虞妙戈。项羽英气不减,但脸上暗显憔悴。他身边,虞妙戈依旧明艳逼人,整个人却似瘦了一圈,本就羸弱的身姿更显纤细。   厅堂里舞姬妩媚妖娆,众人却各有各的心思。   靡靡丝竹声中,项羽把樽中酒一饮而尽,目光冷冷看向刘邦,“册子何在?”   刘邦起身,拿出随身所带的三个册子恭恭敬敬走过去,按顺序递给项羽案榻边的一个侍卫,“第一册是秦国所有郡县的官吏名单。第二册是秦治下所有百姓的分布情况。第三册是秦宫中的金银珍宝数目。”   项羽接过三本册子随手放在案榻一角,“你既然未取秦宫中一分一毫,你军中粮草从何而来?”   刘邦面色沉静盯着项羽,话里有话地说:“我军粮草一向由夫人海遥一手采办。至于从哪里采买,又用在哪里,只有她自己清楚。”   项羽面色一冷,范增已猛地站起身子,瞪视着刘邦,把手中酒樽狠狠掷在青石地上,当啷一声格外清脆。   厅堂外顿时传出一声暴喝,“杀。”   这虽在刘邦的意料之中,但他的脸色仍然变了变,听声音厅堂外隐藏的人似乎不少。樊哙与张良起身跳过案榻一左一右护在刘邦身边。   一触即发之际,呆呆而立的项缠手中的酒樽滑落在地,又是当啷一声,清脆的声音敲在众人心头,大家都是心中一凛。   范增率先醒过神来,怒指着项缠斥责,“你干什么呢?” 第十六章猜忌尽头,冷绝自伤(19)   刘邦的人立即反应过来,随手抓起几个酒樽重重摔倒地上。外面喊打喊杀的嘈杂声顿时消失。   项羽震怒。   范增已举步向外走去,他要亲自叫出那些反应迟钝的酒囊饭袋,今日若不能杀死刘邦他们一行,以后将再无机会。   樊哙一个箭步截站到范增身前,怒目瞪视项羽,“我家主公诚心而来……”   樊哙的话还未说完,一个瘦小的黑衣汉子自厅堂外旋风般冲进来,奔至项羽的案榻下,抱拳禀报,“她醒了。”   项羽猛地站起,面色似惊似喜愣了一瞬后,绕过案榻,抛下众人,一阵风似的走出去。   这黑衣汉子不是军中人,但却是项羽最信任的人,项羽私人的事通常都由这些人来办。范增知道这些人现在正在保护海遥,也由此猜出黑身汉子口中的“她”是谁。惊怒之下,当着刘邦的面仰天悲呼,“君上,不是增无能,是阿羽不争气啊。”   钟离昧、龙且等人盯着项羽的背影,久久回不了神,唯有英布神色复杂望着刘邦。   刘邦淡淡看一眼张良,张良快步走出去,掏出袖兜里的小小黑筒,扯下捻儿,绚丽的礼花在半空中炸开。   @海遥人虽然苏醒,意识却还未恢复正常。目光扫过大夫,视线最后定在项羽身上,仔仔细细看一阵子后,轻声叫:“阿积。”   项羽身子一颤,神情激动,“海遥,你终于醒了。”   海遥怔怔盯着项羽,脸上现出迷茫之色,“阿积,这是哪里?我们离开希腊了吗?”   项羽狂喜,一把推开大夫,轻轻托起海遥,让她靠在他怀里,“海遥,这里是鸿门堡,我们已经离开希腊了。”   海遥突然笑了,“是你找的新地方,不在M夫人的势力范围吧?”   项羽心中又酸又涩,却又隐隐高兴,“你放心。我们很安全。”   海遥移了移身体,舒适地靠在项羽怀里,“从此之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你说过,你喜欢一家人和和乐乐生活在一起。”   项羽眼角有些湿润,“嗯。我们和我们将来的孩子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 第十六章猜忌尽头,冷绝自伤(20)   海遥抬手勾住项羽的脖子,吻向他的唇。   刘邦幽深的双瞳中满是惊怒和悲愤。   他不顾生死深入鸿门堡就是为了看到这一幕吗?   她忘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了吗?她说,无论他成王还是败寇,她都是他一生一世的唯一。她说,无论荣辱得失生老病死,她都会不离不弃跟着他。她说,在和他携手共进的路上,会永远信任爱护他。   这一切的一切,她都忘记了吗?   现在,她竟然要和另外一个男人再也不分开,要和另外一个男人生儿育女。置他刘邦于何地?   刘邦凝望着铺榻边缠绵拥吻的人,只觉得心口撕裂般疼,“海遥。”   海遥发现刘邦站在房门口,脸上一红,羞窘不堪责怪项羽,“怎么不告诉我,你领了人回来。”   刘邦不敢相信地盯着海遥,悲愤之下怒问海遥:“既然对他念念不忘,又何必投入我的怀抱。一生一世的唯一,不离不弃一路相随,永远信任爱护彼此,你就是这么不离不弃的吗?”   海遥凝视着刘邦,心中有种奇怪的滋味,既熟悉又陌生,就在她默默观察着刘邦时,项羽霍然起身,冷声道:“册子已经送到,你请回吧。”   刘邦不说话,只是紧紧盯着海遥的眼睛。   海遥看刘邦脸上平静如水,项羽脸上却怒气如火,内心虽然还是迷茫不解,还是忍不住开口斥骂刘邦,“你这个人好没有道理,闯入别人的家里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刘邦身子急剧颤抖起来,怒极反笑,“好好好,是我刘邦闯进了你们的家里,是我刘邦没道理……”他悲声朗笑后转身离去。   回去的路上,刘邦一言不发。   樊哙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主公,我们的人已经到位,带回夫人易如反掌,为什么……”   刘邦挥起手中鞭子重重抽向骏马臀部,马儿受痛,更加奋力狂奔。   张良面色大变,“主公。”   刘邦冷冷的声音自前方传来,“张良,你前些日子提议的那些,我同意。回去后,你马上着手去办。”   张良眼里掠过惊讶、欣喜,“诺。”   樊哙听不明白,两腿一夹@马腹,赶上张良,悄声问:“你向主公提议什么了?”   张良开怀一笑,“与各方势力联姻。”   樊哙悚然动容,“夫人怎么办?她不会答应和别的女人同侍一夫的。”   张良笑容冷漠,“或许,她不会回来了。”   樊哙根本不相信,“不会的,夫人肯定会回来的。” 第十七章相思相望不相亲(1)   第十七章相思相望不相亲   灞上张灯结彩,迎来刘邦的两位姬妾。   紫末被满眼的红色刺疼了双眼,她冲到樊哙的营帐怒问:“你们上次去鸿门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夫人呢?为什么没有带回她?”   樊哙凝视着紫末,沉声说:“听张良说,好像是夫人与项羽旧情复燃,他们俩在主公面前亲亲热热地拥吻。主公会突然纳妾,估摸着跟这有关。”   紫末根本不相信,“夫人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清楚。如果她爱的人是项羽,就不会跟主公。既然她已经跟了主公,就断然不会再回头。张良一直暗劝主公广纳姬妾,以扩张势力,你们真当我不知道吗?他们到底是不是想趁夫人不在的时候促成这些事?”   樊哙心中十分难受,自从明白自己心里的人只有紫末一个后,他一心想补救,一心想与她重归于好,可平日里她连正眼都不瞧他一眼。今天终于来找他了,为的却是别人,“紫末,这事我私底下问过周勃,他告诉我,夫人跟主公之前确实心系项羽。彭城宫宴上的事你忘了吗?虞姬为什么会推她落湖?还有这一次,项羽为什么会绑走她?你仔细想想。”   紫末神情迷惘,颓然退出营帐,边走边喃喃自语,“不会的。夫人不会这么做,我要亲自去问她。我不相信她不爱主公。”   樊哙赶紧追上去,“紫末,你就是不信我,也该信周勃吧。他对夫人满心崇拜,断不会让人在后面非议夫人的。”   “我要亲口去问夫人。”   “紫末,上次鸿门堡之行,我们与项羽已势同水火,你已不能再去涉险。”   紫末纤掌连挥,轻易挡开樊哙的阻拦。瞬间工夫,人已经远去。   项羽牵着海遥的手,两个人踩着积雪之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在静寂的清晨尤为响亮。   见海遥一路沉默,项羽突然停步看向她,“在想什么?”   海遥抬起头,满脸迷茫问项羽:“我到底怎么了?觉得脑子里有好多事,可仔细去想,却又想不出一件来。”   项羽心里突突直跳,这些日子海遥变得敏感而多疑,她脑子里经常蹦出一些片段,他真怕有一天她会突然@间记起一切事。到时候,该怎么样留下她?因为他已对自己发过誓,将永远不再对她用药。 第十七章相思相望不相亲(2)   “总有一天会想起来了。别着急。”项羽只能这么说。   海遥双眉紧蹙,“阿积,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项羽握住海遥的肩膀,双眼紧紧盯着她的脸,“海遥,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我们总是在一起的。这难道不是我们梦寐以求的吗?这难道不是你我渴望的吗?”   他眼里隐蕴的痛楚轻轻撕扯着海遥的心,是啊,无论以前发生了什么事,她和他毕竟是在一起的,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抗争不都是为了这一天吗?想到这里,她粲然一笑,“你说得对。阿积,我们这是去哪?现在这时节到处是积雪,难不成,是嫌这里的雪景看腻了,要领我去其他地方赏赏雪?”   项羽深情凝望她一会儿,突然举手,敲向她的前额,就在她下意识地一缩脑袋时,他又快速收回,含着笑轻摇一下头,“调皮。”   原来只是个假动作,海遥抛开心底阴霾纵情大笑。   项羽指着远方一个大帽子形状的丘陵说:“那后面有好景致。”   “到底有什么?”   @项羽神秘一笑,“暂时保密。”   海遥斜睨他一眼,正要开口时忽见对面有一个女人。只见她身着大红裙裳,墨瀑黑发随意披在肩头,整个人显得华贵而雍容,海遥在心里暗自喝声彩,“好个美人。”   项羽顺着海遥的目光望过去,在见到虞妙戈身影的那刹那,双眼中的温度一下子消失了,他眼神冰凉默盯着她。   海遥发现,那个美人满眸尽是浓浓的哀伤,她忍不住开口问项羽:“她是谁?为什么这么看着你?”   项羽笑容冷漠,“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不过,我还真有几句话想问问她,海遥,知道回去的路吗?”   海遥显然不相信项羽的话,一个不相干的人怎么可能会用这种缠绵炽热却又哀伤绝望的目光凝望着他。她刚想张口询问,却被项羽用眼神阻止,他盯着她的双眼,“相信我。不再问,也不要听。先回去。” 第十七章相思相望不相亲(3)   海遥从他眼里看出乞求,心里不由得一软,紧紧握住他的手,重复他的话,“我相信你。我不问也不听。”   紫末望着海遥与项羽紧握的手,眼中满是惊疑,她不由自主走出藏身处,叫海遥:“夫人。”   海遥转过身,看到一个淡紫裙裳的少女,漆黑的美眸里尽是悲伤,海遥指着自己,不确定地问:“你在叫我?”   紫末一愣,“夫人,你怎么了?”   “夫人?”海遥喃喃自语。   项羽面色大变,他一把把海遥拉到身后,寒眸瞪视着紫末,“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出现。”   紫末的视线仍在海遥身上,她隐约觉察出有哪里不妥,“夫人,我是紫末,你不记得了吗?”   海遥绕过项羽的身子,与紫末面对面站着,“你为何叫我夫人?”海遥看一眼项羽,“你是阿积什么人?”   紫末抽出剑指向项羽,“你的夫君叫刘邦,你身边站着的叫项羽,夫人,他并不是什么阿积。”   项羽拔剑攻向紫末。紫末边反击边往海遥的方向移步,一心两用,几招内已被项羽逼得手忙脚乱。   自苏醒后,海遥就满腹疑惑,可每每问起项羽时总被他用三言两语带过。今@天听到紫末提起她的夫君竟然会另有其人,而且,面容清秀的阿积竟然被人称为项羽,疑上加疑,她自然想问个清清楚楚,“阿积,住手,我有些话要问她。”   项羽狠厉一剑刺向紫末,就在剑锋划破她的脖颈时,眼睛余光看见海遥满脸惊慌,不由得心下一软,收住攻势把剑压在紫末颈间,冷声喝道:“离开,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海遥却快步上前,盯着紫末问:“刘邦是谁?”   紫末轻叹口气,“你与他成婚已有半年,你们很恩爱,就在他攻下咸阳后,你被项羽,也就是你叫阿积的人所掳。我潜入这里,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可你却说还有些事没有办完,与我定下三日之约,约定三天后一起离开这里。可你却意外受伤,我一个人没有办法带你离开这里。”   海遥满脸迷惘,望望项羽,看看紫末,不知道应该相信谁。 第十七章相思相望不相亲(4)   项羽神色紧张地望着海遥,不自觉间握剑的手轻轻颤抖起来。伤上加伤,紫末忍不住轻哼一声。   海遥一把挡开剑,从裙袍上撕下一条布递给紫末,“自己能包扎吗?”   紫末点点头,“夫人,跟我回去吧。”   虞妙戈冷冷看着神色紧张的项羽,心底升起一丝难以描述的快意。   她就是想亲眼看到程海遥知道他不是阿积时,他的反应。她要让他明白,程海遥爱的不是他。   可当她真正看到,默默盯着程海遥的项羽双眼里全是丝丝缕缕的痛楚,这时候,她应该欢呼雀跃,她应该拍手庆贺,可她却满心酸楚。不由自主,她慢慢走向他,柔声说:“她心里的人并不是你。与其欺瞒着过日子,不如痛痛快快说出来,是走是留让她自己选择。”   一直盯着虞妙戈的眼睛的紫末突然开口:“你是苏瑞?你就是打伤夫人的人!”既而看向项羽厉声指责,“你竟然让打伤夫人的人留在身边,你确信自己真的爱我家夫人?”   项羽脸色大变,垂下的剑再度举起,指着紫末,“你……”   紫末把海遥挡在身后,“我说的不对吗?你若真心爱我家夫人,怎么还让这个女人跟在身边。”   紫末的话句句打在海遥心上,她心神大乱,脑子里的一团乱麻突然间又搅和起来。她觉得疼痛难忍,捧着头,视线在项羽与虞妙戈身上不住游移,“我和苏瑞都已经坠海身亡,她怎么可能是苏瑞?我为什么还活着,我是谁?她又是谁?”   海遥的视线投向项羽,“你又是谁?”   紫末迅速转身,扶住海遥柔声说:“夫人,你就是海遥,你是关中王刘邦的夫人,你是我情同姐妹的好姐姐。那个女人叫虞妙戈,出自颜集虞府,她曾是项将军的宠姬,可项将军又叫她苏瑞。至于项将军,他的名字就叫项羽。”   海遥觉得自己的头像被一把巨斧劈开了一般,疼得难以自制。她不停地用手去拍打,试图缓解自己的疼痛,可是,根本不管用。她只好不停地用力狂甩,希望甩开这些事,可脑子里还是一团扯不开的乱麻,渐渐地,眼前天昏地暗,紫末和项羽的呼喊声也@越来越远,直到陷入无边的黑暗。   铺榻上的海遥睡得并不安宁,她一直在做梦。 第十七章相思相望不相亲(5)   梦里,她被人五花大绑着,被人用胳膊粗的木棍狠狠地打。她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一个人来救她。   ……   梦里,她站一个陌生的院子里,远方传来一个恶狠狠的声音,“红儿,还不赶快去伺候鸡鸭和猪,老爷交代了,若再有个闪失,直接杖毙。”   ……   梦里,一身银袍的阿积光华璀璨,耀得人睁不开眼睛,她满心欢喜跑过去,可无论怎么跑都跑不到他跟前,她大声叫:“阿积!”   阿积满身光华骤然散去,脸上温暖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他冷冷盯着她,向身边另外一个女人伸出手,“我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丑女人,妙戈,来。”   ……   梦里,繁星闪闪的夜空下,一个面容模糊的男子抱着她,声音柔和说:“海遥,从今以后,我们将成为彼此一生一世的唯一。以后,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们都不离不弃。将来,无论成王还是败寇,我们都生死相随。”   她抬起脸,想看清他究竟是谁,可男子却突然消失不见,苍茫的夜里,传来他愤怒的吼声,“既然对他念念不忘,又何必投向我的怀抱。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心中着急的她四下寻找,却找不到他身在何处,“刘季,我没有……我不是……”   ……   梦里,一张阴狠的女人脸出现在她眼前,“程海遥,他根本不是阿积,为什么还要跟我争。”   “你是苏瑞?你是苏瑞!虞妙戈,你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才一再对我下手。”   那个女人纵情悲笑,“不错,我早就知道你是程海遥。程海遥,别怪我心狠,你既然已经嫁给刘邦,为什么要再回来。”   ……   海遥表情痛苦,一会儿叫“阿积”,一会叫“刘季”,项羽的脸色随着她叫的名字时喜时惊。   紫末跳上床,用力摇海遥,“@夫人,醒醒。夫人,醒醒。”   项羽皱眉,冷声说:“放开她。” 第十七章相思相望不相亲(6)   紫末冷冷地盯着他,“别假惺惺地装关心了。如果是我家主公,绝不会容忍伤害夫人的人在自己身边。”   “你……”你什么?项羽突然语滞了。是啊,他明明知道虞妙戈就是她们所说的苏瑞,明明知道就是虞妙戈伤了海遥,可他却无法让她离开。虞子期,虞府,都是现在的他还不能舍弃的啊。   紫末冷冷笑了,“你对夫人说过,那个女人是你的姬妾之一吗?”   项羽没有回答。   紫末笑容悲凉,“我家夫人不会跟任何一个女人分享丈夫,无论是主公、是你,还是其他任何一个男子,夫人绝不会容忍自己爱的人身边有别的女人。”   项羽如遭雷击,怔在当场。他意识到紫末说得不错。他默默盯着海遥,好一阵子后,忽地转身离开房间。   孤身立在冷风中,虞妙戈的黑发丝丝飘起。   身后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她未回@头,“海遥她,记起以前的事了?”   项羽走到她身前站定,静静盯着她的眼睛,“我该叫你苏瑞,还是妙戈?”   虞妙戈惨然一笑,“你喜欢哪个就叫哪个。”   这么说等于明明白白地承认了她就是苏瑞,承认了她就是伤害海遥的凶手,项羽心头的怒火骤然涌起,他一步一步逼向虞妙戈,“告诉我,你和海遥,和阿积,你们三个人之间发生过的所有事。要一字不落,要句句真实。”   虞妙戈嘴角含着丝浅浅的笑意,脸色却越发苍白,盯着项羽,似伤又似怒,“以前我告诉你的都是实话。现在,我把没有告诉你的告诉你。不只海遥是杀手,我也是。几十个孩子,五年非死即生的魔鬼训练后只有我和她活了下来,我们俩心里十分清楚地知道,我们虽然渴望成为对方的朋友,可永远也不会成为对方的朋友。我们这类人永远不可能有真正的朋友。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她变了。不执行任务的时候,她经常一个人偷偷看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你知道,就是阿积。”   项羽抬起头,默默凝视着浩荡的苍穹。 第十七章相思相望不相亲(7)   虞妙戈的视线也投向远方,“从此后,海遥每次和阿积见面,我都会偷偷跟着。我和她一样,和这个世间所有的女人一样,也渴望身边有个疼我爱我的男人。我羡慕海遥,所以我也找了个顺眼的男人谈起恋爱来,可是,事实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那个男人只想占有我的身体。我失望地离开了他,继续暗中偷窥阿积和海遥,看得越久,我越羡慕海遥,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发现,我开始思念阿积,于是,海遥不在的日子里我也开始去偷偷地看阿积,他高兴了我也高兴,他不开心的时候我更不开心。如果他们不去希腊,我想我会一直这么看下去。”   项羽忽地开口:“去希腊怎么了?你不能去吗?”   虞妙戈眸中的悲伤慢慢被恨意代替,“希腊是M组织的禁区,M夫人的势力不能进入希腊境内。海遥之所以会带着阿积去那里,她就是想摆脱M组织的控制,她想和阿积永久地生活在一起。”   项羽脸色忽变,“所以你就杀了阿积?”   虞妙戈轻声悲笑,“我怎么可能会杀他,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暗中查出了海遥的身份,知道她的父母还在香港。于是,我把她的父母囚禁起来,驾驶着直升机找到了海遥和阿积。我清楚她的性子,即便她不敢去认自己的父母,可她依然不会不管他们的死活。我告诉她,M夫人抓了她的父母。果如我所料,她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跟我离开了,把阿积单独留在了希腊。我知道她@的计划,她想救出自己的父母后一起回希腊。我当然不会给她机会,我不会让她再见阿积,我要让她永远消失。就在飞到爱琴海上空的时候,我动手了,可是,谁知道她以前执行任务时曾对直升机做过改装,她居然在劣势的情况下成功逃出去。”   项羽冷漠的目光扫过虞妙戈,“这就是她吸引人的地方,她知道什么东西最重要。阿积他,也许就是喜欢这样的她。”   虞妙戈身子猛地一颤,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双唇上仅有的血色也顿时抽离,“我看到她的降落伞打开了,我知道她的能力,她肯定不会葬身海底。这一次后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接近她,所以,我不顾一切撞向她。”   项羽不知道直升机是什么,但从虞妙戈的神色中猜出,被它撞上肯定是九死一生。虽然猜出结果必定惨烈,可他还是想知道,“后来呢?”   “直升机拖着奄奄一息的她冲向了大海。”虞妙戈嘴角的笑再度涌出,她绝望地凝视着项羽,双眼里的泪簌簌而落,“我比程海遥更爱阿积,我可以为他生为他死,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 第十七章相思相望不相亲(8)   项羽满脸厌恶,“可是,你却杀了他最爱的人。”   虞妙戈伸出手,想抚平他脸上的愤怒与轻蔑。项羽快速躲开,她的手慢慢落下,“阿积,那是因为我的爱已经到了极致。”   项羽淡淡地扫一眼虞妙戈,“我虽然不算全明白,但总归是知道了你们三人之间的事。苏瑞,你听清了。我就是我,我叫项羽,与阿积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你心心念念思念的人不是我,所以,你已经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留在我身边。去找子期,告诉他,你爱的人根本不是我,让他派人送你回颜集。”说完,甩袖离去。   虞妙戈面如死灰,默默盯着项羽远去的背影,热泪滚滚而出,“项羽、阿积。阿积,项羽。项羽、阿积……”   重复了无数遍后,她双腿一软,整个人已跪在冰凉的雪地上,头微微扬着,用尽全身力气纵情悲笑,“你和他还有区别吗?你本就是他,他本就是你。在我心里,你们根本就是一个人。”   项羽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范增领着五副将迎面而来,见项羽满脸惊痛,心里皆是一沉。   目光扫过他们,项羽的视线停在虞子期身上,“妙戈在前面,她有话跟你说。”   虞子期面色一沉,脚步匆匆往前疾行。   范增心里暗恨项羽整日沉溺于女色,说话自然也不怎么中听,虽知项羽心情不佳,仍然硬邦邦地开了口:“将军,鸿门宴计划已经失败,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   项羽没有立刻回答,他侧头望向咸阳方向,双眼里的悲痛慢慢汇集,最后变成愤怒,他项羽曾几何时乞求过女人的爱,先是虞妙戈,后是海遥。对虞妙戈,他曾深深迷恋过。而海遥,则是他心里最珍爱的女人。可她们居然爱的都是另外一个男人,一个与他长相相似的男人。他应该感到悲哀,还是应该感到愤恨?真是天大的讽刺,他竟然会是另一个男人的替身。   范增看项羽迟迟不开口,心底的怨气顿时涌上心头,“将军……” 第十七章相思相望不相亲(9)   项羽收回目光冷冷截断范增的话,“即刻赶赴咸阳,进驻王宫。”   钟离昧与英布等人相视大喜,这才是他们的将军啊!   范增却不相信似的愣了一愣,钟离昧悄悄扯一把他的袖子,“将军说赶赴咸阳。”   范增惊喜之下,对着南方扑通跪下,“君上,阿羽要进驻秦王宫了,我们项家大军要进秦国的心脏了。”   日光和煦,微风习习。   紫末站在窗前默默望着外面的花圃,虽还在腊月里,花圃里的奇花异草已是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子婴告诉过她,那是他亲手种的,他希望生活在鸟语花香的房子里。刘邦退守灞上已有两月有余,现在的他,还好吗?   一个阉人轻手轻脚走进来,“阿末姑娘。”   听声音极为耳熟,紫末转过身,发现这个阉人正是以前侍候过子婴的,她心中一动,“现在还是你在照顾他?”   阉人扑通跪在紫末面前,流着泪乞求紫末,“阿末姑娘,大王待你不薄,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紫末心里一紧,伸手去扶他,“子婴怎么了?”   阉人抑着声痛哭,“项将军要斩大王。”   “什么?”紫末只觉得头一阵晕眩,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急忙问:“子婴现在在哪里?由什么人看守?项羽什么时候下的命令?准备什么时候执行?”   阉人口舌伶俐,说得既清楚又流利,“大王原来被关中王帐下曹无饬看守,项将军进驻王宫后让龙且将军接手。命令是卯时下的,说是午时执行。奴才得信较晚,误了些时辰,阿末姑娘,你既然能住进大王以前的宫殿,证明项将军心里极看重你,救救大王@吧!”   紫末看向床榻上昏睡的海遥,项羽看重的人仍然低迷不醒,怎么办?   阉人看一眼窗外的太阳,急出一脑门子的汗,“姑娘,还犹豫什么,走吧。估摸着这会儿大王已被押往刑场了。”   紫末一咬牙,旋风似的冲出房间。 第十七章相思相望不相亲(10)   海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只知道全身酸痛。她四下打量着房间内的摆设,心里满是@狐疑,这里是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翻身下床,走到窗前,心里一阵恍惚,这地方似乎是秦宫。仿佛是印证她的猜测似的,一个机灵的阉人听到动静进房探视,一见海遥醒了,拔腿就往外跑,“赶紧去禀报将军,她醒了。”   海遥赶紧叫回他,“这是王宫?”   机灵的阉人赶紧点头,“是原来大……子婴的寝宫,平日里紫末姑娘不让我们进来,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端了药来,她却一直不出去取,我害怕药汤凉,又听到房里有动静,就大着胆子进来了。”   海遥仔细想了会儿往事,面色突然大变,“你所说的将军是哪位将军?”   阉人这是第一次见海遥,他不知道海遥是刘邦的夫人,因而,虽觉海遥问得奇怪,倒也没想太多,“自然是项将军了。”   梦中的片段顿时连贯起来,虞妙戈就是苏瑞,是虞妙戈伤了她,后来她醒了,发现阿积就在眼前,然后是……海遥心口骤然一痛,她竟然在刘邦的面前拥吻了阿积。   阉人见海遥神情悲苦,以为她旧病复发,赶紧伸手去扶,“姑娘,先躺下来,我已派人通知将军,你安心等着就好。”   海遥胳膊一收,躲过他的搀扶,拔腿就往外冲,她要马上见到刘邦,她要向他坦承那是个误会。她要对他说,那个时候她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她要对他讲,脊椎骨受伤后神经会一同受伤,她会忘记这个时空的记忆,会忘记他,只是因为神经受了伤。   虽然在这里居住过数十天,可海遥根本不认识出宫的路。身上的武勇修为并未恢复,而且还是大病初愈,跑过两座宫殿后,人已是气喘吁吁,冷汗淋漓。   惊慌失措的阉人紧紧跟着。   海遥停下步子,凭记忆辨认出宫的方向。   阉人面色大变,扑通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哀求,“姑娘,若你私自出宫,项将军会杀了我的。”   海遥朝四海归一殿望去,只要走到那里,她便能找到出宫的路。   至于紫末,这座王宫还拦不住她的脚步。她不必担忧。 第十七章相思相望不相亲(11)   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悲鸣,“子婴——”   声音凄厉而绝望,海遥转身就往回跑,那是紫末的声音,紫末会擅自离开,肯定是子婴出了什么事。   阉人边跑边向海遥解释,“大王午时被行刑。午时已过,估摸着已经死了。”   海遥惊呼一声,她知道子婴在紫末心中的重量,子婴被杀,紫末必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他白白死去,单打独斗,紫末毫无问题,可项羽身边有众多大将,而紫末又在悲愤之下,她不敢再往下想了。虽然竭尽全力拼命跑,可是,身子实在虚弱得厉害,她只好吩咐阉人,“告诉项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伤紫末的性命。”   阉人一溜烟消失在海遥眼前。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勉力赶到刑场的海遥还是被现场的惨烈程度惊呆了。   子婴身首异处。   项羽抱着满身鲜血的虞妙戈朝侍卫们怒吼,“把宫里所有的太医都叫来。”   @几个侍卫慌忙应下,奔向太医院。   项羽瞅一眼虞妙戈左胸口的短剑,看向被五副将围攻的紫末,声音狠厉,“削了她。”   悲痛欲绝的紫末完全是拼命的打法,长剑挥得毫无章法,空门大开,只攻不守,可目的却很明确,是要扑到项羽身边杀了他。   五副将哪会让紫末近项羽的身。龙且、钟离昧与英布他们三人越打动作越迟缓,只要阻止住她接近项羽就好了,五个大男人围攻一个小女人,胜之不武,传出去更有损英名。可虞子期和季布却是剑剑杀招,每挥一剑,紫末身上必有一道伤口。   紫末身上已是伤痕累累,每移动一次脚步,地上便多一个血脚印。   海遥急急出手,抢过一名侍卫的剑冲过去,与紫末背靠着背,边一剑刺向季布边劝她离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紫末,先离开这里。”   紫末声音嘶哑,“子婴是我唯一的亲人,项羽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项羽,我要为他报仇。”   “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有报仇的机会?”海遥心情复杂,项羽的身体里是阿积的灵魂,可她不能阻挡紫末去杀项羽,因为他杀了子婴。 第十七章相思相望不相亲(12)   紫末的剑刺到虞子期手臂上时,虞子期的剑也已刺进她的肩头,同时,季布闪过海遥软绵绵的攻势,一剑砍到紫末腿上。   紫末倒在地上,眼见虞子期、季布两个人的剑同时刺向她,海遥直接用身体护住她,望向项羽,“你杀死了她的亲人,她只伤了你的宠姬,求你,放她走。”   心底里透出的寒意让项羽略感不@安,在听到阉人禀报说海遥让他留下紫末的命时,他心里的高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她终于醒了。可是,她刚才却说虞妙戈是他的“宠姬”,她记起来了,她知道虞妙戈的身份了?那么,她记起那个男人了吗?   海遥扶起紫末,艰难地一步一步往后退,虞子期与季布却一步一步地逼上来。海遥急得要哭出来,“虞妙戈伤我的程度,比得上紫末伤她的程度吗?在你心里,她就这么重要吗?”   项羽凝视着海遥,脸上神情复杂。海遥她居然用这个做比较!   海遥凝视着项羽的眼睛,“求你,放她一条生路。”   虞子期铁青着脸,紧紧盯着项羽。   血流不止,紫末脸上已无血色。再这么下去,即使项羽答应,紫末也会命丧于此。海遥随手抓起地上的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她们都是我的姐妹,你已经杀了雨珊,现在还想杀了她吗?阿积,连姐妹们的命我都保不住,我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世间!”   项羽犹豫不决间,匆促而来的太医们把虞妙戈抬上担架,脚步匆匆走了。   季布遥遥望着远去的一行人。   项羽看向虞子期,“你去照顾妙戈。”   虞子期惊怒,“将军,妙戈生死未卜,我怎能就这么放了这个女人。”   项羽面色沉静,静静看着虞子期,“妙戈重伤海遥之后,不还好好地在我身边吗?”   虞子期难以置信地盯着项羽,“她自小身子羸弱,怎么可能会伤了武勇修为高强的刘夫人。将军,妙戈这伤是为了救你才受的啊!你怎能……怎能……”   项羽目光变冷,“妙戈已向我亲口承认过。子期,在鸿门,她没告诉你吗?” 第十七章相思相望不相亲(13)   虞子期恨恨扔掉手中的剑,追着太医们离去。   钟离昧与英布相视一眼,和龙且一起推着一下子变得萎靡不振的季布走出刑场。   一阵风吹来,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海遥心里一阵恶心,忍不住趴在地上干呕起来。   紫末拖着伤腿爬向子婴,把头颅虚接在身体之上,接一次,失败一次,连续接数十次后,面色煞白的她捧着子婴血迹斑斑的脸,喉中发出一阵似哭似吼的叫声,“啊——”   见紫末突然倒在地上昏死过去,海遥虽然吐得直不起腰来,可还是挣扎着走过去。   项羽大步走来,打横抱起她,大步往回走。   她扒着他的肩膀,努力撑着昏沉的头看向生死不知的紫末,泪如泉涌哀求项羽,“把她送到灞上,交给樊哙。求你。”   项羽充耳不闻。   海遥拼尽全身力气挣扎着要下地,“既然你不愿意,那就放我下来。”。   项羽双眼微闭,“我会把她安全送给樊哙。”   项羽坐在四海归一@殿那高高的王座上,周身被镏金的光芒所包围,显得威严冷肃。   跪着的虞子期仍然不断磕头,“将军,妙戈失血过多,不止人昏迷不醒,脉搏也时有时无。看在虞府一门老小忠心耿耿一心为将军的份上,子期恳求将军,杀了紫末,驱逐刘夫人,给妙戈一个交代。”   项羽静静地听完后说:“子期,少安毋躁,我今天叫你来就是为了给妙戈一个交代。”   虞子期心中暗自欢喜。   项羽吩咐侍卫叫来事发当日值守的百十名阉人和宫女,“你们当中是谁给海遥和紫末通传的消息?”   百十名奴仆以头抵地,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第十七章相思相望不相亲(14)   项羽冷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奴仆的脸,“没有人承认?那好,全部斩杀。”   几个胆小的奴仆顿时昏死过去。   项羽唇边现出一丝残酷的笑,“还不拖下去。”   哭嚎声顿时响彻大殿。虞子期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这哪里是在给妙戈交代!   海遥静静站在窗前,呆呆望着花圃里迎风怒放的鲜花。花仍娇艳,种花的人却已不在。凉意从脊背忽地升起,瞬息之间已经蔓延到四肢百骸。   项羽他,真的是阿积吗?   这个念头一起,海遥打个寒战。   他若真是阿@积,也不是以前的阿积。若他不是阿积,她留下的这些日子又算什么。紫末回到灞上会把她见到的一切禀报给刘邦,他听到后会不会原谅鸿门堡中她说的那些话?   按项羽吩咐,一步也不能离开海遥身边的太医按捺不住开了口:“姑娘,这天刚出腊月,日头看着温暖,阴寒还是很重。您身子还虚,不能长久站在风口。桌上的药膳对您身子有益,多少吃一些吧。”   虽是药膳,但色香味俱全,海遥走到桌边坐下,闻到饭菜香,心头一阵悸动,喉头一痒,趴到桌边干呕起来。   太医神色一动,搭在海遥脉门。号了脉后面色既忧又喜,“恭喜姑娘,你已身怀有孕。小人这就禀报将军,他听后肯定会非常高兴。”   海遥脸色煞白,在这个节骨眼上怀孕,刘邦会不会误会?她意识到,她必须即刻回到刘邦身边。   一刻钟内,数百名阉人和宫女全部被斩杀,殿前血流成河,殿内到处弥漫着血腥味。   浑身上下沾满血滴的侍卫跨进殿门,“将军,当日值守大殿的阉人已经全部集中到殿外。”   项羽盯着虞子期,“这个交代足以对得起虞府吗?”   虞子期呆呆望着王座上的项羽,觉得既熟悉又陌生。曾几何时,这个少年竟变得这么冷血残忍。 第十七章相思相望不相亲(15)   项羽正要开口再问虞子期,侍卫领着太医跨进大殿。太医早先的欣喜在见到殿外堆积如山的死尸时已经一扫而光,他双腿打着颤挪到殿中央跪下,“项将军,海遥姑娘她……”   项羽心里一惊,人已自王座上起身,“她怎么了?”   太医因心中惊惧,话说得越来越囫囵,“她……她有孩子……不,她有身孕了。”   项羽头脑一晕,人已呆呆跌回王座上。她有身孕了!她竟然有孩子了!她有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了!   虞子期只觉得手脚发凉,那个女人竟然有孩子了,她居然先于妙戈有孕,妙戈怎么办?虞府@这么多年的辛劳又为了什么?他要赶紧告诉妹妹这个消息。   项羽的目光穿过空旷的大殿,默默凝望殿外一角的天空,眼神越变越冷,心里渐渐有了决定,他项羽的女人怎能孕育别人的孩子!   太医已经意识到这个消息对于项羽来说并非好事,联想到殿外死尸的惨状,他脑袋一偏人已昏倒在大殿中。   侍卫重重踢过去一脚,“将军,他昏过去了。”   项羽抓在王座龙头上的手指发白,一字字恨声说:“拉下去,和殿外那些阉人一起斩了。”   侍卫拉着太医的身子就往殿外拖。   项羽又补充说:“把这宫里的所有旧人,一并斩了。”   侍卫身形一晃,“诺。”   海遥再一次狠狠拍门,威胁门外的龙且,“龙将军,半个时辰内若将军不过来,那就让他等着为我收尸吧。”   龙且与虞子期已是多年交情,巨鹿之战时身上的伤痛又得过虞妙戈的照顾。他性子耿直,对不喜欢的人表现出来就是不喜欢,因而,对海遥的威胁根本是置若罔闻,任凭海遥拍破门板也装着听不到。   从中午到黄昏,不时有哭喊声嘶叫声传来。海遥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平常服侍她的宫人去了哪里。龙且中午过来后寸步不离守在这里,她别说找机会出宫了,就连她暂时居住的宫殿也出不去。   拍了小半个时辰的门后,海遥决定放弃。她四下打量后拿起桌上的蜡烛,毫不犹豫摔到纱帐上,纱帐遇火即着,瞬间工夫,已引燃开来,整个大殿顿成了火的海洋。 第十七章相思相望不相亲(16)   龙且一脚踢开房门,抱起海遥的身子冲出去,“你这个女人还嫌不够乱吗?你不是要见将军吗?我这就把你送到他那里。”   坐在漆黑的房间里,项羽紧紧盯着身前的案榻。   远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隐约中传来龙且的咒骂声。   他拿起火折子,吹出火,点亮蜡烛。照耀着案榻中央早已凉透了的药汤。就在今晚,把一切做个了断吧!   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等侍卫通传,项羽已起身打开房门,恰见龙且抱着海遥愤怒地奔过来,见到项羽,龙且把海遥往地上重重一放,“将军,这个女人把整个大殿都烧了。”   项羽语调淡淡,“烧了就烧了吧。龙且,你先退下。”   龙且双眼瞪得滚圆,“那可是历任秦王的寝宫,是整个秦王宫中最奢华的地方。”   项羽不以为然地挥挥手,重复道:“你先退下。”   龙且心头一凛,匆匆抱一拳后退了下去。   项羽向海遥伸出手,海遥的双手下意识地往后一缩。项羽身体一僵,双眼里漾出的笑容还没有延伸到脸上就迅速消失不见,他转身走进房间,海遥尾随而入。   房间太大,一盏蜡烛的光芒只能照亮周围三尺。半明半暗间,项羽盯着面色焦虑的海遥问:“为什么纵火烧了大殿,不害怕伤及自己吗?”   海遥想了一会儿,抬头望向项羽说:“阿积,我怀着对你的眷念和不舍来到了这个时空,如果没有往事可以回忆,我想我撑不过来到这里最初的那三年。那三年里,每一个早上醒来时,我都对自己说,机会就在今天,我一定能回去,能跟阿积团聚。每一个晚上临睡前,我都安慰自己说,睡吧睡吧,睡着了阿积就会来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就这样撑着活。直到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对自己说,苦尽甘来了,三年的苦@苦坚持终于好梦成真。”   项羽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他不想听她再说下去,“海遥,以后我们永不分开。” 第十七章相思相望不相亲(17)   海遥摇头,“可是,现实狠狠地把我的美梦敲碎了,你心里眼里的人不再是我。我不甘心,我不相信,我觉得,你即使顺应了命运的重新安排也不会忘了我。可就在那个雨夜,我知道我错了。我开始怀疑,你并不是阿积。”   项羽心痛如绞,那个雨夜拒绝了她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每每想起,他都想狠狠地扇自己。现在,听着海遥一字字地亲口述说,心竟像是被一把利刃一遍又一遍地割,“海遥,别说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怪我。”   海遥的泪成串地顺着脸颊往下落,可双眸中却有笑意闪动,“刘邦不仅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我,还纵容我胡作非为。我喜欢跟周勃一起操练士兵,他由着我。我喜欢捣鼓武器装备,他让工匠们配合我……在他那里,我过着不受任何拘束的日子,你应该能够体会得到,这对于我来说多么宝贵。我知道他这么做是因为他喜欢我,可我却不愿意付出更多感情,我害怕再次受伤,害怕再次被辜负。直到在彭城时的意外被擒,我突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早已爱上了他……”   项羽神情痛苦,他快步走到海遥身边,把她紧紧搂在怀中,“海遥,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重新开始,从此之后,我们永不分开。”   海遥挣扎着要离开项羽的怀抱,“不,迟了,已经迟了。那个雨夜已经将我们错开,我现在心里的人是刘邦,你身边也有了妙戈……”   项羽愤怒地截断她的话,“不。你爱的是我,我爱的也是你。”   海遥泪如泉涌,“阿积,我爱的是刘邦,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项羽心里绞痛着,“孩子不是问题,若你喜欢,你就留着他。我会视如己出,我会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儿。”   “不,阿积。我爱的是刘邦,我和他的孩儿自然要我们俩来@养。”这席话冲口而出,她丝毫没有考虑项羽的感受。   项羽耳边一遍又一遍响着那句话,“我爱刘邦”,心里的伤痛、愤恨交杂在一起,他不再沉着,不再冷静,怒气冲天的他端起案榻上的药汤逼向海遥,“喝了。”   海遥惊惧地摇头,“我不喝。鸿门堡中我已经伤了他,我不会再伤害他的孩儿。”   项羽悲声大笑,边笑边捏开海遥的嘴,毫不犹豫把黑色的药汁灌进去。   海遥用尽全身力气挣扎撕咬,可丝毫不起作用。项羽的面色极其冷酷,双眼迸发着疯狂的光芒,海遥渐渐心死,不再挣扎。   项羽盯着海遥悲痛欲绝的神情,手一抖。就在他分神的那刹那,海遥突然扑上前,快捷无比抽出他的佩剑。项羽反应迅速,抓住剑锋,顿时,猩红的血顺着剑身流下去。他盯着海遥问:“你要杀我?”   剑柄上全是鲜血,海遥面带惨笑凝望着项羽的眼睛,“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岂会来到这里。阿积,我怎么可能会杀你。”   项羽听得心头一紧,就在他快速夺回剑的那刹那,海遥迅速低下头,锋利的剑锋已割破她的脖颈。   “海遥。”项羽撕心裂肺地大声呼喊。   海遥脸色煞白抬眼望他一眼,笑脸明净,慢慢向后倒去,“阿积,前世我欠你的,今天就算还完了吧。”   “海遥。”项羽凄厉的呼喊响彻云霄。 =已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